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师父》水煮金山

2、002

　　“我在叫你！是我是我！是我齐天大圣孙悟空在叫你！”竟然真的是人，孙悟空大叫起来，拍着地面恨不得手舞足蹈。

　　“和尚！快来！你的大造化到了！快来快来！”他只恐这人类和尚被这深山里突兀的一声吓没了胆，口气都好听了许多，带着将要飞上云霄的雀跃，紧催慢催。

　　那人果然听了他的话，就不再朝远处走，而是转了个向，朝着他这里走来。

　　他振奋地捶了一下地，挠了挠头，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看着那只有一个剪影的人缓缓走近。

　　他身上背的东西很多，叮叮当当的，在刚刚下过雨的潮湿土地里走得有些艰难，深一脚浅一脚的，孙悟空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跳也跟着他那深一脚浅一脚地乱跳起来，唯恐那和尚在这短短的一段路里摔了一跤，就此跌死在路上了。

　　好在那和尚摇摇晃晃，走在乱石之间，虽然不算灵活，到底没有摔着，带着他那一身的叮叮当当，顺利来到了他面前。

　　凑近了，孙悟空才发现这和尚和他想的白胡子长眉毛老和尚相去甚远，原是一个俊俏灵秀的小年轻，这样钟灵俊秀的人，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竟然入了如来的门。

　　可怜，可叹！

　　然而好容易来个人解解闷，孙悟空无从挑剔。

　　他有无数句话想说，想问这和尚无数个问题，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先说什么好。

　　只好语无伦次地一连串瞎问。

　　“和尚，你长得挺好看呀，比神仙还好看哩！”

　　“和尚！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你多大啦？”

　　“哪个寺庙的？念了几卷经文了？”

　　“和尚，你化缘么？”

　　“和尚，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像个好宝贝，亮闪闪的，挺好看！”

　　“和尚，你怎么一个人？”

　　“和尚，你是不是怕我？你莫怕，我不是妖怪，我是个得道神仙！”

　　“和尚？和尚你怎么不说话？”

　　那和尚显然没见过他这等热情好客的，一时之间，默默无语，只呆呆立在他面前，傻愣愣地盯着他。

　　孙悟空嘿嘿直笑：“你看起来怎么傻乎乎的，莫不是被师父打发了下山化缘，走迷了路吧？”

　　和尚这才有了个回他话的空闲，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贫僧不是下山化缘，而是有事在身，这才路过贵地。”

　　孙悟空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问他：“那你要去哪里？怎么走到这个偏僻地方来了？”

　　“贫僧是奉东土大唐天子皇命，去往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经，故此路过贵地。”和尚的声音像一管清泉，清清润润的，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自有一股韵律，倒好似竹管器鸣。

　　孙悟空弹着舌头漫不经心地听他说话，猜他师父老和尚平时一定爱差他念经。

　　只听那和尚又道：“施主既然叫住贫僧，想必有难。不知小僧有何事可以相助……”

　　孙悟空看着他礼仪周到，神情也真，心中觉得有趣，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别的倒也没有，只是你看，我其实是一个山怪修成的地仙，身上与生俱来就背着一座大山行动，现在年纪大了，就走不动路，没吃没喝的，所以才叫你过来。”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偷偷去瞥，果然见到那和尚脸上白了一白，心里嘿嘿笑，继续道：“叫你过来，与我弄些吃的。倒也不一定得是荤腥，我囫囵着长大，什么都吃得，荤素不忌的。要是有什么花花草草，叶子果子的，我也能吃。”

　　和尚的脸色这才一松，对他“哎”一声，左看右看，就发现了之前那株被劈了一截枝叶下来的桃树。

　　他就指着那树，温声道：“施主，我看那边有棵树被劈了一截下来，这叶子你可吃得？”

　　孙悟空在心里笑翻了天，恨不得跳到云头里打几个滚，面上只作正经，连连应道：“吃得，吃得，连叶子带树枝树皮我都吃的，就是我饭量大，又饿了许久，可得辛苦你了。”

　　“无妨。我佛门中人，一向有与人为善的规矩。”和尚摇摇头，笑得温和又善良。

　　他看了看那树杈，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把身上背的包袱小心放好，又放下手里的禅杖，挽了袖子，扎了裤脚，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桃树方向去了。

　　等他走开，孙悟空这才放出憋了半天的笑，拍着地面小声狂笑。

　　那和尚却很认真，站在足有三丈长的树枝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找了个方便用力的枝杈，老老实实弯腰抱住，费力地往这边拖。

　　他实在不是个适合干力气活的样子，袖子下露出的一截胳膊细白，还没他抱住的枝杈粗，弯腰绷紧的僧袍勾勒出来的身段也单薄瘦弱，背脊上印出两块鲜明的蝴蝶骨，一看就瘦弱过了头。

　　他使了大力气出来，憋得面红耳赤，秀气的眉毛皱着，久不做粗活只用来翻经书的手掌心磨在树枝上，火辣辣地疼，但是他却没有放手。

　　和尚抱住树枝，哼哧哼哧地往这边使劲，笨拙得像一只贪心找了巨大食物，只好苦苦搬运的小虫，才往这里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竟然突然一屁股栽倒在地。

　　孙悟空远远看着，笑得差点岔了气。

　　他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几百年没个人经过他这里，结果来一个就好玩成这样，恐怕再过个五百年，他都还可以拿这和尚的趣事出来体会。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孙悟空捂着脸，狂笑了一阵，再一抬头，那和尚又已经站了起来，继续吃力地往他这边走过来了。

　　他连忙收了狂笑，只作个眼巴巴盼口吃的的可怜模样。

　　那和尚走的渐渐近了，他就连连道谢：“你可真是活菩萨啊，要是没有你，我可得饿死在这里了！”

　　“把你累成这样，要不还是算了吧！”

　　“太谢谢了！”

　　“咚——”重重的一声，是树枝的一头砸到地上的声音。

　　年轻天真的小和尚把树枝往地上一放，下一刻，几乎累瘫在地上。

　　但是他还是勉强爬起来，擦了把汗，有气无力地指着地上的树枝，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施主，树——我带过来了，你，吃吧。”

　　“嗯嗯，多谢，多谢。”孙悟空连连作揖。

　　“不要客气。能解了你一时之难就好。”和尚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还是彬彬有礼地回了他的话。

　　“可是啊——”孙悟空的话锋一转，笑容却恶劣起来：“我突然又不想吃这个了。”

　　和尚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色凝固了。

　　看着和尚风云骤变的脸色，孙悟空笑得邪气无比：“我想来想去，还是人好吃，大补，又比那毛茬干拉的老树皮好下咽。和尚，你觉得呢？”

　　和尚不怎么觉得，和尚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后退了两步。

　　“如果施主是想作弄在下，那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