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杀破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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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中原朔国以南，有两小国，周国及魏国，两国皆物质丰饶，国民富庶，皆因多年来被中原朔国虎视眈眈，故双方都欲互相争夺对方地盘，扩大自身，以制衡中原朔国，以致近三十年来两国连年征战，从未停歇。
魏周两国边境有一河，名唤洛水，洛水偏向魏国边境侧有一归行山，终年云雾缭绕，被当地人视为仙山神境，其山高耸入云，雾霭缭绕，终年不见山巅，路石陡峭，湿滑难行，虽当地人讲山上住了神仙的故事讲的神乎其神，常有人慕名而来想上山去求仙问道，却始终因为无上山之法悻悻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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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天云雾低垂，昏暗沉沉覆压下来，偶尔凌霄电闪，白光破空，接着便是隆隆雷声，咆哮而来，仿佛千军万马踏破天阙，势如雷霆万钧。
一袭六菱格纹流云绣银鹤长袍鎏过最后一丝闪电划过的白光彩辉，曳地拖起归行山上凋落飞花纷纷，那清丽女子微蹙着眉，浓墨重彩的一头乌黑迤逦的长发轻晃，划过凛冽寒风，白靴轻踏，穿梭于山巅之上，竟是片叶不沾身，寂静无声。
她是剑仙蘅艾，千年前蓬莱派羽化登仙的传奇……
忽然的，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她的衣袂，印下点点猩红如梅，进而死死拖住她的脚踝，“蘅艾姐……姐姐……”
蘅艾低眉，凝视那沾了血污的惨白面孔，思量片刻，惊讶道：“阿仇，是你！”
那唤做阿仇的女子，剧烈咳嗽着，有腥臭污血不断从她的口鼻流出，呛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却仍然死死抓住蘅艾，手上青紫一片，蘅艾细细看去，但见她浑身皮肤下的血脉皆是青黑一色，自心口起，顺着血脉蔓延至周身，显然是中了剧毒。
蘅艾轻叹一声，手腕一翻，指结兰花，指间已多了数枚牛毛金针，但见衣袖翻飞之间，牛毛金针刺入阿仇胸口肌肤，封住其胸口重穴天池穴，阻止剧毒扩散，若落针有半分偏差，不死即伤。
“阿仇，我们八年未见，为何你会变成这样？”蘅艾抱起阿仇，急急问道。
提起阿仇的养父，原本是居于归行山上修行逾百年的山魈精，模样虽是狰狞可怖，亦曾下山取人血饮之，使修炼事半功倍，不过自二十余年之前，蘅艾仙人途径此山，听见婴孩哭声，哭的甚是凄惨，前去查看，却发现一山魈精从山石之中穿梭而来，在婴孩一旁细细观看，神色极为温和，见蘅艾蓦然凌空而至，便挡在婴孩面前，急于保护那小小婴孩。
蘅艾犹不放心，在山上驻留数月，见那山魈精心中亦有善念，再未伤害任何人命，还为了照顾小小婴孩，化作五旬老者，每日在归行山上砍些柴至山下为婴孩换取衣裳粮米，待婴儿能够咿呀学语，那山魈精又来央求蘅艾为她取名，蘅艾思量片刻，见婴儿面色白皙，五官小小，生得眉清目秀，便笑道：“人间有个习俗，将初生小儿的名字取的贱些，便好养活，就叫她阿丑吧。”
山魈精听了，便拍手而笑，怀抱着小小婴孩，声音嘶哑的一次次唤她，“阿丑，阿丑。”
想起养父，阿仇刚刚被金针缓解少少的剧痛复又袭上心头，嘴角又有血痕溢出，痛到极处之时，原来是不痛，沙哑的喉咙生痛，自中毒以来，她从默然隐忍，到痛得翻滚哭喊，煎熬了这样久的时间，破败的身子依旧在叫嚣地痛着……
她倚在蘅艾的怀里，怆然泪下，身子瘫软，意识也渐渐模糊，养父临死的眼神犹在眼前浮现，叮嘱她要好好活下去，可是如今自己身中奇毒，全无解药，又有谁能告诉她，这样倔强的坚持，如今还有何意义。
有何意义……
蘅艾拂着阿仇的面庞，阿仇亦望着她，这十年来，阿仇独自生活在山上，一日日的成长，变成高挑纤瘦的清朗少女，可是蘅艾却还如记忆中一般，剔透澈丽的美，温暖儒净的旧日模样。阿仇将口中血腥用力吞下，勉力平复着呼吸，微笑道：“如今我总算是为爹爹报了仇，就算下了黄泉，也对他……有个交待。”
蘅艾的眼角终是划过一片晶莹，忆起八年前的一幕，她自周国市集买了书本衣物欲送给阿丑，待到达归行山下，却还是没能阻止残忍的一幕，山魈精在下山送柴之时摔伤，不幸在村民面前露出真身，愚昧却惊恐万分的村民将其捆绑，割成重伤，丢入洛水之内。古有传闻说洛水之内生有鲛人，鲛人性慈，不忍见人受苦，若遇重伤者落水必会上前以自身的血救助之，若能引出鲛人而捕之，杀后饮其血，就可长生不死。
待蘅艾带着阿丑御剑循着血迹找到洛水畔，山魈精只来得及对阿丑说一句，“好好活着。”就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阿丑抱着山魈精的尸身，痛哭了三日三夜，待山魈精入土为安，她已经虚弱之极，恍若疯癫，她拒绝蘅艾带她回蓬莱派找人好生照顾她的机会，情愿独守着阴冷苦寒的山洞，那是她与养父一起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
离别的那日，蘅艾不忍，轻声唤她，“阿丑……”
她一反多日疯癫之态，出奇的镇静，一抹狠戾的笑染上唇角，“我不是阿丑，我是阿仇，此后，我必以仇恨杀戮为生！”
“我本是不该救你的，毕竟你杀了山下村庄上下几十口人命，可是在你杀他们之前，他们已经捕获了洛水里的鲛人，饮了鲛人血，那本就不是长生不老的灵药，反而是致命的奇毒，如今你杀了她们，还痛饮仇人之血，没想却也染了鲛人毒血……”
蘅艾声有哽噎，一时无语，良久，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决然，广袖飒然一摆，手中就持了一面铜镜，手掌大小，上镂风火雷云四纹，蘅艾口中默念几句祷文，铜镜竟射出绵绵青光，将归行山巅映成一片青莹幻境。
蘅艾一只手持着铜镜，低头狠狠咬破另一手的手指，以血在镜面书下符文，一行篆字激荡出朱红色光芒，正对着阿仇前胸，风火雷云纹路暗暗涌动，但闻龙吟虎啸之声咆哮四周，阿仇胸口痛到极尽，竟是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觉天色晦暗，寒风夹杂着点点冰霜，打在她的面上，阿仇匍匐于地，似乎是将浑身的血都尽数吐了出来。
长久的昏迷之后，她悠然醒转，蘅艾的面色是少有的寒白如玉，至她面前坐下，将温暖的药碗放在她的手上，“此番救了你，也不知是对是错，我知道你幼时和山魈学了些妖术和功夫，待身子养好些，就下山去看看，游历一番罢。”
阿仇抬眼看她，“为什么救我，你是仙人，应该除去我这不人不鬼的恶人才对。”
蘅艾叹息一声，语气幽深寥远，恍惚道，“没有理由，若强要说一个，我就是想要救你，仅此而已。”
阿仇低头望着药碗，以汤匙轻搅，泛起圈圈涟漪，再无半句言语。
三日后，她的身子业已好了大半，自幼时起她便是如此，每每跌倒受伤，都能很快痊愈，对于山魈精教给她的武功妖术，更是造诣非凡，这十年来以仇恨为驱使，更是将妖术及剑术修炼得出神入化。可是此次受伤之后，她的妖术大不如从前，所幸武功依旧卓绝，若是下山游历，倒也足堪应付。
阿仇婉拒了蘅艾邀其同行的建议，蘅艾也未强求，当夜就独自离开了，她心里清楚，阿仇有下山去游历的心，但也舍不得此处。
阿仇计划下月初再离开，因为月底是养父山魈精的忌辰，养父就葬在洛水畔，她曾在他坟前约定，她要他亲眼见证她为他复仇的一刻。如今，大仇得报，她曾苦苦期盼着一刻，而如今所得到的，依旧是空虚……
下山的那一日，她不由惊愕。
昔日青草茵茵的洛水畔，驻扎满了军用营帐，有的已经燃烧起来，乌烟瘴气，营帐前面有参天大旗，迎风飘扬，上书一个大大的“魏”字，显然是魏国大军驻扎之地。阿仇一跃至帐顶，紧紧攥拳，纵身前去寻养父的坟墓，却只见到那里已被夷为平地，柴火上正烹煮着一锅沸水，阿仇急怒攻心，再细细看去，堆砌柴火的碎石块，有几块犹刻着字，赫然便是自己为养父刻的墓碑！
当是时，不远处有战鼓激昂敲响，引发箭矢如雨，周魏在此边境鏖战正酣，战况惨烈。
昨夜激战之后死去的兵士歪斜倒在地下，流出的鲜血已变作紫褐，在洛水上贯连周魏的青石桥上凝结，残破的铠甲被双方的铁骑踏的粉碎，大火燃烧过又熄灭，狼烟斑驳。
阿仇驻足，死死盯住那一面魏国的大旗，恨得睚眦欲裂，一招扶摇直上跃上去一把扯下，撕的粉碎，有魏军看见，边大吼道：“有周国细作在此，快杀了他！”
阿仇森冷一笑，从脚下死尸身上取了弓箭，手挽长弓，弦颤之下，那大吼的兵士已应声倒地，众魏兵高举兵刃杀来，阿仇微微一瞥，那一双山巅冰雪般的黑眸，因着杀气而潋滟生辉，“你们破坏了爹的坟，又来找死，那可怪不得我了！”
她用弓弦勒毙一魏兵，从他手中夺了朴刀来，双眸泛起血色猩红，在魏军中厮杀，砍开一条血路，魏军将领没想到会有敌军自后方突袭而入，阵脚一时慌乱，魏军阵中便像是被活生生被撕开一条缺口，任由刀光凛冽，鲜血飞溅之下，又添亡魂许多。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杀破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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