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41、喝酒

　　年初三一大早，细姐就和赵强一起去了省城，她说餐厅这段时间非常忙，本来不给请假，还是赵强帮了忙她才能回来过年。说起来，细姐打工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回家过年。
　　回去之前她找了个机会掏出一千块递给小六，小六只要了五百，剩下的硬还给了她。“姐，五百就够了，真的。剩下的你留着。” 他知道细姐另外给钱老妈了，那是弟弟和妹妹的学费。
　　细姐还想坚持，小六又说：“姐，我可能很久都没有能力报答你，但是我现在可以赚到一点钱了，这些你留着吧，以后你结婚生孩子都要钱。” 他算过，就算细姐现在的工资已经升到了八百，可是他们三个每半年的学费就有两千多，加上其他家用以及伙食费，细姐她自己的花用......一年到头的忙活，她不但没钱剩，平时还要省吃俭用行。
　　细姐最终还是把那五百块收了起来，她确实是很吃力。本来也没打算供小六上高中......
　　文姐年初五开工，于是初四便去了镇上。小六找了个机会和小雪一起去找孟德孟华他们玩，半年没见大家都变化挺大。孟霞和孟秀没有再读书，孟霞去镇上她舅舅家开的干货店里帮忙，孟秀则去学剪头发，聊起来小六才知道原来她也在县城。她学艺的那间理发店就在小六去摆过摊的那个市场口......以后不去市场摆摊了，在夜市摆摊也要小心点，如果孟秀看到他，然后传回家里......
　　孟德在县城二中，距离小六的学校挺远，两所学校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而孟华则去了省城他妈妈那儿，他的爸爸以前总是打他妈妈，所以他妈妈很早就离婚走了。他平时跟着他爸爸住村里，但现在不读书了，他就去省城他妈妈那儿找事做。当然，他只是在那儿做事，放假还是要回来的，毕竟他是被判给了他爸。再说他也不能不回来，否则他爸爸敢拿把刀杀去省城砍了他妈，原因是怪她教唆儿子离开父亲......兰村虽小，却什么样的人都有......
　　大家一起聚在孟秀家里一边吃瓜子糖果等零食一边聊天。当然，他们打听最多的还是小六的学校。孟德说：“你在高一三班啊，下次我去找你玩，等你有空也可以来找我啊。我在高一一班。”小六点头说好。
　　中午十二点刚过，孟秀的妈妈和姐姐就在布置餐桌了，她妈妈笑着喊道：“快过来吃饭啦！”
　　孟德他们一窝蜂的就围了上去，孟霞和孟德两个能说会道，直夸得孟秀的妈妈笑眯了眼，一个劲招呼他们多吃——农村人都很好客，特别是正月里不用出去干活的时候。小六第一次在同学家吃饭，有些拘谨，但周围同学都大大咧咧的埋头大吃，明显不是第一次，所以他慢慢也放开了。吃到一半，孟秀的两个哥哥回来了，他们加入餐桌，孟大哥拿出一箱啤酒“咣”的一声放在旁边，“一人一瓶，人人都有份！”
　　孟德和小雪顿时欢呼起来。
　　孟大哥拿个开瓶器快速的开着瓶盖，小六连忙说：“孟大哥，我不喝酒。”
　　“不行在座的都要喝。” 孟春叫道，“尤其是你张小六，第一次在我家吃饭吧？” 他坏笑。
　　小六很为难，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呢...... 孟大哥“砰”的一声把一瓶酒放在他面前，笑道：“男人一定要会喝酒，不然以后怎么混？”
　　孟秀妈妈拍他一下，笑骂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大老粗！人小六是斯文人，将来要考大学的。”
　　孟大哥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 那就更加要喝了，预祝你考个好大学！” 他不由分说，把酒瓶塞进小六的手里，拿自己的酒瓶“叮”的碰了一下，“来来来。”
　　小六知道他没有恶意，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于是向孟秀妈妈要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出来和孟大哥碰杯。然后是孟二哥。他们两兄弟性格差不多，又豪爽又好客，不停的和在座的男孩子碰杯。小六喝完一杯的时候，孟德的一瓶酒已经空了，脸微微有点发红，“大哥，再来再来。”又开了一支......
　　看着大家欢声笑语的小六想起读书时孟霞说过孟秀是她的姑婆，那么作为她堂弟的孟德怎么能叫孟秀的哥哥做大哥呢......不过大家开心就好。
　　一顿饭吃完，孟德已经醉了，大着舌头和孟家兄弟干杯。小六倒没什么感觉，就是脸有点热乎乎的，还有肚子有点涨......按理这么冷的天喝冷酒应该会很冷，可喝到后来就开始发热了。一顿饭玩闹到两点多，往外走的时候才感觉脚步有点飘忽，明明头脑还很清醒，可腿却有点打偏，经过村中间那座桥的时候还差点掉下去。虽然桥只有两三米高，冬天河水也很浅，可也把他吓出了一身汗。回到家进卧室睡了一觉，傍晚醒来头才不晕了。
　　初七一大早，小六就背着包出门了，没有人问他学费伙食费够不够......事实上除了老妈奉送的白眼，他没得到任何反应。他在二姐家吃了午饭，下午去学校。天气还是很冷，这次过年没有新衣服，但细姐带回来一件灰色毛衣给他，那是她利用上班之余的空闲时间织的。小六把新毛衣穿在校服里面，一路都感觉暖洋洋的。
　　初七当晚没有晚修，但是宿舍里同学都到齐了。大家把带来的零食放在一起，一边吃一边互相交流过年的新鲜事。小六知道，明天一到，这些家伙们就又“变身”成学习机器，恨不得连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全拿来学习。
　　八点多的时候楼下宿管大爷的大嗓门喊道：“张晓柳，张晓柳，校门口有人找！” 连续喊了两遍。小六跑出走廊向下望：“大伯，是叫张晓柳吗？” 得到大爷的认可，他飞奔下楼。
　　不用猜，来人肯定邵耿。还是骑着他那辆骚包的摩托车。校警们很尽责，没有学生证或者没穿校服的一律不给放进门，尤其是邵耿这种一看就不是学生的人。
　　“张晓柳！” 远远的小六就听到邵耿在叫自己。他发现这人每次见自己总喜欢先连名带姓的叫，他那声音特别，带着顺族人的口音，每次听他喊自己名字总有股怪怪的感觉，想忽略都不行。
　　校警出来把旁边的小门打开让他出去，笑着说：“你哥又来看你了。”
　　小六也笑：“是啊。” 如果真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会是什么感觉？一定就像他现在这样开心并且雀跃的，被人关心和在乎的感觉怎么都不会差。
　　邵耿把小六拉到校警室外墙边，这里有校警室的屋檐挡着，灯光照不到。可是小六仍然看到邵耿闪闪发亮的眼睛锁定自己。
　　“你怎么又来了？”
　　邵耿压低声音：“想你了。”
　　小六心微微一跳，感觉脸有点发热，偏头靠在墙壁上。
　　邵耿又说：“我明天就去市里了。”
　　“这么快就要上班？” 小六抬起头问。
　　“嗨，我们那不叫上班，叫开工。是工地，又不是办公室。”
　　“帮人做房子吗？”
　　“之前有帮人做过房子，不过这次是在道路下面挖下水道。工人初六就开工啦......我今天来看看你，明天一早就走。”
　　小六突然感觉心里暖暖的，他和邵耿对视了一会儿，想说你不用来看我，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人都已经站在面前，再说这话也太没心肝了。
　　“你有多高？” 他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邵耿一愣，说：“去年量一八二，今年没量过，应该长高了一点。” 他轻笑一声摸摸小六的头，“你也长高了。”
　　小六一偏头，“废话，你以为就你会长？”
　　“有一七五吗？”
　　“上学期体检量到一七七。” 小六有些得意地说。
　　“不错不错，吃多点饭，争取过两年超过我。”
　　那恐怕有点难，看邵耿这样子应该还会长，自己恐怕很难超过他。但小六仍笑着说：“一定会超过你。”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邵耿掏出一支烟点上。
　　“你会抽烟？” 小六诧异，他从来没见过这人抽烟。
　　邵耿吐了个烟圈，说：“早就会了。是不是很帅？试一口？”
　　小六顿时哭笑不得，摇摇手表示不要。想起老爸天天烟不离手，整天都“吭吭”的咳嗽，有时带人回家吃饭几个人一起抽烟的话一屋子都烟雾弥漫，人坐在里面都要呼吸不畅。忍不住说了一声：“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临走的时候邵耿从摩托车扶手上拿下一个袋子递过来。小六倒没有推辞，只是翻了翻里面——希望他不要再偷偷放钱进去。
　　邵耿把他的手从袋子里拉出来，无奈道：“别翻啦，这些水果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别都给同学吃了。”
　　这袋水果最后还是摆在了宿舍的公用桌子上。廖强翻了翻，拿出一串红葡萄：“哇！这是进口红提吧！上次我小姑买过......卧槽！这又是什么果？”
　　......
　　经过舍友们大惊小怪的辨认，小六才意识到这袋水果貌似还不便宜，都是进口货......怪自己没见识，下次一定让他别买这么贵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