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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钢铁丛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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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钏在她的一生中见识过无数神秘与奇迹，却从不曾有任何一个留下比赵杨在她面前的第一次变身更深刻的印象。
她就这么跌坐在小高层的楼顶上，身边流动着的是燥热的春末夜风。马路上警车的警灯和路灯的光照得通明，赵杨背对着夜空俯视着她，红色的卷发不自然地浮起，整个人显得越发惨白。
赵杨的身体和微笑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与她仅三步之遥的常小钏被热浪蒸出了满头大汗。红发女人的身形因空气的扭曲而模糊，甚至整个人都开始泛起一圈红亮的光晕，每一个毛孔都在蒸腾着白色的烟气。
“Omega。”
常小钏听到了赵杨的低声呢喃。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进一步的变化已经骤然展开。
红发的女人仿佛整个从身体内侧反转过来，一根根似丝线、似血管、似肌肉的红色线条从赵杨身上的每一个孔洞中涌出。它们在灼热的空气中翻滚纠缠，一阵看似无序的骚动后，整齐地紧紧包裹在赵杨的肢体上，形成了一层覆盖她全身的猩红色装甲。热浪仍在涌动，而包裹赵杨的异质血肉却渐渐定形：从肩膀到臀部的部分隆起一层细碎的鳞片，形成爬行类的皮肤，沿着脊椎的部分还生长出一长串高高耸起的鱼鳍状锯齿，这些地方随着温度下降颜色逐渐变深，形成威严的黑红色；从胸口向下到大腿内侧的部分则在高温中变成灰白色，服服帖帖地贴在女人身上，坚实的腹肌与突出的女性特征一目了然；包裹四肢的部分颜色加深至黑色，人类的十指被骇人的锐利尖爪取代，与背鳍相似的锯齿利刃也生在手肘和小腿的背侧；遮蔽头颅的外壳软化塌陷，形成一张似人又似鬣蜥的脸，一双莹绿色的眼睛嵌在扁平的鼻子两侧，一副面具似的护甲遮住了她的嘴和下颚，额头上四只尖角向后伸展指向天空。
常小钏惊讶地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类向野兽转化的过程，虽然赵杨仍然站在那里，虽然她的眼睛里还能看出温柔知性的神色，但常小钏已经无法将她再与人类相提并论。
“这就是Omega。”
赵杨的声音从拘束器似的面甲后面传出，原本充满磁性的女中音因失真而沙哑，带上了一股让人敬畏的野性和侵略感。随着她发出声音，那双绿色的眼睛也一明一暗，使她整个人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危险，更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
“来吧，抱住我。我们不是还要去救你姐姐吗？”她说着，向常小钏伸出已经形如利爪的手。
常小钏犹豫地看着她，在剧烈的冲击下还有些混乱，但也仅仅是混乱而已。不知为何，常小钏并不害怕赵杨这副骇人的形象，就仿佛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一样。虽然有些许不同，但眼前赵杨变身后的黑红外形隐隐约约地与她梦中那头猩红的人形猛兽重合。常小钏慢慢地站起身，握住了赵杨伸过来的手。它如钢铁般坚硬，又如火焰般炙热。但这种热却并不会让常小钏受伤，她握紧了赵杨的手掌，感觉就像是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比纯洁更纯洁，比赤裸更赤裸。
这样一句说不通的话突然浮现在常小钏的脑海中，就仿佛谁曾在她耳边低语过。她仰起头去看赵杨的脸，发现不仅是外形的变化，赵杨的身高也增长了很多。
“抱紧，我们要过去了。”赵杨这样说着，右手小心翼翼地搂紧了常小钏的腰肢。她转过身，迈开步子走向楼顶边缘，在第三次落脚的时候奋力一踏，整个人腾跃至空中，向着对面的楼顶准确地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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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楠是在第五次冲击时被撞飞的。
虽然个子很高，但她的体重刚刚超过女性的标准体重，外面那个八只脚的怪人的力量却足以砸穿楼梯。还是多亏了这座公寓楼的水泵房用了全金属的门板而不是木板包铁，否则恐怕在第一击的时候常小楠的身体就已经和门板一起被一拳打穿了。
五次冲撞，每一次的力量都胜过前一次。第五次的时候常小楠再也坚持不住，被硬生生撞到了墙上。她护着一路逃下来的小姑娘和两个后来逃到这里的年轻男人急忙上来帮忙。他们把工具柜放倒顶住了门，使蜘蛛怪人只撞开了一条缝隙。
它用力地挤进水泵房里，却因为背上畸形生长的额外四肢卡在了那里。常小楠抓住机会，急忙拔除手枪，尽力稳住已经有些脱力的双手和因失血而摇摇欲坠的身体，果断地瞄准了蜘蛛怪人的脑袋，一枪射向它的眉心。
若是在平时，这种距离内常小楠没有射失的道理。但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利，常小楠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做出多么精准的操作。第一枪打在了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音，跳弹向后弹飞出去。
推倒柜子的男人中的一个被吓得尖叫起来。指着常小楠破口大骂：“你看着什么打得呀！你眼睛干什么用的呀！你打中我怎么办！”
常小楠还没有说话，那个常小楠护着逃下来的女孩便不乐意了。她指着那个男人喊道：“你安静点！姐姐的状况已经够差了！”
姐姐呀……常小楠瞥了他们一眼，眨了眨眼睛再次试图集中注意力。
小钏平时也是这么叫我的呢。
她的思维开始有些涣散，幸好那蜘蛛怪人并不知道恐惧，仍然从门缝里探出来半个身子，用力地向来抓住屋子里的人。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可不能在这里输给你这东西！
常小楠咬紧牙关，单膝跪下瞄准。随着一声枪响，蜘蛛怪人发出一阵刺耳的哀嚎退了出去，常小楠自己也被后座力击倒，跌倒在地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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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受伤了，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生物的危机感知能力明明告诉他，这些穿制服的两脚兽和普通的两脚兽一样，应该是伤不到他的，可为什么他还会被打伤，会流血呢？
他为什么要管这些人叫两脚兽呢？人是什么呢？
‘蜘蛛’的脑中一片混乱。他还记得自己应当是一个大公司的小职员，却已经不记得“公司”是什么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如此孱弱的生物，甚至比这些生物更弱。他记得自己被一些像害虫一样聚集的家伙们堵在一个有着很多水池的屋子里，他还记得当时的疼痛感，那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他好像去了一个混杂着数不清多少人的荷尔蒙的地方，那里还有酒精和香烟的气味。他记得一个男人，一个即便是现在的他，也会感觉到畏惧的男人。他记得那个男人给了他一样东西，并且告诉他这是能解决他问题的良药。
可是再后来呢？
他的头又痛了起来，这座建筑物里还有数十个活着的食物，它们的荷尔蒙令他头脑发懵，它们心脏的跳动声让他口水横流。
心脏。
他抬起手——也许是右手——放在了自己大概是胸口的地方，他摸到了一个湿软的器官，那是他的毒腺，并不会跳动。
跳动，他为什么想要会跳动的内脏呢？他以前有过那样的东西吗？
“啊。找到了。就是你吧，最近杀人的家伙。”
一个雌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回过头，看到一个黑红相间的野兽，和他一样的野兽。
“已经不能交流了吗？是昆虫型的啊，智力大概已经退化了吧。”
那雌兽自顾自地说着，令他开始感到烦躁和不安。于是他对着雌兽发出咆哮声，告诉她他现在不想□□，让她赶快从他的猎场滚开。
这时，他突然发现那雌兽并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幼崽。一个既是人类，又有和他们相近气味的幼崽。那幼崽乖巧地跟在雌性的背后，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迟缓但有力的心脏有节奏地颤动。
心脏！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忘记了，脑海中只剩下想要将这个幼崽吞下去的冲动。
“你犯下的罪已经够多了，继续下去对于你自己，对于我们，都不是好事。而且，你居然敢觊觎我的人吗？”
雌性突然提高了声音，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
他突然愣住了，他在这个雌性身上感到了和那个男人一样的压迫力，甚至更胜一筹。无法战斗。不能战斗。会死的！得快点逃！
蜘蛛发出尖利的啸叫，从毒腺里喷射出一团满是毒血的蛛丝，铺天盖地地遮向那个雌性，同时趁机后跳，慌张地回转身，像一个真正的蜘蛛一样八腿并用地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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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有事情想问，但是看来你也没有那个回答的能力了。”
赵杨踩在蜘蛛怪人的背上，手上身上满是像石油一样粘稠的黑红的血，却没有一滴是她自己的。
常小钏愣愣地看着赵杨。就在刚刚，蜘蛛怪人向她们吐出了一团黑红的东西想要逃跑。但转瞬之间，赵杨已经踢开那团投掷物，一大步追上他，然后一拳从背后掏穿了他的胸口。
“alpha就是这样的，拟态越是低级的生物就越难以控制自己。”赵杨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刚刚杀人的并不是她一样“到最后的时候就会像这个家伙，生成第二十四对染色体，完全脱离人类的范畴，心脏也被Omega细胞集成的核心取代……嘿咻~这个就是了。”
赵杨像是讲生物课一样，弯下腰随手从已经不再动弹的蜘蛛怪人身体里扯出来一颗黑红的球体，上面还沾着粘稠的血和一些白色的组织液。常小钏到这时终于忍受不住了，一转身弯下腰大吐特吐起来。
“啊……抱歉，我忘记你没见过这种场面了。”赵杨用平常地语气说着不得了的话，只听她的腔调，还以为是买菜少找了钱那样的小事。
“谁、谁和你一样啊！”常小钏生气地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冲赵杨翻了个白眼“好恶心……这个好恶心……而且我才不是来看这种东西的，快点帮我找我姐啦！”
“不一样吗？嗯……确实不一样吧。不一样才好。”赵杨在面具下笑了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她抬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指向楼道尽头的水泵房：“和小钏相似的味道在那里。”
“你怎么……算了，现在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常小钏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掏出手绢擦了擦赵杨的右爪，牵着它说道：“我的腿都软了，你得负责到底帮我过去。”
“这边本来就准备这样做的呀。”赵杨牵着常小钏向水泵房走去。虽然对于她来说只有短短的几步路程，但对于吐到肚子疼腿软的常小钏来说堪比翻山过海了。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水泵房门前，赵杨抬起手覆在门板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对常小钏说道：“明明害怕血害怕暴力，但是你并不害怕我呢，小钏。”
“……”
常小钏一时哑口无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赵杨这么毫无防备地信任。其实很多时候她的理智都在告诉她不应该这样，但她的感情始终都和她的理智站在另一侧。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回答道：“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
“那么我这个样子也好看吗？”
“喂！”常小钏用手肘用力戳了赵杨的腰部一下，结果把自己的胳膊肘撞得生疼。“快点开门。”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在气什么，只能不停催促来掩饰自己的窘迫“我们最开始不就是要来救我姐姐的吗，快点把事情干完呀！”
轻微的笑声从面具后面传来，赵杨的左手微微用力，轻松地把水泵房的门推开了一条足够常小钏进出的通道：“你进去吧，你姐姐应该是受了点伤，但是并不严重。不用担心，警察和医护人员应该很快就会进来了。”
闻言，常小钏不禁愣住了：“你……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吗？”
赵杨松开了常小钏的手：“我这样子，现在还不适合出现在警察们面前。你就说你是从后门溜进来的就行。等事情过去再来店里找我吧。”
常小钏犹豫地看着她，又转头看了看虚掩的门，再转回目光时，眼前已经没有了赵杨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