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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钢铁丛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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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常小钏同志。”
打着吊针的常小楠半躺在病床上，手脚都缠着绷带，活像个子供向卡通里的木乃伊。她身上的伤主要是昨天在楼梯坍塌的时候的砸伤和划伤，看起来很吓人，其实并不算严重，老老实实地休息了一天，现在已经能一边举着苹果啃一边质问自家堂妹了。
“……没什么呀……”常小钏只觉得一阵心虚，坐在小马扎上的身体缩得更小了。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被各种人问问题，问她是谁，问她是怎么进去封锁区的，问她有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赵杨早早地溜了，唯一不该出现在现场的她就成了众矢之的，警察局和各路媒体记者都想从她嘴里挖出点东西。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不是常小楠警官，这也不是在录口供。”常小楠一甩手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在床头的纸抽里抽出一张面纸擦了擦手“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会跑到那里去。你不知道危险吗？”
“知道啊……就、就……就是担心你嘛。警察们又不让我进去，我就只能自己绕到后面翻墙进去了。 ”常小钏谨慎地把昨天编来糊弄警察局的话拿来回答常小楠“我进去就看到那个怪物在抱着头乱叫，不一会儿就倒在地上不动了，然后我就找到你了。”
“唉……”常小楠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瓜顶“现在这里没有别人，警察和记者们都不在，你不用对我也这么小心的。我那一枪打不死它，这一点我自己还是明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常小钏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常小楠，后者的脸上满是慈爱的关切，这让她感到愧疚。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昨晚的所见所闻太过耸人听闻，常小钏不敢轻易地告诉任何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再去见赵杨，还有很多事情她还没有确认。
“真的。总之……是真的。”常小钏回答道。
“……行吧。”常小楠点了点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这好的差不多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你明天不是还要返校吗？啊啊……明明是你休病假，结果反倒是我要被你照顾。烦躁。”
“被我照顾有那么不好吗？”常小钏有些不满地嘟起小嘴。
常小楠笑了起来，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不是被你照顾不好。就是我身为大人的自尊有点难以接受，毕竟又不是偏瘫了截肢了，就是些皮肉伤。”
“皮肉伤也是伤呀！你那么不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万一落下什么病根，我和我妈以后怎么办。”
“噗！咳咳咳！”常小楠一口气没接上，连着咳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前几天我就想问了，你这小孩儿哪学的这么多黄段子！”
“学校里舍友还有同学们那里学到的。”
“以后不准随便乱讲这些怪话了！”
常小钏小声地“嗯”了一声回答，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下来，屋子里蔓延着一股尴尬的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别扭地绞着手指的常小钏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楠姐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原来你一直在担心这个啊，傻丫头。”常小楠的表情变得越发柔和：“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你不想说的话，肯定有不能说的理由，我很乐意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有下一次了，我是做这种工作的没有关系，你乱闯犯罪现场这种行为太危险了。明白没有？”
“明白了！”小姑娘终于开心的笑起来。每到这种时候，她都觉得常小楠格外的有长辈范，对她这个经常任性胡来的小孩子又是包容又是教导，她妈妈都不一定有对她这么认真地教育过“不过小楠姐以后也得更注意安全，家里不能没有你。”
“你这小丫头，还学会反过来对我说教了。行啦，我也记住啦，快回去吧。”常小楠看看窗外已经有些变暗的天空“再晚路上就不好走了。明天我出院早的话会回去送你上学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和背包，把给常小楠带的洗漱用品都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转身走出病房，绑成马尾的松软长发在脑后随着步伐一摇一摆。
常小楠目送着小姑娘离开，脸上的微笑也渐渐消失。她从刘弟那边听到的说法，是她在昏倒之前开的那一枪打中了那个怪物的要害，常小钏不知道从哪里进入到现场之后正好看到了那个怪物倒地身亡，于是跑出来叫了人进去把受困的警员和群众救了出来。
这种一听就是拿来应付媒体和群众的说法显然是编造出来的，真实的情况大概只有亲眼见证了怪物死亡的常小钏知道了。常小楠能猜得出昨天在录口供的时候警局对小姑娘施加了多大的压力，如果不是小姑娘警察家属的身份摆在那里，恐怕都要把她收押起来调查是否有嫌疑了。但即便如此，小姑娘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这是最让常小楠担忧的。是她太害怕了吗？又或者是她真的没有看到别的什么特别的东西？再或者是……
常小楠不敢向下猜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相信自家的孩子不会做坏事，如果警局真的要因为小姑娘知道的事情而对小姑娘的生活造成干扰，她就算是丢掉这份工作，也一定要保护好小姑娘。
这样想着，常小楠悠悠地叹了口气。她从枕头下面抽出来一本薄薄的文件夹。这是今天早些时候刘弟送过来的验尸报告和现场调查报告，整理这些的是局里有名的神探兼神医——法医景然景大小姐，平时经过景大小姐手的报告基本上可以当成案件的完整推理来看，但今天这份却是满纸满篇的不确定词汇。常小楠想象得出景然毫无头绪暴跳如雷的样子。
如果是在平时，常小楠肯定要专门发微信过去嘲笑景大小姐一番。但这次她只觉得恐惧和失措。这恐惧并不是由于她险些丧生，也不是因为有人在她面前被杀，而是因为她知道，这次他们面对的东西，是完全的未知，就仿佛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渊，而他们这些身为人民盾牌的警察却只能迎头跳进去。
从医院离开的常小钏却没有常小楠那么多复杂的心思。
警局定点的陆军第七中西医结合医院距离她家所在的小区并不算远，坐公交车只要五站地就能到了，只是中途需要换乘。本来警局方面提出帮忙接送的，但常小钏严肃地表示不麻烦了自己可以坐公交来回。由于受伤的警员并不算少，于是警局也就同意了常小钏自己坐车。
倒不是常小钏真的那么高风亮节有轿车不坐自己去挤公交，只是她不想让警察一直盯着自己。
她看得出警局方面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编的那一套谎话，但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整个现场确实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正是这一点令常小钏感到不可思议——而事件可能的唯一目击者就是常小钏自己，所以他们也只能接受了她的话。
常小钏现在满心只想快点坐上公交车，在中途改去赵杨的店所在的那条街看看。她现在满肚子都是疑问想要找人解答。
晚高峰尚未完全过去，人体的温度和酸臭的汗味把公交车的车厢变得仿若一个行走的咸鱼罐头。由于身高和体型都偏小，常小钏这一路挤得非常难受，当她下车时，只感觉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强忍着潮湿的衣服黏在身上的不快感，常小钏坚持着走到了“一家店”的门前，却发现今天这里居然有了客人，几个看起来比她大个两三岁的姑娘正围在收银台前，冲着赵杨叽叽喳喳。而一身紧身的运动装的赵杨则面带微笑，一头红发在脑后爽利地绑了一个马尾。
走近了才听出来，那几个姑娘正七嘴八舌地问赵杨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女朋友，还想问她要微信号之类的联系方式。
啧，花痴。
常小钏偷偷撇了撇嘴，心说你们要是见识到她变身的模样肯定就没这么追捧她了。转念又想到赵杨外表看起来是个女人呀，于是看向那几个女孩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探寻。
常小钏并不反对同性恋，她向来觉得喜欢什么人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但是因为就有喜欢同性的女性存在——其中一方还是自己的亲妈——常小钏经常对les之间的感情抱有一股莫名的好奇心。她很想知道女性和女性之间的好感是怎么上升至爱情的，又或者同性的恋情是怎样开始的。
正在和几个女孩聊天的赵杨注意到了在门口发呆的常小钏，对着她挥了挥手，然后对几个女孩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明天你们再来，我们继续，怎么样？”
“哎~”女孩们发出嗲嗲的撒娇声，随后便注意到了站在她们背后的常小钏，其中一个染着黄发的女孩问道：“这孩子是谁？是你家的亲戚吗？”
“亲戚吗……嗯，算是吧。”赵杨回答道，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是亲戚家的孩子，算是这种关系”
“哦~那小妹妹也再见喽！”
几个女生和常小钏打过招呼，每个人都伸手在她脸上头上揉了揉捏了捏，才乱哄哄地离开了。常小钏烦躁地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却发现赵杨正在捂嘴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嘛！还不是怪你说我是你家亲戚的孩子！”常小钏气的跺了跺脚“我还以为你这店是开来充样子的，居然是用来吸引花痴的吗？”
“开店肯定是认真的，只是贩卖的内容比较小众罢了。还有，花痴是什么？”
“花痴就是……唔，差点被你绕过去了！你为什么把我自己丢在那里吗！”
“当时不是告诉你了吗？”赵杨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太妃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一看包装就很贵的巧克力，挑出一颗榛仁口味的，剥掉包装纸递到常小钏唇边“我当时的样子出现在警方面前，肯定会被当成犯人，或者从犯吧。你就不同了，而且你还是未成年人，最不济也有未成年保护法保护你呢。”
“……你怎么还知道未成年保护法的呀。”常小钏张开嘴，啊呜一口把巧克力含进嘴里。
“我做便利屋这一行是认真的呀。”赵杨回答道：“律师资格证，注册会计师……这边比较实用的证件我差不多都有吧。”
“……你是哪里来的玛丽苏小说女主角呀。”
“那又是什么？”
“那是……哎呀那不重要！”差点又被带偏了话题，常小钏急得跺了跺脚，直接了当地问道：“就算把你为什么把握自己留在那里放一边，你也有事情要跟我解释清楚地吧！你为什么要帮我？Omega到底是什么？还有，还有……”常小钏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眉头紧皱。犹豫了好久，她才低声说道：“我到底是什么啊。”
“小钏。”赵杨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所谓的Omega，只是一种被人类错当作宝物的外维度生命而已。我帮你不只是在帮助你，也是在赎罪。现在地球上的Omega细胞，基本上都是来自于我。而这次这个人，他感染的并非是我的Omega细胞，而是某种与之相近的东西，可能来自于初代的alpha。无论alpha还是beta，Omega实验体的存在都是违反了两个世界的规律的，必须在它们失控的时候清除，这是我的责任，是我必须做的事情。至于你……”
赵杨笑了起来，用双手捧起小姑娘的脸，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就是你呀，小钏。你不是怪物，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但是，我也不是人类吧……”常小钏仍然皱着眉，说道：“所以你才对我那么了解，因为我根本就……”
“不对，你是人类，唯独这一点，谁都无法否定。”赵杨说着，将手掌放在了常小钏的胸口，感受其下脏器微微的搏动：“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关于你的事情的。现在，不要再忧郁了，好吗？”
常小钏看着赵杨诚恳温柔的脸，闭上眼睛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回答道：“好吧，但是还有很多事情，以后我想起来了就会来找你的。”
闻言，赵杨笑得愈发开心：“那我可高兴都来不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