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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缘起 ...

  •   次日,张寻伍内三人齐齐染了风寒。但在军营里风寒算不上什么大病,请不得假,拖着病体操练完回来的三人是再没心情和谢苓抬杠了,就差直接倒在帐门口睡过去了。
      谢苓瞟了三人一眼,从行囊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三粒药丸,放在帐内唯一一张且堆满杂物的矮桌上。
      “这是我万花特制的小药,虽没有能让你们吃下去明天就生龙活虎这样神奇的功效,但总会让你们的病好的快些。我放在桌上,你们要是不想吃也请还给我,不要糟践了。”
      说完取了纸笔拂帘而去。
      天策军这几日在马嵬驿停驻整顿军马,对谢苓来说是个写生的好机会,但因为人生地不熟的,谢苓不敢走太远,便只在军营不远处寻了一处好景色,摊开画纸挥毫走墨。
      “谢先生。”
      谢苓笔一顿,侧头余光瞟到周权背着一杆没有枪头的枪站在自己身后,像是刚刚从校场过来。
      “谢先生,你可知,在军营里私自与人斗殴,按天策军法,可是要挨棍子的呀。你虽不是我天策中人,但是进了军营就要守这儿的规矩,是吧?”周权慢条斯理得说道,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
      “将军说的是,一会儿我自去领罚。”
      “嗳,先生你可不比我们这些当兵的,皮糙肉厚的,这五十军棍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苓有些听不懂周权话里的意思,静静等他讲下去。
      “我听说先生点穴截脉的功夫了得,特来讨教一番,若先生赢了我,这棍子便不必挨了,还望先生赐教。”
      周权今日在校场见张寻伍内三人操练的时候很是心不在焉,便上去斥责,张寻便趁机向周权大倒苦水。周权先是讶异,这三人好歹是训练有素的天策兵尽被谢苓一个白面书生打得如此狼狈,随后便激起了周权作为一个习武之人的好胜心,结束了早练便去谢苓的营帐想找他切磋一番,但却被告知刚不久出去了,周权想他也不会走远,在军营了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是在这里找到了谢苓。
      “不打。”
      “不打就滚出去。”
      这显然是戳到了谢苓的软肋,举着笔静默了半晌,脑子里思考了一番周权的执行力,最终还是放下笔缓缓起身,想了想后又拿起笔。周权心情大好,从背上取下枪准备迎战。
      “拿你武器。”
      谢苓挥毫,一道墨线从沾满了墨汁的笔尖里挥洒而出,周权躲闪不及被墨滴打中,竟然是痛的!这样的功夫周权确是没见过,吃惊地不得了,不敢再掉以轻心,专心应战。
      周权毕竟是天策府骁骑尉,武功自然不是上次几个小士兵能比的,纵使谢苓有笔作辅,寄气劲于水墨,点穴的力道大了不少,也没捞到多少便宜。周权长枪一挑一刺都精准命中要害,如果此时他拿的是真家伙,谢苓恐怕就见血了。鏖战约摸两刻钟,两人面上看似打了个平手,其实再打下去,谢苓就体力不支了。
      为了避免被打趴下的难堪,谢苓主动退出战斗。
      “在下输了,自去领罚。”谢苓顺了顺气息,对周权一拱手,转身继续作画。
      “先生哪里输了!方才先生那墨滴打在我手腕上,我差点连枪都给扔了。先生名不虚传,果然好功夫!武逢知己,我下次得空定再来请教!”
      周权自然是看出来谢苓体力不如自己了,而刚刚那一击也并无他说的那么夸张。
      “没空,恕不奉陪。”
      “先生告辞。”
      周权向谢苓道别,至于谢苓刚刚说的那句话他权当没听到。

      谢苓是真的看不懂周权这人,先前还与他争锋相对,恨不得直接把他丢出去,现在却隔三差五地来找他。来了也不干别的,就是打架,打完还总不免要夸张的赞赏自己一番。而且此人武品不佳,总是在他外出采风的时候突然出现,长|枪扫过头顶,“啪嗒”一声,是他笔落地的声音,恁得他现在去外头写生,都下意识得向四周张望,确认周权没有躲在哪个草丛里,才开始动笔。
      师父,徒儿当真是知道错了,此行后回谷,我定把“永”字端端正正得摹上几百遍,没有您的同意,是再也不敢私自出谷了。
      谢苓深刻地反思道。
      谢苓武功不差周权多少,纵使有体力的缺陷,但几次交手后摸了摸周权的路子,发现速战速决就能获胜。两人切磋输赢参半,这更是激起了周权的兴趣,追着谢苓问是什么门路。谢苓早已被周权缠得不耐烦,但是迫于周权的威胁,只好一一耐心作答。
      而周权八成是见谢苓不拒绝自己,变本加厉。
      这日切磋完毕,周权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先生可会喝酒?”
      谢苓其实是会喝酒的,但他猜不出周权又要搞出什么新花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回答:“不会。”
      “无妨!我教你喝!明日请先生来我帐内一叙,我备了好酒相迎。”
      “不认路,还是不打扰了。”
      “这没事,明日我叫李弘毅来接你。”
      不留给谢苓一丝拒绝的余地。
      第二天,李校尉当真来找了谢苓,脸上颇有几分“先生你一定要跟我走啊,救救在下吧”的意思。如果带不到人,李校尉回去也难交差,况且周权那种人,八成……这样想着谢苓只好跟着去了。虽然谢苓还挺喜欢品酒,而且周权这酒确实不错,不知道在军营里是怎么弄来的,但是想到与自己对饮是周权,谢苓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周权兴致倒是很足,从一开始就叭叭叭讲个不停,大致内容是自己关于武学的见解,谢苓听得昏昏欲睡,敷衍得嗯嗯嗯表示赞同,从前在青岩听先生的习字课也没有这样过。
      此后,谢苓总是在扎营后被叫去喝酒,每次也都是听周权一个人叨叨,谢苓偶尔应几声。渐渐的,周权叨叨的内容从武学探讨变成了军中见闻,再到日常琐事,最后又回到谢苓身上。一来二去,谢苓倒成了周权在军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这给谢苓带来的好处,大概就是张寻他们不敢再对自己做过分的事了。看他们现在这交情,要是得罪了谢苓,指不定哪天就直接解甲归田了。
      “谢先生,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却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苓,谢子乐。”
      “子乐,好字!”
      “谬赞。”
      “你以后也别叫我周将军了,多生分,我一介武夫,也没什么字,叫我周权就行了。”
      “不敢僭越。”
      “什么僭越不僭越的,我应该是长你几岁吧,不如你叫我一声权哥?”
      “……”
      当然,所谓的朋友也只是周权单方面认为。

      天气一天天转暖,虽然也算不上热,但是对于赶了一天路的天策军来说,这样的天气已经让他们汗流浃背了,扎了营后是又累又热,倒头就睡。周权倒是舒服,每天骑着高头大马,还天天跟谢苓喊热,不过也好,这样周权就不整天拉着自己切磋了,谢苓也得了更多的空闲多画会儿画。
      谢苓大概想不到,张寻他们和自己一样,最怕看到周权,每次他一来,他们总不免要在帐外玩虫子玩到天黑时分,周权离开。这是张寻和谢苓第一次站在同一战线上。
      谢苓画画,周权就在一边看着谢苓画,有一搭没一搭得说上几句今日的军中趣闻。
      “今天陈广那老狐狸竟坐在马背上睡着了,差点就摔了个嘴啃泥,哈哈哈……”
      “今天伙夫从柴火堆里刨出只山鸡来,今晚能改善伙食了……”
      “今天晨练的时候,一个士兵手一抖把前边人的裤子给划破了哈哈哈哈险些当街遛鸟……”
      ……
      而沉浸于作画的谢苓多半草草应付,这样没几天周权竟不来找他了,谢苓也没在意,他才巴不得,权当周权不想自讨没趣了。
      其实周权这几日没来是因为军中粮草出了点问题,忙完那阵后才突然想起来好久没见过谢苓了,方欲掀开帐门,往熟悉的方向走去,却突然停住了。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这样粘着他了?之前可以说是为了和他比试,而现在这样每天看着他画画又算什么?
      谢苓刚来的时候,周权确实很讨厌他,竟让自己在手下面前下不来台,再后来听说他武功不错,便欲与之一较高下,慢慢得周权发现自己竟没有讨厌他了,更多的是想和他交个朋友。周权以真心待他,而谢苓显然并不领这份情,一切都只是周权单方面的意愿而已。
      这样想着周权心里竟蹿起一股无名之火。他身为天策府骁骑尉,年轻有为,别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哪受过这等待遇?你既这般不待见我,我又何必腆着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
      “哼,不识好歹。”
      周权拨开帐门的手用力一甩,帐门翻动了两三下,静了下来。

      周权脾气上来确实挡也挡不住,竟一连着好几天没有去找谢苓,然而在没有见到谢苓的第五天,周权彻底弃兵投降。
      谢苓已经彻底闯入了周权的生活,犹如墨汁深深渗进木头里,现在再想抹除为时已晚。
      周权看见谢苓躲开自己进攻灵动的身影,衣袂翩跹,一头及腰长发如他那砚台里的墨,随着身形的移动飘摇,眼前除了一片紫黑色再也看不到其他。
      “周将军?周将军!”
      谢苓消失了,被李弘毅从迷梦中唤醒,眼前仍是校场,眼下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天策兵。
      暮色四合,点了灯开始翻看李弘毅近日记录的军志,拿笔沾了墨勾画几处,不知不觉微笑攀上嘴角,脑子里是谢苓羊脂玉雕琢而出般的一双巧手,执笔勾画,如黛远山便在纸上呼之欲出。
      谢苓……
      谢苓……
      全是谢苓。
      周权扔下笔,也不顾墨洒得到处都是,抄起手盯着摇晃的烛火,脑子一团糟。
      自己这是怎么了?整天惦记着一个男人。自己从军前也曾在风月场中流连,美貌的女子什么没见过,纵是花魁第二天也都忘了,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仅是几天不见,脑子里全是他。谢苓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吸引着自己看见他。
      这样的反应,该是喜欢对方才有的,自己对谢苓,是喜欢吗?
      周权马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开什么玩笑,他与谢苓都是男子,这样不伦的关系,怎么可以……
      然而即使是这样,周权心中对谢苓的想念却如潮水一般,不仅未退去半分,反倒越长越高。
      辗转反侧的几日后,周权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内心真实感受妥协。
      既是喜欢,那便是吧。这世上万物,当属人心最复杂,喜欢却是最单纯的感受,喜欢便是喜欢,又有什么男女之分呢,即使是犯天下之大不韪,也好过现在这般空念想。
      不过子乐,我的这份心意,你还是暂且不要知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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