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47、陪你一起过年

　　小六一边腹诽一边等着叫号拿药。拿了药又去了那个诊室。医生正准备下班，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看到小六，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医生，我就想问问，我这些药吃完就好了吧？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医生摸摸鼻子，说：“会不会完全好就要看你的自己了。虽然骨头没有断，但是应该有骨裂......叫你照个X光又不肯。你记住要按时吃饭吃药，一定要有充足的睡眠休息，至少一个月内不能做剧烈运动。要是有什么不适再来找我。”
　　早上一来到，医生就建议做X光检查，但被自己强烈拒绝了。此刻听了他的话小六将信将疑，但是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本来还想着晚上去摆摊，但是想起那医药费，又决定还是等过两天身体好了再去，免得又病起来可能要花更多钱看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外面顺便吃了晚饭，回到学校的时候和校警商量了一下，校警把那个小电炉借给他。
　　小六拖着病体去饭堂外面的水龙头接水，然后又回宿舍烧，烧好一壶就灌进宿舍的暖壶里，直到把宿舍里的暖壶全部装满才把电炉还给校警。
　　他吃了药就躺在了床上。要快点养好身体才能做其他事情。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他正睡得舒服，被窝里多暖和啊！不想接，这种时候是人都知道学生已经放假回家去了，哪个人还会打来啊？
　　突然间灵光一闪，难道是......
　　他忍着不适尽快爬起来，裹着被子就跑到电话机边，可刚碰到它就停了。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可是这一刻，他心里就是觉得是那个人的来电不会错。突然间非常想念那个人，于是去找出电话卡，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邵耿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喂？是张晓柳吧？你真的在宿舍？”
　　小六“嗯”了一声，鼻子有点堵，“你回家了吗？”
　　“没呢，我明天回。这几天赶工啊可累死我了......刚打过去怎么没接？你刚回来吗？”
　　“不是，我刚睡觉呢......”
　　“你什么时候回家？”
　　小六沉默了一下，正在想借口。那边语气却突然严肃起来，声音显得异常低沉，他说：“张晓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憋了这么久，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小六的眼泪哗哗就留了出来。
　　邵耿没有再追问，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去睡觉，我明天早上去找你。咱们见面再说。” 小六抓着电话说不出话来，或者他不想被对方听到自己的哭声。邵耿又哄了一会儿，他才把电话挂了。
　　晚上不知道几点才睡着。早上又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跑过去接起来。是校警。
　　“张晓柳？你哥来看你，我现在让他进来。”
　　小六说了一个“好”字。放下电话才发觉好冷，回去被窝里躺了一下才开始穿衣服。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快。等他穿戴好，外面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晓柳，开门！”
　　小六跑过去把门打开。门外果然站着那个高大的人，还在“呼呼”的喘气。
　　邵耿没有露出标志性的大白牙，而是上下打量小六，“你要吓死我了......” 接着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就“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两个同时伸手抱着对方，嘴也碰在了一起。
　　他的嘴唇好冰冷啊！可是呼出来的气又热得几乎灼伤人！
　　邵耿把小六压在门背后，手就开始乱摸。小六忍着背上的痛，也伸手摸他。
　　真是痛并快乐着......
　　过了好一会儿，邵耿好像才找回神志似的，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周围，很快就发现桌子上的一堆药。皱眉走过去一个个拿起来看，小六不知道他小学没毕业看得懂多少，但多少有些心虚。
　　邵耿看完药，回过头抓着小六坐在床边开始审问。
　　“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是你爸？你妈？还是谁？”
　　“......我爸。”
　　“挨打了？”
　　小六犹豫了一下，说：“没事，别担心。”
　　邵耿眉头拧得更紧，上下摸人，“他们打你哪了？”
　　“别乱摸......背上。”
　　邵耿二话不说上手就脱他衣服。小六吓了一跳，拼命用手捂着，“冷。”
　　邵耿想了想，改为掀开他的衣服，然后脸色就变了，骂了一句脏话，说：“他拿什么打你？棍子？”
　　小六“嗯”了一声，把衣服拉好，说，“已经不痛了，不过医生说要吃多几天的药。”
　　“怎么可能不痛......医生怎么说？骨头没事吧？是不是摆摊的事被发现了？”
　　小六又“嗯”了一声。“真的没事，骨头要是断了我还能在这和你说话吗？”
　　邵耿一想也是，心疼地把人搂过来轻轻抚摸他的背，想起刚才看到的大片青紫痕迹，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要钱你给他就得了，何苦挨这顿打。还自己跑出来，过年还回去吗？” 想起了什么，脸色又黑了，“我刚还压着你......你怎么也不推开我？”
　　“我也想亲你呀......而且，我把钱给了他们，下学期学费怎么办？”
　　邵耿感觉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闷闷的疼，他多想说“我帮你”，可小六一听到那个“帮”字就瞪圆了眼睛。最后他轻轻抱着小六，一下一下的摸他的背，仿佛这样就能把伤痛抚平似的。“那你过年回去吗？他们还是会找你要吧？”
　　“......我在宿舍吧。” 记忆中第一次被人摸背，很舒服，然而更多的是......很酸爽......
　　“去我家吧。”邵耿脱口而出。
　　轮到小六心里又甜蜜又闷痛，他摇了摇头，主动抱着邵耿的腰，“不去。过两天好了，我还去摆摊。”
　　“你真是......”倔强得令人又心疼又无奈。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邵耿从袋子里拿出泡面，两个人用热水泡了吃完，邵耿就开始呵欠连天。小六知道他连夜过来累坏了，让他去睡觉。自己拿起书本做题。昨天还没着没落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的灰暗心情，今天对着邵耿的睡脸却异常安心，做题效率还挺高。
　　邵耿一直睡到两点多才醒，小六饿了就吃他带来的小饼干。邵耿醒来看他一直等着自己，着实懊恼了一把。饥肠辘辘的两个人跑出校外，骑车去填肚子。
　　两人一直住在宿舍里，因为学校里没有别的学生，校警们也不管邵耿，只是每次他进进出出的都会看上一眼。邵耿也会做人，每次都带点吃的给值班的校警，要不然就给他们敬烟。几个校警很快就和他混得很熟了。
　　年三十那天早上一大早两个人就醒了。在宿舍窝了这么多天，小六感觉身体都快长毛了。今晚必须去摆摊，他相信生意应该不会差。
　　洗漱过后，两个先去吃云吞，等到批发部开门，小六就去进了一大堆货，邵耿要帮着付钱，他死活不肯。“你要是敢，以后咱们就是陌生人！”
　　邵耿是又气又怒，可又拿他没办法。真是怕了他！
　　提完货出来差不多十一点了。小六催着邵耿回家，虽然有些不舍，可今天毕竟是年三十。但每次他一提，邵耿就说“还早” “再等一会”“不急”，最后两个人吃完了中午饭邵耿还悠哉悠哉的。小六急了：“再不走都赶不上晚饭了！”那可是一年一度的年夜饭啊。
　　邵耿这才说：“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掏出手机拨号，很快小六就听到他用顺族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可惜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懂。邵耿几分钟后挂了电话，笑嘻嘻的说：“我爸妈叫我在这儿陪着你。”
　　小六大惊，“你疯了？今天可是过年！”
　　“我知道啊，我老爸老妈说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年，要么我陪着你要么你跟我回家去。”
　　“！！！” 小六不可置信道：“你爸妈也......”疯了？“我不去！”明知道他们家人把自己当邵耿的对象，自己还跑去他家过年，像什么样子？
　　邵耿嬉皮笑脸：“怕什么呀？丑媳妇也得见家翁啊。”
　　“哎哟你还知道这个......不对，我不能去你家过年，这算什么呀！”
　　邵耿劝了几句见他意志坚定，又掏出手机打电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然后把手机递过来：“呐，找你的。”
　　“谁？” 小六有不好的预感。
　　“快接，电话费可是很贵的。”
　　小六闻言连忙抓过来“喂”了一声。里面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说的是镇上的通用话，带着笑意说：“张晓柳啊，你别赶邵耿走。我们家今天已经很乱了，不要他再回来捣乱。你们俩在那儿做个伴，晚上找个饭店好好吃一顿！可别随便对付了......”
　　小六鼻子发酸，对这样温柔的邵妈妈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就只能“嗯”。邵耿的妈妈又说了一些话才挂电话。
　　邵耿趁着小六打电话的空隙，跑到身后抱着他，在他脖子上乱嗅乱亲，弄得什么气氛也没了......小六挂了电话，把他推开，“你和你爸妈都是怪人。”
　　“哪里怪了？总不能放着老婆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的......哎哟！打我干嘛？”
　　“再胡说......”
　　“好好好，我重新说。嗯......总不能放着老公一个人在......哎呀！怎么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抱着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午觉。下午三点，邵耿就风风火火的爬起来。“张晓柳，快起来快起来。” 小六十八年来难得过一个清闲的年，却连睡个午觉也不得安宁。加上这几天为了养身体睡得多，午觉已经成了习惯，此刻被吵醒了自然非常不爽：“干嘛？摆摊还早呢！”
　　“咱们去买衣服！” 邵耿兴冲冲拉他。
　　这两人在年三十的下午冲进超市买打了五折的新衣服，然后邵耿硬是拉着小六去下馆子。两个人什么活都不用干，坐着等就有人把丰盛的年夜饭端到面前。小六心中感慨不已，有钱人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压下心中的不适跟着邵耿享受了一把。尽管结账的时候有些心疼，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开心的。
　　可另一边，张家却没那么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