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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深寒的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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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
一把如流水的剑!
剑法也宛如流水。
剑招连绵,完美得几近毒辣,仿佛誓要把他格杀于当场。
戚少商一面倒掠,一面闪躲。
如果他手里有剑,以他出手之快,或许还能抵挡一下,但他来不及拔剑。
没有剑的剑客就好象掉了牙的老虎,只能吓唬吓唬胆子小的人,可惜他的敌人却绝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顾惜朝非但不胆小,而且聪明,一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让戚少商此刻还有机会拔出剑来。
戚少商只有后退。
他已经退出了院子,掠上了院墙,再退就是前院的客房,可以听到住店豪客们的喧闹声。戚少商不愿伤及无辜,一挪身,退向马厩。
他全力退避,去势疾若飞星。
顾惜朝却笑了,笑得很邪。
因为他看见了柱子。
看见柱子自然没什么好笑的,柱子又不会杀人,可是戚少商情急倒掠,正好背向马厩的柱子撞去!
戚少商发现时,他的背已经贴上了柱身。
他刚把猛撞之力卸去一半,剑尖已至,他来不及闪,来不及避,更来不及躲!
他只有死。
他没有死。
剑尖就停在距他喉结不到半分处,就差这半分,他才没有死。
他抬起眼,看向顾惜朝。因为他知道,这么样的一个人,用剑制住了他之后,之所以还不杀他,一定是因为有话要说。
顾惜朝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
如果他要杀戚少商,一弹指间戚少商就已经死了六十次,可现在千百个弹指已经过去,剑尖仍停留在戚少商的咽喉上,居然仍没有刺下去的意思。
他忍得住,戚少商却忍不住了。
“要杀便杀,你这样算什么意思!”
顾惜朝神色不变,握剑的手却突然青筋贲起。
杀!
杀戚少商!
顾惜朝一旦想到这个意念,心头宛被火燃着,意志强烈得要尖啸,心中狂喊: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一切事情便了结!他长吸一口气,说出来的语气已回复了如水的冷静:“如果不是雷卷。你早已死了七八次。”他说完这句,停了一停,心里像沸腾的蒸气,回荡起那强烈得发狠的心愿。
雷卷在咳血。
他的身体里就象有千万根刺同时在搠,又象有两把刀剑在交战,使得他的每一寸脏腑都被切成了碎片。
他轻轻地咳嗽着,每咳一声,就有鲜血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
唐恶虽然背对着雷卷,但眼里已经有了焦虑。
他的神情自然瞒不过‘如有雷同’。
所以,他们的神情也变了,变得很得意。
雷如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逃了,因为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逃,也是逃不掉的。”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朝雷卷靠近。
雷有也一副温和的样子劝道:“何必逃得那么辛苦,老老实实束手就缚不比无谓挣扎聪明百倍吗?”而在谁也看不到的暗处,手里早悄悄扣紧了五枚雷震子。
雷雷跟着道:“你现在要是还能跟人动手,那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雷同冷哼道:“现在投降,我们兄弟还可饶你一命,不然……”说着,手掌一翻,亮出三枚黑黝黝的暗器。
雷卷的衣襟上染了血,绚烂如花,在入暮里依然惊心。即便如此,‘如有雷同’瞅住他的眼神仍象一群饿狼看见了他们惹不起的猎物。
雷卷咳着,喘息着:“你们说现在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雷如喜道:“你肯降?”
雷卷沉吟了一阵,道:“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雷有眯了眼笑:“你要去救沈边儿?”
雷卷点点头。
雷雷立即道:“不行!等你救了她出来,说不定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未必有把握能制得住你!”他大声地振振有辞道:“今日又不是比武招亲,我们不趁机拿你,难道还要跟你公平比试不成?”
雷卷咳得更剧烈,全身都痉挛了起来,唐恶即刻后退一步扶住他,顿觉雷卷的身子微微发着抖,这才惊觉到风雪那么大,他自己有一身内力,不觉寒冷,但对于一个身受重创,命在垂危的人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掌贴雷卷后心,将一股暖流,直送到雷卷体内。
雷卷紧咬的牙关,终于能张开了:“你们一定要现在抓我?”说这话时,他气息未平,但仍抬起头,看了唐恶一眼。
雷同斩钉截铁地道:“是……”
话音未落,忽一招手,遮住颜面。
“好暗器!好出手!”
只见暮色中,他的指缝间夹着三口又细又小的银针。这三枚细如眉睫的针分别从三个方向无声无息地打向雷同面门,竟都被他扣在指间。
与此同时,暗器声连响,至少有六枚柳叶镖,九枚毒蒺藜,五颗雷震子同时呼啸着撞在一起。
雷如正悄悄朝雷卷逼近,唐恶骤然发难,使他的进逼之势也停了一停,但只一停,他立时朝下一蹲,就地几滚,已近雷卷身前!
迎着薄暮的风雪,只见一根弯弯曲曲如遭电击的钢刺与一柄奇形的黑斧同时厉啸着向正在艰辛地咳着的雷卷劈刺过去。
斧是雷公斧,劈的是雷卷双手,刺名电母刺,刺的是雷卷太阳穴。八雷子弟出行之前,刑堂堂主雷震雷早有关照,能活捉最好,若不能就索性杀了,免留着祸害。
眼看一刺一斧似已击中,鲜血将飞溅。
雷卷的抽搐痉挛忽然奇迹般地消失了,他弹起如一头瘦豹,出手如电,十指箕张,一左一右扣住了雷如兵刃。
雷公斧、电母刺,齐齐搠入雷卷手里。
刹那间,雷如只觉双手犹如探入了一个虚空,这个虚空就象是铁箍的,不止令他动弹不得,更连丝毫依凭都没有。
他怪叫一声,全力抽出双手。
手抽出来了,手上的兵刃却成了一堆扭七扭八的废铁。
这时候雷如只有一个感觉:方才简直是把双手伸入了鲨口,他只庆幸伸进去的不是他的脑袋。他发出一声夜枭般的长啸,脚尖倒踩,一退三丈,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的左右双手竟全然失去了知觉。
雷如不自禁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
这一次,他才是真的惧了:这个看起来病得半死不活的汉子,竟还有如此实力!
雷卷一招惊退雷如,身形如鹰隼般掠起扑向雷雷。
雷雷正与唐恶缠斗。
雷雷用的是暗器。
他的暗器是黑色的。
不但唐恶的暗器撞上他的都成了黑,就连两人周围的雪地仿佛也被渐渐染了黑。
唐恶的印堂也有些发黑。
他凭借一手唐门暗器以一敌三,看似未落下风,实际暗暗叫苦。敢情莽撞粗鲁的雷雷竟是霹雳堂‘毒宗’高手,毒不仅附着在暗器上,还蔓延在空气中,无孔不入,只一呼一吸间便腐蚀了他的内脏,若不是他提内力抵抗只怕顷刻间便要倒下!
最要命的是再多的暗器也有用完的时候,他暗器袋里的存货已经不多。
就在这时,雷卷来了。
有一种人,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是在救人;而有一种人,就算他本意是想救人,到最后却成了被人救;还有一种人,总是在害人,似乎不害人便不能成活。
雷卷无疑是第一种。
雷卷人未到,就朝地上劈了一掌。
彻夜的雪积了厚厚一地,他这一掌劈出,坚冰破,积雪扬,残雪、断柯一起飞起,纷纷失去魂魄般挟着狂飙卷向唐恶。
唐恶愕然。
隐有慌张之色。
他不知如何对付这一掌,他从没见过哪一个人一掌可以掀起雪崩冰裂云卷风起,更想不到雷卷一来就给了他这么一掌。
只听雷卷人在半空,厉喝了一声:“出暗器!”
唐恶恍如梦醒,右手蓦地如封似闭画了半个圈,左手凭空连扬。狂雪漫吹,一时间都成了唐恶的暗器。雷雷、雷有、雷同听雷卷厉喝,已生警惕,见雷卷这一掌竟令冰雪生生化做无数暗器,立刻拔身后退。风雪乘了雷卷掌力,打在人脸上直如割面,雷雷以手遮面,自指隙见唐恶身形随风而起,朝他扬了扬手。
雷雷惊惧间勉力着地一滚,不见暗器打来,却听唐恶笑道:“任你八雷子弟,见了我也要成滚地葫芦。”
雷雷心知中计,扣了一手暗器便要打回去,又见唐恶扬手,神色似笑非笑,显然又是虚招。
雷雷一怒之下,气得破口大骂:“你个唐门的小杂种!看老子……”话至中途,忽觉左眼剧烈地一痛,随即,右眼也一阵刺痛。
他狂吼一声,手里暗器蓬地乱射,散得四周一地泼墨的黑,待他睁开双眼,只见左眼一片黑,右眼一片红。
他的左眼一片黑,因为已被打瞎。
他的右眼一片红,因为暗器打中了眼皮,鲜血直流而下覆盖了他的视线。
一招间,这个霹雳堂‘毒宗’高手便丧失了视力。
雷雷惨叫一声,狠命要人命的勇气变成了拼命保住命的畏惧。此刻他惶惧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逃!
他一个鹞子翻身,拔腿就逃。
求生的意念使得他发狂似地跑,而没有听见雷有那一声急呼:“小心!”
等他发现脚下一空,已经来不及了。
他已坠下。
雷雷张口,山风立刻象一只无情的手将他的呼声扼在了喉咙里,竟连半声厉呼都未及。
山神庙依山而建,一面靠着千仞绝壁,一面却临万丈深崖,此时风雪迷漫,更叫人难测崖之深浅,只是雷雷坠下之后竟连着地之声都未闻。
风起,雪落。
杀气象深冬的雪,落在人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颤栗。
雷有、雷同脸色煞白,带着点轻颤。
“雷卷,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雷卷看了唐恶一眼,叹了口气。唐恶无疑是川西唐家堡的人,眼下雷雷已死,雷如伤在自己手下,这件事无法解释清楚,也辩白不了,所以他只有说:“没有了。”
这三个字一说完,他就出了手。
这次是他先出的手。
出手不留情,留情不出手。这是江湖人的规矩,也是‘快意恩仇’的金科铁律。
雷有也出了手。
雷有出手的对象是唐恶。雷有的七叔雷阵雨就是死在霹雳堂对唐门一役中,所以雷有恨极了唐门中人。
无数雷震子急打唐恶,与此同时,雷有双手忽然溅血。
唐恶手上没有暗器,他只扬了扬手,雷有却有中暗器的感觉。
“小心他的暗器!”雷同喝道,生怕雷有还不明白,又惶急地叫:“透明的暗器!”
唐恶的手上真的有暗器。
不过他的暗器是透明的,看不见的。
雷同也看不见唐恶的暗器,但他听见微弱的暗器破空之声。
雷同一面向雷有示警,自己也没闲着。
他正在应付雷卷的‘失神指’。
雷同在‘如有雷同’中排名最末,但练武最勤,所以他才能及时发现唐恶暗算他的三枚银针,识破那些透明的暗器,可是如今对上了雷卷,却连抵挡一下子的办法都没有。
雷卷的十根手指刁、拿、弹、扣,就象十道禁制,抹杀了他所有攻势的同时,也瓦解了他所有的防卫。
雷同惊得脸都白了。
他忽然想起他们出发前,雷震雷曾说过这么一番话:“雷卷未必是雷家武功最高的一个,但却是最难缠的一个。如不能敌,切忌久战。”
当时他不以为然,似乎还冷笑了一声,但现在——他的咽喉已被雷卷冰凉的双手扼住,雷同情知再无生理,双目一闭正待就死,忽听雷卷道:“我不杀你,你去吧。”接着喉头禁制一松,雷卷已收手。
雷同的脸色已跟死人差不多,他心中恨极,却不敢多说什么,掉头而去,连场中打斗也不理会了。
雷有一见雷同撒腿就跑,脸色也变得跟死人差不多。
“你做什么……”
这一分神,肩头又中唐恶一枚暗器,雷有临危不乱,反身一掌迫退唐恶,咬紧牙关,整个脸都似因痛苦而抽搐了起来。
“兄弟既死,你岂可独生,我送你一起去吧。”唐恶嘴不停,手一扬,五点寒光飞钉雷有面门。
雷有双掌一错,两枚雷火弹接连炸开,五点寒光登时被炸得不知去向,他返身跑得几步,忽地喷出一口鲜血。
唐恶看着倒下的雷有,就象看着陷阱里的猎物,缓缓摇头。
“刚才你着了我的针在肩头,不动手还不至针行入血,眼下针入心脉,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雷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心头的一阵刺痛令他仆倒于地,他仍不死心,挣扎着盘膝而坐。
唐恶冷笑,带着点恶意。
“还想用内力把针逼出来么?”说着,倏地一脚踢向雷有。
雪地里灰影一闪。
这一脚踢中雷卷,发出如中败革的一声闷响。
“雷门子弟可杀不可辱,这一点你最好记住。”
雷卷涩声道,语音无限疲倦,更有伤意。
唐恶又笑,脸色在暮雪里有些暧昧不明。
“刚才他们逼你的时候,有没有念及你是雷门子弟?”
雷卷没有回答,他走到雷有身边,检查了他的伤势,发出一声叹息。
“你的暗器好毒。”
唐恶笑容一凝,雷卷又道:“九天十地,十九神针,没想到当年神针天魔的暗器也落在唐门。”
唐恶勉强笑了一笑:“雷堂主恐怕看走了眼。这不过是本门自制的牛毛针,至于十九神针……”说着,仰天打了个哈哈,居然不说了。
雷有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长嚎,‘噌’地从地上弹起,发狂似地扯着胸前衣服,惨叫道:“杀了我!杀了我!”狂奔几步,一头撞在庙前的石狮上,血流披面。
雷卷措手不及,上前再看,只见雷有头骨撞得凹陷了一块,可又不得就死,只奄奄一息地吐着血泡,十分痛苦。
风更大。
雷如见势败,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地的暗器和恶斗痕迹。
雷卷又开始咳嗽。
唐恶弯了腰在拣拾暗器,听了咳声眼神有点发亮,就象看见一朵花开,可是地上只有雪,没有花。
他问雷卷:“你的伤势,要不要紧?”言语间很是关切。
雷卷咳得说不出话来,激烈而剧烈的咳嗽使他抚着胸口,不得不扶住墙才不至倒下。只听一阵猎猎衣袂破空之声,扶墙的手忽被人搭在肩上,唐恶不等他答,大声道:“我可受不住了,你们霹雳堂的毒忒也厉害,我们还是在里面休息一晚再赶路。”
雷卷默默,悄没声息地手一抬,一道指风弹中雷有额头。唐恶瞥见,并不做声,却噙了一个冰冷的笑在嘴角。
雪下得绵密,风更寒。
风雪间,暮色全然降临。
天色已黯下来了,雪的颜色变做灰皑皑的一片,与夜色相映格外暗昧。
分明的是远处的灯光与眼前的剑光。
灯光不及此处,只有剑光映着戚少商的脸,带一点儿雪意,在夜色里象两把绝世的剑在交锋,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顾惜朝的脸似明未明,看不清神色,但这样的夜,这样的情形,都让他想起安顺客栈的夜晚。
这使得他的恨意更深切。
比这股恨意更深切的是他的疑惑。
所以,他蓦地收了剑。
收剑比出剑更快。
然后,他问了一个问题,仿佛他刚才用剑指着戚少商就只为问这么一个问题一样。
“你想不想知道逆水寒的秘密?”
戚少商脸色不变,仍是冷冷的看不出表情,但眼色却变了,他心里正急于听顾惜朝说下去。
谁知道顾惜朝一手搭住剑锷,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不说了。
戚少商按捺不住,道:“是什么?”
顾惜朝仍垂着头,嘴里混淆不清地道:“秘密是……”蓦地伸手搭住戚少商的肩,贴住戚少商耳畔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此刻,两人贴得之近已几乎不象在拼命。
外面风声如泣,马厩里一盏昏沉的油灯在风雪中晃摇得十分厉害,映着两人紧贴的身影在地上拖得极长。
戚少商只觉顾惜朝温热的鼻息呵在他耳垂上,麻痒得有些微不怀好意,不由自主欲闪避,却听顾惜朝轻笑道:“奇了,大当家何以脸红了?”
被他这么一说,戚少商才醒觉自己心神微乱,俄顷竟已面红过耳。
“你好好说话便是,不必过来。”他情急之下,脸红更甚,幸好灯火晦暗,看不清脸红脸黑。
顾惜朝放声大笑,隐带讥嘲,“戚大当家当年在连云寨横刀立马,醉卧山冈,何等的豪放不羁,如今却怎么象个女子一样扭捏起来了?”不待戚少商反驳,又压低声道:“咱们不要在这里辩驳这些无聊的事,不如去小弟房里细说。”
戚少商听他左一个‘咱们’,右一个‘小弟’言语间竟似毫无敌意,不禁更狐疑。
“连云寨血溅寨门之时,你我就已恩断义绝。”他冷声道。
顾惜朝有点笑不出了,但仍不慌不忙道:“大敌当前,大哥仍要执着于你我旧日的恩怨,难道连雷堂主也不顾了吗?”
戚少商整个人立刻绷紧,“卷哥怎么了?”
顾惜朝眉棱骨快得几乎看不见地一剔,俊脸沉郁了一下,但他从不会因心情而放弃对自己有用的人,是以他立即道:“雷卷去的是绝险之地,九死一生。”
这一次,他说得很大声,似乎全然不再担心被人听见。
灯火呼地一声,几乎全暗,马厩外风声似乎被什么阻了一阻,戚少商口中道:“边儿被囚的话,都是你编来骗他的?!”
话未完,人已掠到马厩外。
风仍呼啸着,渺无人迹,丈外一棵高大的乔木落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枝杆象无数筋骨虬结的手在朔风中指着苍天。几片雪花落在戚少商脸颊上,一凉之后忽然一热,顾惜朝竟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笑道:“原来在大哥心中,我竟是个没一句真话的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指尖的雪花渐渐消融,才冷冷道:“可惜那一次,我说的却是真话。”
戚少商忍着怒,道:“我正想问你,卷哥去了哪里?”
顾惜朝暗笑,他知道,这一条蛟龙,落在他网里了。他撒下的网,向来就没有空回的。他从指尖看向那株高大的树,在朔风狂雪里那棵树最粗的一根横枝枯槁得象一片深寒的黑,一丝比水纹更淡的笑意在他嘴角漾开。
刚才有人到过那棵树上。
就蛰伏在那里,盯视着他们。
现在人已不在。
——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