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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真是有趣 ...

  •   七大爷后悔,非常后悔,早知如此,他不如直接将伯安野扔到江里喂鱼,省事又省心。
      四叔公失望,非常失望,容成华烨短暂生命的最后一线生机,就此飘散在冷冷江风中。
      容成朗月似乎也觉得有些遗憾,他思考了一会,还是吃不准伯安野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因此更深一步试探道:“殿下难道不想知道,阿烨的活尸蛊,是何人所种?”
      伯安野转头看了看容成华烨,小疯子对他们的谈话没有丝毫兴趣,吃饱了零食,打坐入定,兀自开始练功,完全活在了他自己的世界里。
      “我不必知道,”伯安野眼神温柔,“阿烨的仇,阿烨自会亲手去报。”
      容成朗月瞳孔紧缩,“莫非殿下,还有其他的法子可救阿烨?”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伯安野一改方才的忧愁,语气轻松了起来,“倘若阿烨将他的净魂术修炼到最高境界,是不是就可以涤除体内的一切毒物?”
      容成朗月不禁冷哼了一声,眼神冰冷,“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阿烨修习至今,也才突破到净魂术第四境界,想要达到第九境界,尚且遥遥无期。”
      容成氏祖祖辈辈居住在温暖湿润的西南山区,山中毒虫众多,为了生存,容成氏的祖先自创了净魂术。顾名思义,净魂术就是可以将人体内的毒物转化为无毒之物,随着汗液排出体外。容成华烨的净魂术已经修炼到了第四层,一般的毒物对他毫无效果,奈何活尸蛊是容成氏自己研究培养出来的至毒之虫,容成华烨只有突破到第九境界,方才可以摆脱活尸蛊的控制。
      伯安野见容成朗月突然变脸,知道自己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却也没有乘胜追击,只是笑道:“好歹是个法子,至于成与不成,自有天命。”
      二人一时无话,各自观赏江上风景。
      直到繁星满天,小船方才驶达群山环抱之中的盘青寨。看守寨门的容成子弟提着灯笼过来迎接族长,伯安野跟随他们,穿过大片绿竹林,再顺着青石山路向上走了许久,这才进入建设在半山腰的宁静祥和的古老村寨。
      夜色已深,容成朗月让族中子弟带领伯安野和花字甲先行前往客房休息,明日中午,再为伯安野设宴洗尘。
      走了半天的路,身体刚刚恢复的伯安野确实乏累,草草吃了些对方准备的饭食,洗漱过后,倒头便睡。
      没有了扰人清梦的丑猫,伯安野一夜酣眠。
      当然,即使没有“俊俏”,该赖的床,伯安野还是想赖的。怎奈一大清早,房间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胆大包天地拿着一把毛毛草不断骚扰他的鼻尖,搞得他的鼻子痒痒的,不得不与梦里的周公洒泪告别。
      “阿烨,”伯安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恶狠狠道:“打扰安哥哥睡早觉,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又能出来玩的容成华烨神采奕奕,整个人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一见伯安野生气,立刻将毛毛草藏到身后,眼神飘忽,假装无辜,“安哥哥不是不会睡觉嘛……”
      “那是以前。”伯安野愤怒地伸出手,想要掐一掐小疯子近在咫尺的脸颊泄愤,触手却是一片莹润嫩滑,“咳,”伯安野猛然清醒过来,这个举动属实有些暧昧,匆匆放下手,别开视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花儿哥哥带我来的。”
      “嘁,他教你这么喊的?”伯安野谆谆教导,“记住,以后叫他花儿叔叔。”
      花字甲在一旁取笑道:“那多不好意思,烨公子叫爷哥,叫我叔叔,岂不是让我占了爷的便宜?”
      “没关系,反正你也比爷年纪大,爷宽容大量,让你占。”伯安野打着哈欠下床,取过衣架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训斥花字甲:“太阳还没升起来呢,你就带阿烨来闹我,诚心欺负我现在打不死你是不是?”
      “还真不是。”花字甲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甚至有些气愤,“早上我出去练腿,恰好走到了关押烨公子的房间,那房间跟牢房似的,只有一扇铁条窗户,铁门足有两寸厚,他们容成家的人就通过铁门上的一道小窗向烨公子递送一日三餐,我还听那些送饭的家伙说,烨公子就这样被他们关了八年——八年啊!”
      花字甲愤愤不平,“八年前烨公子才十五岁吧?大好的青春年华,却像个犯人一样,整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他奶奶的,陷害他的人,忒没人性!”
      伯安野挑眉,“所以你就把他放出来了?你把他从牢房带到我这里,一路上就没有人发现?”
      “原本应该没有,”花字甲一脸郁闷地望向房间门口,“可烨公子实在太有礼貌,见谁都打招呼。”
      花字甲轻轻松松地在给容成华烨送饭的容成子弟身上偷走了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铁门,本想悄悄将人带走,可惜一路之上容成华烨无论看见哪个熟人,都要跳出去跟人家打招呼,且幸那些人面对容成华烨全都不敢强硬阻拦,这才让花字甲成功将容成华烨带了回来。
      当然,烨公子虽然成功带到,身后却免不了跟了一串小尾巴。
      伯安野穿戴整齐,走到房间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果然,门外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气势汹汹的容成子弟。
      伯安野淡定地朝他们笑了笑,“麻烦转告容成族长,以后阿烨都和我在一起,不必再回牢房。”
      说罢“嘭”地一声关上房门,不过不到半刻,他又拉开了房门,“哦对了,谁去给我打盆洗脸水?”
      院中年轻子弟大多气得额冒青筋,“一个废人,张狂什么!”
      有人询问为首的中年男子,“晏叔,咱们就这么看着二公子受他哄骗,不管吗?”
      中年男子面色阴沉,“他是族长的客人,尔等不可造次!”
      此时一人穿过人群来到晏叔身边,低声回禀:“族长有令,一切顺其自然,二公子开心便好。”
      晏叔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招呼众人:“走吧。”
      诸位容成子弟窃窃私语着散去,负责招待客人的佣人端来洗漱用具,待伯安野洗漱过后,又奉上茶水、早点。
      容成华烨在伯安野吃早饭的时间里,将手中的一把毛毛草编成了一只小兔子,他趴在伯安野的床上,和小兔子玩的不亦乐乎。
      花字甲是个识趣的人,吃罢早饭,马上闪出了门。
      佣人收拾好碗筷,也退出了房间,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伯安野和容成华烨。伯安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阿烨玩草兔子,初升的朝阳通过敞开的花窗在房间里洒下一片金光,伯安野沐浴在朝阳的霞光中,忆起了他和阿烨的初见。
      遇见阿烨的那一年,他还不满二十岁,却已被江湖武道认定为杀害武圣左白石的头号嫌疑人。那年年初,武圣按照约定前往无尽雪域,与当时的第一魔修嗜血秃鹰庄老庸进行最后一场生死决斗,当时跟在武圣身边的,只有四徒弟安里予——而结果,却是武圣与庄老庸双双人间消失,唯独安里予毫发无损地走出了无尽雪域,却又坚决不肯说出无尽雪域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圣失踪,武城无主,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言论甚嚣尘上。武城三大长老一怒之下将安里予锁进了牢房,谁知当天夜里,就被安里予逃了出去。
      三大长老的愤怒,同门师兄的质问,三十六上宗的指责,安里予全部视若无睹,不解释,亦不争辩。“弑师”的帽子很快就扣到了他的头上,他顶着这种大逆不道的名声,参加了那年的铸剑大会。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前路。
      阿烨是他在那年的铸剑大会上打败的众多对手之一,一个常年戴着面具的人,遇到另一个戴着面具的人,难免心生好奇,他用快哉剑,一剑点碎了阿烨的面具,面具下的容颜,确实美得令人毕生难忘,但要说他对阿烨一见钟情,确实谈不上,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心中只有武学,尚且不知道情是什么,爱是什么——当然,姒夫人常说他现在也不怎么懂。
      可那天的比武大会结束后,大概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过天,鬼使神差的,他拎着一葫芦酒,溜达到了阿烨住的客栈。
      当时阿烨也像现在这样趴在床上,很孩子气地一下一下戳着一个陶制不倒翁的额头,脸上气呼呼的,“混蛋,混蛋,混蛋……”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倚在敞开的窗户前询问:“你是在骂我吗?”
      阿烨吓了一跳,翻身跃起,十分警惕地紧紧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他摇了摇酒葫芦,“请你喝酒,敢不敢来?”
      阿烨眉梢轻挑,看着他的面具,扬了扬下巴:“没诚意。”
      他很无奈,只得跳进窗子,站到阿烨身前,摘下自己的面具。
      阿烨仔细瞧了瞧他的脸,笑盈盈地评价:“没我好看。”
      他亦笑盈盈地回答:“但是比你能打。”
      ……
      回忆至此,伯安野勾起唇角,愉快地笑了起来。
      “真是有趣,”伯安野望着容成华烨,自言自语:“上一次我在潦倒失意之时,认识了你;这一次我又把自己搞得狼狈落魄,本以为再次见到你,定会遭你嘲笑——”
      “不曾想,你过得比我还惨。”
      “不过谁让我来了呢,”伯安野神色轻慢且狂傲,“与天赌命,阿烨,你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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