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顾若央

25、25

　　25

　　我没有听庄墨的，辞去西餐厅的工作，我仍旧打工，只是那个周六我始终心神不宁，工作时间不能看手机，我总是下意识地想看挂钟，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差点把菜都上错，分明这份工要打到晚上八点，可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慢，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晚些时候，连领班都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她叫我过去，她还以为我是学习压力大，安慰了我几句。

　　我心里好像有一锅热水在咕嘟咕嘟的冒泡，她说什么我其实根本没听进去，最后我终于忍不住说：“不好意思，张领班，我今天能不能请个假。”

　　“……”她愣了愣。

　　我知道她肯定是为难，我又说：“今天的工钱，我不拿了，行不行呢？”

　　她张了张嘴，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她很开明地说：“你从来不请假的，肯定是有事情，你去吧。”

　　我千恩万谢地点头，然后到更衣室火速换了衣服，拿上包就跑。

　　我在电梯里检查着手机，最后一条何钦尧给我发的信息是中午，他连发了三遍饭店的地址，但是下午，他一条消息也没有发来。

　　我心里有些失望，又反复切进短信箱看了好几遍，因为我听说如果信号不好，有时候短信也会过不来，不过等我从餐厅走出来，一直走到车站，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我心一横，干脆给他拨了个电话，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扭捏什么，不过自那拨通的嘟嘟声响起，我自然地就提起一口气松不下来，我争分夺秒地飞快转动大脑，想着各种比较不生硬的、自然的开场白……

　　他接通了我应该先说什么呢？

　　应该先说句生日快乐吧。

　　不过生日快乐是不是当面说会比较好？我又想到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或许最先说的应该是句对不起，就在我纠结之际，电话接通了，对面并不是何钦尧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声，她的声音甜美可人，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上来就说：“钦尧去洗手间了，他喝太多，你找他？”

　　我愣了下，才说：“我想来给他过生日，不过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你方便告诉我地址嘛？”

　　“……什么话”那女生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大剌剌地说，“你是骗子，还是变态？”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我既不是骗子，也不是变态，她就把电话挂了。

　　于是我只好打给陈修竹，他倒是接的很快，很快就告诉我一个KTV的名字，我去过两三次，还算是熟悉，只是离得比较远，我说尽量早点到。

　　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车，又跑了一段路，可到了门口，我突然发现这是我的一时兴起，我根本什么都没准备，我举目四望，这里虽然是繁华，可是是KTV酒吧餐饮一条街，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生日礼物拿得出手的东西。

　　正在我发愁之际，我看到有街对角似乎有间花店，我想也没想地跑过去，已经晚上快十点，花店都打算关门了，店员正在处理那些花和废弃的包装纸，我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我，我要，我要买花！”

　　谁知那店员看着我，歉然一笑：“帅哥，我们现在打烊了，已经不卖了。”

　　我心急如焚地说，捡好听的说：“求求你了，小姐姐，就卖我一束吧。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我想要买一束做生日礼物。”

　　那店员有些为难，她摊摊手：“可是剩下这些花都不新鲜了。你总不能买带盆的吧。”

　　我私下里看着，的确很多花都枯萎了，我急得额头冒汗，连嘴都抿起来，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什么：“那束，那束能给我吗？”

　　店员回过头顺着我的手看过去，桌角透明玻璃瓶里有十来支白色的花，她说：“啊，那个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送朋友，男生朋友还是女生朋友？”

　　我说：“男生朋友。”

　　她朝我歪了歪嘴角：“那是白色洋桔梗，花语是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永恒的爱，一个是无望的爱，我觉得你恐怕……”

　　我顾不上别的了，我心里想，何钦尧一个大男生，哪里知道什么花语，我咬咬牙：“就它了，没事的，多少钱，我付给你。”

　　我拿着用复古英文报纸包着的一束花走到KTV，我自己都觉得那场面滑稽，服务生引我进去前我深吸一口气，我又觉得这礼物或许确实不合适，要不然我还是跑了得了。

　　不过我没跑成，陈修竹坐的离门口相当近，我一进去他就站起来，他大扯着嗓子示意正在唱歌的人别唱了，然后打开了灯，一时间灯光大亮，我发现这虽然是何钦尧的生日会，来参加的男男女女倒是都相当花枝招展的靓，我显得抱着那束花，显得格格不入的蠢。

　　“哟，这不是那谁……那个班的那谁？还拿束花。”人堆里谁在说话，我尴尬地偷瞄了一圈那半包围长沙发上的人，愣是没找出来是谁，倒是陈修竹拍了拍我的肩膀，替我解围到：“这是庄砚，和我一个班的。”他很自然地说：“这是你给钦尧的？”

　　我才在人堆里发现何钦尧，他没坐中间，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我在安静中瞄着，才瞄到何钦尧，这一瞄不得了，他旁边坐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美女对他捧脸微笑，说：“钦尧真有你的，还有男生给你送花呀。”

　　周围一阵蠢蠢欲动，我觉得我像个被围观的动物，我都想跑了，何钦尧这才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他瞧着我：“送我的？”

　　我想赶紧把这束花送出去，不然它留在我手里比给我手里塞个手、榴、弹、还难熬，我忙点头，我挤出一个笑，我说：“这花，我就一直挺喜欢的，香气特别，送，送你……祝你生日快乐。”

　　他接过去，低头嗅了嗅，然后很轻地说：“嗯。”

　　我也看不出来他喜不喜欢，我也不管了，我说：“那，那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要走，他指了指沙发的一隅，说：“你坐吧，喝点什么？我拿给你。”

　　陈修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从别人手里夺过话筒递给我说：“要不庄砚你来一首？”

　　我赶忙摆手，尬笑：“我不会我不会。”然后赶紧溜到了座位上。

　　是谁关了灯，又是一阵歌舞升平，我在那种腻死人的情歌里等了一会儿，何钦尧比我想得慢，不过他来到我身边，除了递给我一杯饮料，还递给我一块生日蛋糕。

　　“不知道你是不是来，不过还是留了。”他挨着坐在，在那歌声里淡淡说，“红丝绒巧克力的，你不是喜欢吃巧克力吗，多吃一点。”

　　我僵硬而心悸，我说：“谢谢。”

　　他靠在椅背里，慢悠悠地说：“也谢谢你的花。”

　　似乎我俩太久没说话了，一时间我竟也找不出什么话题，幸好我还有块蛋糕可以让我心安理得的闭嘴，我们就那么坐着，不得不说何钦尧这群同学朋友真爱唱，一首接一首，从林宥嘉唱到陈奕迅、从陈奕迅唱到周杰伦，我感觉可能是因为矮几和沙发离得近，何钦尧坐的不舒服，他接连换了几个姿势，他的膝盖不经意地碰到我的，我没敢动，他的手肘也碰到了我，换陈修竹唱歌了，他唱的相当投入。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我擦了擦嘴角，我终于鼓起勇气对何钦尧说：“那个太晚了，我姐还在家里等我呢，我恐怕得先走了。”

　　他点点头，他说：“我送送你。”

　　我其实不需要他送，我忙说不用了，可他还是跟出来，我俩走出包间，往电梯口走，我总怕他突然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我想到那个大美女，我又觉得应该是我自作多情。

　　又走两步，我说：“你就回去吧，有人还在等你呢。”我说完不罢休，我不知怎么地，脑子一抽，我又说：“刚才你旁边那个女生，怪好看的。”

　　他步子一顿，我转头看他，他盯着我，脸上泛着红晕，答非所问到：“我喝多了。”

　　后面的事超出我的预料，他伸手一拉我，我被他拽着就从旁边的包间破门而入，幸好这间包间空着，里面漆黑一片，我诧异之际就被他按在墙上，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重重亲上来，两只手握住我的手，把它们强行拽到他腰后，搂住他。

　　那一瞬间我睁大了眼睛，心跳的跟上不来气似的，我觉得我脑袋里好像给人倒了岩浆一样，我就那么傻站着让他亲，直到他退开，把头抵在我肩膀上，无奈地低语：

　　“你还不如别来。”

　　我整个耳朵都麻了，还有我的腿，我说：“你先把我放开。”

　　他摇头，他说：“我把你放开，你以后就不理我了。”

　　“……”

　　那天晚上我都忘了我怎么回的家，我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在细细地发抖，甚至我钻进被窝都是这样，我知道我以后用不了躲何钦尧这招了，我根本就躲不掉，没用的，这是徒劳无功。

　　我开始和何钦尧稀里糊涂地暧昧起来。

　　暧昧期的他就像变了个人，不仅粘人，而且热烈，他总是把喜欢我挂在嘴边，我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不可能无动于衷，我们学校里没人知道他是gay，所以那些女生依然对他频频示好，到后来他威名远播到低年级的女生隔三差五地通过各种渠道向他表白，我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直到我再次见到那个大美女。

　　她专门在我放学的路上等着我，还请我去了一个咖啡馆。

　　她啜着咖啡，动作优雅，神情傲慢，她说：“庄砚，你可真厉害啊，我小看你了。”

　　“……”

　　“不过你还是别打何钦尧的主意，你知道吗，他爸爸是全国闻名的企业家，并且只有他一个独苗。他的朋友都得是像陈修竹那样家境殷实的书香门第，你呢，你姐姐是小姐，你觉得你和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你觉得何钦尧对你是认真的吗？他不过就是和你玩玩而已。”

　　我梗着脖子没吭声，但我心里却没底，等她长篇大论后，我站起来，我拿出一百块放在桌子上，我说：“谢谢你来告诉我，不过我和何钦尧就是普通朋友，这杯咖啡我请你喝。”

　　我就那么走了，她在我背后气急败坏地喊：“庄砚，你绝对会后悔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但我说出来，保准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