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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取舍 ...

  •   第四章取舍

      德国,1939。

      “乔治、乔治娅,是个好名字呢。”奥萝拉低喃,手指轻轻抚过纸上的两个名字,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写下这两个名字时一定也像她现在这般笑意洋溢吧。弗里茨的身影彷佛出现在她眼前,他身姿挺拔,嘴角微微扬起,眼眸在阳光底下显得更澄澈,脸颊也透出健康的微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招手轻唤着她名字让她过去。

      奥萝拉,奥萝拉。轻轻柔柔。

      小心翼翼地把纸张齐整叠好,再珍而重之地放进行李箱里的铁盒子,她轻吐一口气,提起它慢慢走出房间。

      玛莎·齐默尔曼坐在餐桌前,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却还是掩不住通红的双眼。

      奥萝拉忍着心中酸涩,低声唤道:“妈妈。”

      “奥萝拉,现在要离开了吗?”她声音颤抖,记起那天把丈夫送出家门时也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只是,他没能够回来。现在她的女儿也要离开,她不能阻止,却又害怕再也不能相见。只要想起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就令她心如刀割,奥萝拉还只是她的小女孩啊。

      “嗯,正午的火车呢。”奥萝拉看着妈妈眼角的皱纹,伸出双手轻轻环过她,头搁在她肩膀道:“再不走就要赶不上了。”

      “嘿,亲爱的,一定要活着,好吗?”妈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角落传来。

      她努力地把快要落下来的眼泪逼回去,轻轻扫着妈妈的背,声音小而坚定:“我会活着回来的。”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好吗?我爱你。”妈妈细碎的叮咛落在她耳边。

      “嗯,我会的。”

      “你知道吗,我不需要你做英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不需要背负太多的责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妈妈。”

      “快去吧,我为你而骄傲,亲爱的。”

      “那我先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呢。”

      “还用担心妈妈吗?傻女孩。”

      “再见了,妈妈。”

      “嗯,再见,奥萝拉。”

      原谅我的自私吧妈妈,即使知道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也要踏出这一步。可是当凡赛尔条约将我们逼到这样,还有其他选择吗?只要国家再次强大,生活才会得到改善,不是吗?这是唯一我可以做的事情。

      保重了,妈妈。

      再见了,妈妈。

      “奥萝拉,奥萝拉,愿主保祐你,我的宝贝。”

      法国,1940。

      奥萝拉跟着战线不停转移,走走停停,坐在颤颤簸簸的卡车上,从荷兰到比利时再来到现在的法国。

      这里的环境比她想像中要差得多,情况也是描绘不出的残酷。坐落边郊的大教堂被改建成临时医院,里面的空间早就不够用了,唯有在外围的泥泞地上搭起几个大帐篷作紧急处理。

      每隔几天都有三两卡车伤员运进来,只是床位、人手和药物从来都不够用。所以护士长米莎从第一天就告诉他们,要懂得取舍。

      选择最有可能存活的人,舍弃重伤或者要耗用大量医疗物资的伤员。

      她说作为一名护士,要学会分辨谁该最先接受治疗,谁该成为下一个,什至谁不该接受救治。当然,这些都不能告诉病人。他们的选择,关系到能有多少人存活。因此,绝对不能出错。

      外面轰隆轰隆的声响再次传来,是卡车独有的杂音。奥萝拉把手边剩下的几个面包用帕子包好,塞进自己的柜子里,再束起头发套上帽子,快步走出休息室。

      护士长米莎一如既往的束着干练的包子头,手袖挽到臂上站在最前方。她用锐利的眼神把年轻女孩们扫了一遍,冷声道:“姑娘们,记住我们的规矩。现在都动起来,今天将会是一轮恶战呢。”

      站在后方,奥萝拉和一个名叫琳达的金发年轻女孩一组负责把伤者分流。琳达是上星期才被分配过来的,她脸圆圆,眼睛水灵,看上去就是个讨人喜欢的邻家女孩。

      现在的她,却是满脸震惊。

      奥萝拉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她,低声道:“琳达,别发呆啊,快把他们分类,不然米莎要发怒了。”

      “我......我......这都是......是些什么啊?”琳达快要哭出来般问道,她手脚颤抖得厉害,脸容也十分苍白。

      奥萝拉轻叹一口气,心中纵使不忍,还是一把攥住她衣袖把她推到卡车前。

      有谁初次看到这些场景能保持冷静?她那天处理好伤患后也躲在洗手间吐了几次,什至连晚餐都吃不下。

      有人脸上全是烧伤,五官模糊。

      有人的肚子被杂碎的弹片割破,内脏流溢。

      有人被弹炮撃伤,四肢残缺。

      有人一动不动,生死难辨。

      琳达哆嗦着把最外面的人搬下来,拿起碘酒正准备帮他的伤口消毒,却被米莎抓着手臂对她轻轻摇头。

      她知道米莎是在告诉她那人不行了,他伤得太重,先去处理另一个吧。

      她明白,可是却不代表她能够。

      她拿着碘酒,如同迷路的小女孩般不知所措。

      旁边的奥萝拉一把把它拿过去,向着卡车努努嘴,道:“你去帮忙把其他人搬下来吧,这边我处理就可以了。”

      奥萝拉抬头扫视四周,趁米莎不注意时快速地洒了些许酒精在他身上,并裁下纱布按压在伤口上。

      “谢谢......谢谢你,护士.......小姐。”忽地,一把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他顿了一会儿,有点艰难地道:“我,还不想死呢。”

      她低下头,意外发现这是一张年轻士兵的脸。看上去比她还小,可能只有十六、七岁,还是一个小孩。

      心中像是被刺刀狠狠划了下,她翻出口袋中的手巾,轻轻擦拭他乌黑的脸,帮他干裂的唇上沾了点水,柔声说:“亲爱的,别害怕,会好起来的。”

      有时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却还是要说。也许那一次会成真呢。

      只是那个也许很遥远,地上的少年终究还是慢慢阖上双眼,他家乡美丽的姑娘等不到他回来了,也再不会听见他的声音。

      她咬紧嘴唇,伸出温热的手到少年尚有余温的胸口,折下满是血污的链项。

      弗里茨。原来他也叫弗里茨。

      她伪装起来的坚强一瞬间崩塌了,整个人软弱无力地扑在尸身上嚎啕大哭,似乎只要紧紧拉着他就能让他回来。弗里茨啊弗里茨,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米莎听见她的哭喊声后叹了口气,快步走来拉开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带点忧伤,她按着眉头说:“你和莱菈调班,顶替她今天深夜的工作吧。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

      “知道了,对不起。”

      奥萝拉在庭院中的木椅坐了不知道多久,鼻翼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铁锈的味道,却觉得怪异的满足。附近传来草地被踩踏的清脆声,她看了眼口袋中的怀表,发现早已过了晚饭时间。

      从另一个口袋中摸出琳达几小时前给她的面包和土豆,却看到远处一个小姑娘吃力地拿着水桶会扫帚走过来。那小姑娘感觉到有人看她时飞快地抬眼复又立马低下头,看上去更瘦弱了。

      是个法国小姑娘。

      她叹口气,把手中的食物用帕子垫着放在椅子上,离开了。

      **“神啊,求你赐给我平静的心,
      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事,
      赐给我勇气去做我能改变的事,
      赐给我智慧,
      分辨两者的不同。

      不为明天忧虑,
      享受每一个时刻,
      把苦难视为通往和平的必经之路,
      效法耶稣,
      照着他所行的,
      只要我降服在神的旨意下。

      看清这个世界罪恶的真相
      而不是自己的角度来看世界。
      只要我降服在上帝的旨意下,
      相信神必使万物变为美好。

      好让我在今世可以快乐的生活,
      也在永世与你在一起时,
      有极大的快乐。
      亚门。 ”

      “可是啊,神,祢在吗?如果祢在,为什么从来不回答我呢?”

      **节录自网上祷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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