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病去如抽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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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专家终于发挥了他应有的作用，这两天许汉阳的病情总算有了起色，体温不再居高不下，谁知道这家伙中午竟然趁着她瞌睡的当儿，溜出去买了一堆的零食，美其名曰“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有胃口，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尽管有几分喜悦，周予诺还是觉得不能助长许汉阳这种擅自离院的行为，于是她扯了扯嘴角，给了他一个富贵不能淫的高贵微笑，“下次别到处乱跑了，万一又受凉了怎么办！”
天知道说着话的时候她的胃液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前些天因为紧张许汉阳的病一直没有胃口，这两天心情总算好点了，可这胃似乎还没缓过来，直到许汉阳把那一袋子的零食往她面前一堆的时候，她的胃总算开始复苏了，“听见了没有。”她打算等许汉阳忏悔完之后便开始进攻。
“予诺，你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我内疚，你看你都瘦了。”许汉阳挨着周予诺坐下，一双眸子在她面前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只是一瞬间，周予诺肚里的那些胃液便通通化为酸水泛了上来，她做了个想呕的动作，“呸，我是在减肥。”
“啊，那你不要吃了，真是可惜啊！”许汉阳把袋子翻转，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全到了出来，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混合着奶油和水果碎的小蛋糕……他拨开一个果冻，两只手指一挤，水润润的果冻便跳入口中，他眯着眼，半仰着头，“恩，味道不错啊！”
许汉阳白皙的脖子上喉结上下滑动，周予诺似乎可以看见那果冻从许汉阳的食管里滑下，她倒了杯白开水小口的抿着，努力把视线拉回到电视上，“都是高脂肪高卡路里的东西，小心吃多了冠心病。”
“你真的不要，”许汉阳拨开一粒巧克力，“予诺，到底图什么啊，金钱还是身体？我都可以给你哦！”
周予诺心尖儿一颤，但仍保持着目不斜视看电视的姿势。
“喂，要是我没死，你就做我媳妇吧！”
周予诺心尖儿再颤，手也跟着一哆嗦，开水溅了出来，滴在手上，皮肤微微泛红，一股刺痛顺着神经传导上来，扯着心脏隐隐作痛，“现在的新闻真是无聊，小孩子家互认老公老婆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玩笑罢了。”
“哦，你小时候做过谁的老婆？”他语调平和，可动作却不平和，只用了0.01秒便把周予诺圈在他的胸膛和沙发间。
“多了，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呢！”其实小时候的她又小又瘦，像根牙签，小孩子间过家家她总是小老婆，时间久了难免不甘心，于是眼泪汪汪地抱怨，记忆中有个女孩拍着胸脯说：“做我的老婆吧，大老婆啊！”她长她四岁，她总是护着她，她说，“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一个妹妹呢！”
“这么多啊，有陆安平吗？如果我死了，我允许你嫁给陆安平。”许汉阳低着头凑近她，黑黑的瞳孔似一弯深潭，冷冷的。
她往旁边靠了靠，说到，“胡说八道。”
“这么说你一点也不想我死喽。”仿佛微风拂过，潭水轻漾，一波一波，幽幽的，涌上来。
“当然……”像有人丢了个石子，一时间水花四溅，周予诺望见许汉阳眼里的戏谑，立即住了口，不过已经晚了。
“安平一向比我有人缘，没想到你竟然慧眼识珠挑了我，感动啊，感动！”许汉阳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挑着眉望着她，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欢喜。
知道被下了套，周予诺很想生气，可她气不起来，见他还想发表感慨，有赶紧往他口里塞了块蛋糕，“是啊，是啊，我慧眼识猪，你这么瘦，不多吃点怎能长膘买个好价钱，我看好你呦！”
周予诺那一声呦字还没运出味道，嘴角已经沾染了蛋糕软软的奶油，许汉阳的眼睛近在咫尺似一汪秋水波光粼粼，她忙不迭的推开他。
许汉阳笑着咬下半块蛋糕，剩下半块送到她的面前，“我这人一向大方，有我一份，便会有你一份。”
她头一偏，她才不要那块沾满口水的恶心的蛋糕呢，可是栗子蛋糕的味道真的很好闻，香香甜甜的，她不自主地舔舔嘴角的奶油，松松的奶油，入口即化，空留下淡淡的余香，恍惚中那个女孩坐在高高的围栏上，阳光照着她细长光洁的小腿，脚踝上银质的链子轻轻敲打着围栏，当、当、当……像老式的火车，载着回忆缓缓驶来，她喜欢甜食，学校后门的蛋糕店里，一块钱的蛋糕，覆着薄薄的奶油和椰子末，掰成两半，她说，“我一份，你一份。”
“别不好意思，咋俩谁跟谁啊！”他不死心，锲而不舍地靠过来，暖暖的鼻息喷在她的耳根，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缩在他的怀里，耳边还有他的气息，她想逃却逃不开，就似当初，那个女孩咬着她的耳朵说有个男生喜欢她，她怕痒，总是想逃，她揪住她的耳朵，故意小口的吹着气，她逃不掉，痒的直跺脚，她呵呵地笑起来，左边嘴角梨涡隐现，融融的笑意便从那浅浅的酒窝中倾泻出来，一如午后明媚的春光。
“想谁呢？”他对她的心不在焉有些愤懑，手上的蛋糕被捏的支离破碎，然后丢到了一边，他扶起她的双肩，“看着我，你在想谁呢？”
隔得太近，她看见他清亮的瞳孔如一面镜子，映照着一个女孩，眉若柳叶，眼若桃花，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不住左边嘴角若隐若现的酒窝。
他挑起她的下巴，“周予诺，这是我的地盘，不许你想别的男人，你的眼里心里只得有我一人。”
他用手指抹去她嘴角的蛋糕末，撬开她的齿，挑衅着，“这是我给你的，一点不剩，你全要接受。”
她不喜欢他这样的语调，用力一咬，淡淡的血腥在嘴里弥散开来，他吃痛皱眉，瞳孔中的女孩也随着扭曲变形，只有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赤红依然鲜艳，似他指尖的鲜血，让人眩目，她觉得身体一轻便倒在他的怀里。
他正要生气，她却已在他的怀里，触手尽是涔涔的冷汗，他听见她说，“快叫医生，我心脏不好。”
他悚然一惊，紧紧抱起，却感觉不出她的存在，怀里的人如落叶般，轻轻的，似要从指缝滑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未曾有过的失措与慌乱，他抓着前来的医生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心脏不好，她心脏不好。”
“以前有心脏病吗？哪一种？”面前的医生有着40岁男子的成熟稳重与从容不迫，他迅速摘下听诊器听着她的心跳，又不时的提出些问题。
第一次他想让那些所谓的稳重与从容全都见他妈的鬼去，但他还是忍着怒火，生怕惊扰了医生的诊疗，“我怎么知道，她突然就倒下，一点预兆也没有。”
周予诺微微睁开眼睛，轻声地说：“大概是预激综合征吧，以前也发作过的。”
那个医生抽回听诊器，又开始量血压，“你不用太急，你的心跳只是稍稍偏快点，但不像预激发作，你有什么不舒服？”
“就是觉得胸口很闷，一点力气也没有。”周予诺还是软软地躺着许汉阳怀里，声音细得像初生的小猫。
“晚上吃了什么？”
“你管她晚上吃什么？不是心脏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许汉阳快要急疯了，他想他终于能体会周予诺夜夜守着高热的他是怎么样一副心境了。
“没吃什么，最近没有胃口。”
“再测个血糖吧。”
“要不要做个心电图？”许汉阳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冒出了这么一个词，他对于自己这样一个非专业人士能够想到这么专业的词语而感到骄傲，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提醒医生。
那医生已经站直了身子，让出位置给护士，许汉阳看见她用针尖在周予诺的指尖一扎，一抹鲜红如芒刺一样刺得他心上怵怵的痛，护士用一张试纸贴住她的指尖，待鲜血透过纸背，然后便把试纸插在一个小小的盒子上，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待到盒子上跳出数据，那医生眉目舒展，“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而已，给她吃点东西就好了。”
许汉阳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没事？她心脏没问题？”
“要是你还不放心，待会等她吃了东西，我再给她做个心电图吧，”那医生笑笑，“只怕到时候她活蹦乱跳的，不肯让我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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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诺坐在小板凳上，抱了瓶果汁对着墙壁思过，是的，她错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书算是白读了，居然还没有领会到人是铁饭是钢这句话的精粹，她怎么可以没有胃口呢，怎么可以吃不下饭呢！即使真的没有胃口吃不下饭，这里这么多的吃的，随便抓点吃吃也行啊，即使什么也吃不下泡杯糖水喝喝也行啊，即使不吃不喝也不能说倒就倒，即使非要倒也不该不左不右、不上不下、不偏不倚恰恰倒在许汉阳的怀里啊，即使非要倒在许汉阳的怀里直接说肚子饿了不也就没事了，怎么就偏偏想到那个预激了呢，即使想到也不用说出来，总而言之，都是她的错。她侧了侧身子，用余光瞟了一眼许汉阳，他正躺在床上，原本苍白的小脸因为拼命隐忍着笑意而微微泛红，就在10分钟前这张脸的主人用极为严肃的口气对她说，“瞧见了吧，我给的你不要，就是这个下场，你说你早吃了那半块蛋糕多好。”
彼时的周予诺还没有力气，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舔着嘴角的奶油星子，安慰自己，“只是低血糖而已，很快就没事了。”她颤颤悠悠的撑起身体，眼看即将就要够着茶几上那颗巧克力，有一个人急她之所急，想她之所想，先她一步捞过巧克力，拨开包装纸放在她嘴边：“说，你这会想的人是谁？”
周予诺没想到许汉阳这般趁人之危，横着眼瞪了他半天，终于熬不住，“好了好了，我眼里看到的是你，心里想的也是你，可以了吧！”
许汉阳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心地把巧克力放入她嘴里，“予诺，我知道我忽略你太多，不过下次你千万可别拿这么激进的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
周予诺忍啊忍，总算是没把那颗救命的巧克力吐出来，考虑到还在恢复阶段，不宜剧烈活动比如斗嘴之类，周予诺选择了较为缓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别当回事，请继续忽略我，我保证绝不会再有类似情况发生。”
“不能忽略，早上我碰上原来住我隔壁床的大叔了，他说好几次看见你在医生办公室扯着人家的白大褂不放，眼泪汪汪的，怪可怜的，叫我要一定要好好待你。”
感觉有点力气了，周予诺自己伸手抓了几颗巧克力，依然被许汉阳抢过来，一颗一颗拨好，放进她的嘴里，于是她便懒洋洋地躺在许汉阳的怀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公主级的待遇，或许是许汉阳的怀抱过于舒适，周予诺讲话的声音不似之前那么生硬，像糯米团子，软软的、黏黏的，“我才没有抓着人家白大褂不放呢，更加没有眼泪汪汪，你不要乱造谣，毁我清白。”
“清白！你我孤男寡女这么多天，你说别人会怎么想。”
周予诺眉毛轻挑，“呸，清者自清，我才不会理会别人怎么想！”
“哦！”许汉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眼睛却望向门口。“哥，安平，你们来了！”
她一惊，慌忙推开他，翻下身来，一个踉跄，崴了脚，忍着痛，抬起头来，门口人来人往，既没有许长安也没有陆安平，身后一声低低的叹息，“予诺，你不是说不会理会别人的想法吗？”
脚踝处的疼痛让她无法站直，她扶着茶几，轻扯嘴角，笑容依然甜美，“合着你骗我啊！你坏哟！”因为痛，声音轻飘飘的，却更显得娇柔妩媚。
许汉阳一怔，随即一笑，走过来扶住她的肩：“好，我不骗你，你也不骗我。”
他的语气半是祈求半是命令，手中不由使了三分力气，却不想那边正好是她崴了脚的一边，手上的力道传下来，脚痛更加明显，脚一软，身子一歪，肩膀一斜，于是他的手抓了个空，他终于不再笑了，僵着脸说，“你自个再吃点东西吧！”
她想说点什么，只是脚上的痛扯着心一起痛，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看着他上了床，扯过被子蒙住脸，于是便融入白色的床里。
听说医院之所以到处都是白色是因为白色能让人心安，可是这雪白的墙，雪白的床，雪白的沙发，晃的眼睛发痛，很多年前的一天，她也是这样对着这一片雪白的世界，一个人，爸爸背过身子，妈妈拍开她的手，只剩她一个独自面对这雪白的世界。她不要，她不要一个人，她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拼命拉开被子，“阳，别丢下我，好，我不骗你，你也不要骗我。”
被子下是他灿烂的笑容，“周予诺，我就说了，你怕我不理你，你怕我忽略你呢！”
她自觉又被骗了，心里不甘，一扭身子，自己找了张小板凳坐着，悄悄回头见他还在笑，笑得如三月春雨，于是心里一片湿润，连脚也没那么痛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病去如抽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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