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魑魅魍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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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外面的人在经历什么、承受什么，联大附中唯一的大事始终是期末考试。
封闭、独立、自成一体，这就是校园生活，在这里酝酿发酵的青春气息即便是常小钏这样看起来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人都能感觉得到。每次她做完卷子抬起头，或是被陆维明从睡梦中唤醒，或是与同桌结伴走在去食堂的路上的时候，都有一种时间跳跃的错觉：跟着母亲颠沛流离的幼年生活还历历在目，一瞬之间身边全是讨论文理分班的声音了。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陷入对生活的思索，在过去与未来的幻想中迷失。
“小钏？小钏？”
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胳膊，常小钏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在放空了。周围是空荡荡的教室，只有陆维明还一脸担忧的坐在旁边看着她。
“唔嗯……抱歉，我又发呆了。”常小钏打了个呵欠，眼泪便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她抬手揉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表，时针已经快要和12对齐了。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无精打采的。”陆维明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就等常小钏了“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这样能参加吗？”
“考试还是没问题的，就是做做题而已。”
“‘就是做做题而已’哈——啊。”陆维明拎着背包站起来，叹了口气“好学生说话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有底气啊……‘就是做做题而已’。”
“你要是好好听课好好做作业的活也可以啊。”常小钏跟着站起来“至少先从不熬夜早读不睡觉开始吧。”
“一开始就是最高难度，溜了溜了。”陆维明牵起小姑娘的手向外走去，边走边问道：“小钏你想好去上文科还是理科了吗？”
“没想呢。不过应该是理科吧？理科班的教室都在阴面，还凉快一点。”
“怎么这种理由啊。”陆维明笑了起来“那万一理科班换到了阳面的教室，怎么办？”
“那就申请到文科去。”常小钏抬起头，看着陆维明的侧脸，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呢？你想去文科还是理科？”
陆维明仍然笑着，只是语气没有那么轻松：“我只能上文科吧，我数理化全都不行，上理科还不如直接退学了。”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常小钏咬着嘴唇垂下头，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忽然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一样，闷闷的，很难受。就在两年前，她还无法想象自己能像这样和一个人牵着手走在路上，而现在，她也想象不出没有陆维明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粘人，明明幼年一个朋友都没有也这么过来了，现在只不过是文理分班，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就多愁善感起来了呢？
“小钏？小钏？”
头顶传来陆维明的声音，常小钏木然地抬头，看到她关切的眼神。
“你怎么哭了？”她这么说。常小钏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流眼泪，于是那种莫名怅然的情绪更甚了。
她放开陆维明的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倔强地说：“谁，谁哭了！”
“好好好，那就是我哭了。”陆维明笑了起来，握住小姑娘的手腕制止她继续揉眼的动作，掏出手帕轻轻地擦去了小姑娘脸上的泪痕“是在担心分班之后我们的联系会变少吗？小笨蛋，以前你和个冰块一样我不是也走到你身边了吗，以后也一样啦。”
她抱了抱小姑娘，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安心啦，小笨蛋。”
无论常小钏的情绪如何，时间还是会按照它自己的步调运转。根本不给常小钏伤春悲秋的机会，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车站上等着回家的公交车了。
想通了朋友远比舒适生活重要的常小钏果断地去找了老班交涉，现在的她心里一片晴朗，就连常小楠有事没来接她都没有在意。可在她一路蹦跳着拎着背包，暗自悄悄哼着歌回到家门口，按响门铃的时候，来开门的人却又让她的心情突然跌入了低谷。
看着站在玄关应门的珈珞，常小钏整个人都静了下来，动作也变得迟缓机械。她听着常小楠在厨房忙碌的叮当声响，看着鞋架上多出来的一双凉鞋和一双运动鞋，看着餐桌上的新杯子，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她记得这个女人。这家伙也是个能变身的，按赵杨说，的她是个比较安全的beta。但是这和安全不安全没关系，常小楠这还是第一次带人回家，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考虑到常小楠的同性恋身份，这简直和当面出轨没什么区别了。
呸呸呸，什么叫当面出轨，我妈又不在这里……不对，我妈和她还没成呢！
常小钏腹诽着，打量珈珞的眼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后者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这一动作让常小钏注意到了她颈上的项圈，那黑亮的材质，银色的扣环……
“你好，我……”“常小楠！！”
珈珞打招呼的声音被常小钏的疾呼声淹没，她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个子踢掉脚上的鞋子，蹬上拖鞋，飞一般地冲进了厨房，傻楞了好一会才追了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正忙着洗水果的常小楠也被常小钏的一声高喊吓了一跳，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刚要走出厨房，便被冲进来的常小钏挤回到原来的位置。
常小钏顺手带上了厨房的门，一脸严肃地质问道：“外面那个，是怎么回事？”
“别这个那个地叫，多没礼貌。她叫珈珞，你们不是见过的吗？”
“我知道她叫什么。我是说她为什么在！你、你……”常小钏吞吐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说道“你移情别恋了吗！我妈怎么办！我都快做好改叫你‘爸’的准备了！”
“停停停停停！小祖宗你小点声！”常小钏的惊人之语吓得常小楠急忙去捂她的嘴“我哪里移情别恋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就……你和她，还有项圈……”
“停！停！”常小楠完全理解状况了，她蹲下来双手搭在胡思乱想的小姑娘肩膀上，解释道：“那个项圈，是抑制珈珞变身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因为……局里一些内部问题，她现在是停工的状态，住宿舍既不安全也不合适，所以来咱们家寄宿几天。”
“咱家一共就三间卧室，她不还是要和你睡！”
“小丫头胡想什么呢。她肯定去你那屋睡呀，你那屋才是双人床。”
“啥！”这次常小钏在另一种意义上震惊了，她呆立在那里惊讶地眨巴着眼睛。常小楠站起来，揉了揉笨蛋一样的小姑娘的脑袋。
“误会我这件事，因为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就算了。”她笑着说道“但是你从哪里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我们等会儿要好好谈一谈，常小钏同志。”
虽然彼此都解释清楚了，但常小钏对于珈珞这个突然住进自己家，甚至要睡自己的床的家伙没有半点好感，午饭后便借口去给同学送作业溜了出去。其实她哪有那么多可以联系的同学，陆维明又远在O市南边的芳华区，坐公交车要两个钟头才能到，对于极度怕热的常小钏来说这简直是不可能跨越的障碍。
就在常小钏苦恼下午该去哪里躲一躲的时候，一声熟悉的猫叫从脚边传来。她低下头，便看到脖子上系着丝带的刻耳波罗斯正围着她转圈圈，还时不时抬头喵两声。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常小钏蹲下来抱起刻耳波罗斯。说来也是奇怪，大部分猫应该都比人体热的，但刻耳波罗斯抱在手里却有种清凉的感觉，令常小钏爱不释手。
猫咪在常小钏怀里打了个呵欠，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啥都没有的胸前拱了两下，察觉到没有该有的东西后便又从小姑娘的怀里跳了出来，扭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猫不会说话，但是常小钏明显地感觉到了它眼神中的嘲讽和嫌弃。于是她两步靠近刻耳波罗斯，揪着它的后颈肉重新抱进怀里，还拢禁了双手不让它再跳出去。
“你一只猫怎么也这么好色呀。”常小钏对刻耳波罗斯说着，迈步向赵杨店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猫咪挣扎不断，踩得常小钏胸口都痛，但是为了尊严她怎么都不肯放开，一直到了店铺所在的那个小岔路口，刻耳波罗斯才认命地安静了下来。
沿路走向赵杨的店，常小钏察觉到这条小街上气氛的变化。平时这里虽然不是太热闹，但时不时会有行人经过，还有一些聚在一起蹲着抽烟的青年偶尔也会出现。但今天这里毫无人烟，两侧的住宅楼都好像人去楼空了一样安静。这样的气氛令常小钏有些不舒服，她看看怀里的刻耳波罗斯，对方的表现仍然正常，于是她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走到了赵杨的店铺门前，还没迈上台阶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大声喊的声音和赵杨平静说话的声音。还不等她听清里面两人说的什么，屋里就又安静下来，店门的帘子也被人掀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皱皱巴巴的夏威夷花衬衫，发型则是标准的飞机头，后脑勺上还翘着一小撮卷曲的头发，满是胡茬的脸上眼袋青黑，整个人透着“不修边幅”四个大字，白白浪费了一张剑眉星目的好样貌。
“你是……”看到常小钏，那个男人突然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常小钏听见他对自己说话，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正好这时屋里传来赵杨喊她的声音，于是干脆招呼也不打直接绕过他冲了进去。
店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混搭装饰，墙角还多了一台弹子柏青哥机和一台扭蛋机，显得室内更拥挤了。进到屋里，趁着常小钏放松警惕，刻耳波罗斯一纵身从她的怀里窜了出去，跳到了书架顶上，打着呵欠卧了下来。
“小钏你回来啦。”和每次见到常小钏的时候一样，赵杨看起来非常开心。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端出一盘用小米和腰果制成的小米酥，对小姑娘说道：“来尝尝这个，我才学会做的。”
“这是什么呀。”常小钏走过去，捏起一块仔细地观察，随后放进口中细细咀嚼，松脆的小米入口即化，只留下糖的甜味和喷香的腰果。
“小米酥，以前就有的一种老点心，最近又流行起来了。”赵杨看着小姑娘吃完一块，满意地笑了起来，又捏起一块喂到她嘴边“我以前只吃过食品厂生产的商品，这次想自己试试，就做出来了。”
“蛮好吃的。但也是甜食哎，你不怕蛀牙吗？吃这么多糖。”小姑娘自己吃着，也学着赵杨的样子捏起一块喂到对方嘴边“你老拿这么多好吃的诱惑我。”
“对你怎么能叫诱惑呢，我就是想把好吃的分给你嘛。”赵杨说道“你不喜欢吃甜食吗？”
“没有不喜欢，挺喜欢的。但是只吃甜食营养不平衡吧？”
“但是甜的好吃吧。”
“……嗯”
“好吃就好了！”赵杨笑了起来。她拍拍手上的米粒，然后用手背贴到小姑娘的额头，试了一小会儿温度之后说道：“看起来还是这样，你还是那么怕热吗？我给你的金平糖有没有继续吃呢？”
“已经好多啦，要是以前，这种天气我肯定宅在家里，不可能跑到你这里了。”常小钏伏在收银台上，问道“你的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对我的体质有用？明明医生们都找不出办法的。”
“这个嘛~~”赵杨拉长了尾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想知道的话，过几天有没有兴趣一起出去玩？”
“这有什么关系嘛！”
“对我来说很有关系。”赵杨认真地说道“而且。虽然平时你上课没有机会，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来见证我的每一次变身。”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魑魅魍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