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9、无妄之灾

　　老爸严肃的站起身，吩咐道：“小六，给我倒一杯白开水，不要太烫。”
　　“哦。” 小六一听就知道老爸又要开始“施法”了，只要有小孩子被鱼刺哽住喉咙，老爸就会端着一杯水施法，然后让小孩子把水喝掉，鱼刺就会跟着水被吞下去，据他说鱼刺被他弄的水化掉了，吞下去也没事。
　　小六拿了个小瓷杯很快的倒了一杯白开水，试了试不烫，就双手递过去——老爸说过，给他递东西要双手，不能单手，否则就是没礼貌。他要打人的。
　　老爸单手接过水杯，走到门口对着天空念念有词去了。老妈轻声安慰弟弟，说老爸很快就好了，不过弟弟还是在哭，估计是很难受。
　　过了几分钟，老爸进来了，他把水杯递给老妈。老妈连忙接过喂给弟弟喝。弟弟开始不肯喝，用手捏着喉咙说痛，老妈哄了半天，他才喝了两口，但是小瓷杯里还剩下半杯水。
　　老爸在上首坐着继续慢条斯理的喝酒，见状便说：“阿丰不肯喝，那你喝掉也一样。”老妈估计就等着他这句话，他一说完，她就一仰头，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光。
　　弟弟还在哭，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不哭了，又拿着饭勺开始吃饭。
　　哥哥的几个朋友一个个都挺着肚子目睹了整个过程，这时见弟弟不哭了，就纷纷大惊小怪起来。
　　“哇！这是什么功法这么神奇？小弟喉咙里的鱼刺真的不见了？”
　　老爸得意地说：“一点小法术而已。”
　　“真的吗？太神奇了。”阿伟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喉咙，“小弟弟你喉咙真的不痛了？”
　　弟弟跟他们也挺熟，听他这么问，就答：“不痛了。”
　　几个人一听更加一脸惊奇的样子连连夸老爸好本事。老爸被夸得飘飘然，笑哈哈的多喝了两杯酒。
　　晚上洗碗的时候，老妈来厨房装水冲凉，看到那盘油，才意识到老爸拿新油炸了鱼，马上就嘀嘀咕咕骂：“个败家玩意，又拿新油来炸鱼，明明有上次炸花生剩的油又不用，偏要用新油，那油炸了鱼后特别腥，白白浪费我那么好的花生油......”
　　小六装作没听到，继续洗碗。
　　周末两天，小六跟着文姐一起把土墩上另一边的地都种满了。那边种的都是蔬菜，什么黄瓜，豆角，辣椒、茄子、西红柿和麦菜之类。
　　小土墩土壤不错，沙葛和玉米只要拔拔草，只靠着老天爷下雨也能长得不错，可是蔬菜就要天天浇水，还要时不时的除草和施肥。以后小六下午放学回来，如果老妈来不及做，他就要去浇水。
　　连续几个周末，小六跟着文姐，不是去摘茶叶，就是去菜地里拔草施肥，或者去稻田田埂边割草，没有一天有休息的。尽管春天雨水多，两人也是披着塑料纸戴着斗笠去干活，更不用说天晴了。
　　时间慢慢过去，邵耿在学校学了一个多月，就又退学了。据说是实在学不进去，认为比起读书，他还宁愿去打猎。他是家里的独子，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在家也是宠得什么似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六听孟霞说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有点羡慕，心想要是自己在家也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就好了......不过这样的“好事”他也就在心里想一想，根本不可能说出来——说了可能就招来一巴掌外加几声痛骂而已。
　　自从邵耿不读书后，小六在学校就自在多了。无论是课间还是中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没有邵耿带头，别人也不会来围观他，毕竟就算他是个“名人”，说到底也就是个农村小男孩，家庭条件还不好，所以穿着也非常一般，很多同学都比他穿得好，知道他的大名，见过之后也就失去了兴趣。
　　只是小六这口气松得太早了点。
　　临近期末考试的一个周五，小六和妹妹放学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四点半，他照例忙着打水烧火等家务。
　　一边勤奋干活，一边在心里担心，不知道下学期的学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每次开学小六就提心吊胆的，过得特别小心，生怕惹怒了老爸或者老妈，然后他们就不让自己去读书了。特别是老妈，每次要交学费的时候她就看他各种不顺眼，说他从来不赚钱，花钱就厉害什么的。
　　晚上一家人吃饭时，小六坐在下首，正好在老爸的正对面。
　　老爸像往常那样，一边喝着白酒一边吃饭，因为没有肉菜，他心情估计也是不太好，很少夹菜，就时不时的抿一口白酒，坐在那里看着一家人吃饭。当然也有可能他下午在哪里吃饱了才回家。
　　小六装了第二碗饭坐回饭桌边的时候，他笑着说：“小六饭量还是那么好。多吃点饭，才有力气干活。” 然后又转头看着妹妹和弟弟，“小玉和阿丰也要学你们六哥多吃饭，这样才长得快，书也会读得好，知道吗？”
　　妹妹和弟弟都点头。
　　老妈“哼”了一声说：“吃那么多干什么？要是个个都那么能吃，家里粮食可不够。”
　　老爸不满地瞟了她一眼，转移话题说：“今天我去廉村老邵家了，听说他们家老根对我们小六很有兴趣啊。”
　　小六差点被呛住，他没想到老爸居然知道这件事，只是他语气那么平淡是什么意思？他不生气吗？小六偷偷打量几眼，发现他脸色通红，眼睛也有点眯起来，估计已经有点醉意。
　　只听他又说：“廉村人都没什么好东西，又笨，一个个读书差得要死。小六，他没有来找过你吧。”
　　小六连忙摇头：“没有。”
　　老爸见了就笑，正要说什么，小玉却突然脆声说：“爸，那个人以前整天来找六哥。”
　　“什么？” 老爸一声惊呼，对小六怒吼：“小六，怎么回事？！”
　　小六吓得脑子嗡嗡的，脸色有点苍白的看了妹妹一眼，嗫嚅着说：“那个人他之前在学校上学，就跟我说过几句话而已。”
　　“你说老根？他读什么书？不是早八百年就不读了吗？”
　　小六低着头不敢说话，小玉倒是一点也不怕老爸，脆生生的说：“我听阿聪说那个人喜欢六哥，就来读书。不过现在他又不读了。”
　　老爸脸色都变了，“小六，到底怎么回事？你跟那个老根搞在一起？”
　　听老爸说“搞在一起”这几个字，小六心里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生疼，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来，哭着说：“我没有！又不关我事。”
　　老爸气得呲牙，走过来就敲了小六一下。他喜欢把手指曲起来，用手指关节敲人的头，四根手指敲过来，小六脑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一时间脑子疼得发懵，忍不住伸手大力揉了几下脑袋。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老妈也骂道：“就说不要给他读书，尽惹些不三不四的人。”
　　老爸大概是看小六真的疼得狠了，站在旁边没再动手，呲着牙骂道：“你要是敢跟顺族人搞三搞四，我打断你的狗腿！”
　　小六呜呜的哭得非常伤心。他恨死了那个邵耿，要是老爸因此不让他去读书，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找去他家跟他拼命。
　　小六转为低声抽泣，饭也吃不下了，低着头不断的擦眼泪。也不敢顶撞老爸，老爸的性子是别人越顶撞就越生气。他刚刚顶了一句脑袋就差点被打懵，这会儿是怎么都不敢出声了。连哭声都不敢太大，生怕把他惹烦，自己又得遭殃。
　　要是大姐或者二姐在就好了，她们心疼小六，肯定会劝老爸。
　　老爸骂了几句见小六不说话，也就渐渐的消了气，当然主要是想起小六平时的乖巧勤奋，以及他那十里八乡都闻名的好成绩给他挣面子。骂够之后走回去位置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别哭了，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小六一听，知道老爸已经差不多消气，心里松了口气。伸手端起饭碗扒拉了几口白饭，慢慢吃着，可是嘴里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旁边老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也当作没看到，低着头扒拉米饭，因为如果不吃完碗里的饭，老爸看到可能又会生气。大概是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老爸最讲究吃，也最看不惯别人浪费粮食。
　　吃完了饭，照例是小六和文姐两个收拾碗筷。又烧水伺候一家人洗澡。
　　可能是晚饭期间被打了觉得他挺可怜，文姐主动说最后一个冲凉，让他先。他冲完凉走进老妈的房间，也没开灯，轻手轻脚的摸上床，发现弟弟已经睡熟了。
　　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头顶的包，轻轻按一按就会刺痛。想起晚上老爸的怒气，他有点庆幸老爸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玉那句“喜欢”的意思，如果反应过来，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他。
　　周末小六更加勤奋干活，吃饭也不坐在桌边了，端着碗去门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