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40、过年

　　小六沉默了一下，说：“姐，我现在每星期六晚上去摆地摊，可以赚一点钱。以后慢慢的学费应该也可以赚到。所以你不用顾虑我，想结婚就结吧。”
　　细姐笑骂：“你懂什么，姐姐自有打算。倒是你，怎么想着去摆摊？不会耽误学习吗？”
　　小六摇头：“不会，只有星期六晚上去。”
　　细姐叹了口气，“那就好，你读书多懂得也多，做事要有分寸。”
　　“嗯，姐你不用顾虑我，我也不想耽误了姐姐。”
　　细姐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她低下头干活，大声说：“什么耽误不耽误，你想太多了。姐姐想结就结，不想结就不结，谁也不会顾虑。”
　　小六勾了勾嘴角没再说话，埋头除草。
　　两姐弟除草除到年二十九，年三十那天没空去了。这天一大早，阴冷了几天的天气又飘起了小雪。老妈一大早就起床，抓了一只养了一年多的大鸡，让老爸拿去庙里上香请菩萨。因为那只鸡有五六斤重，被绳子捆着一直挣扎个不停，加上一些鞭炮香烛纸钱白酒等物，老爸一个人不好拿，就把小六也带上。寺庙在小河下游，建在一座半山腰上。冬天河水浅，沿着家东门前的小路去到河边，再淌过河走两公里左右山路才到。
　　等从庙里回来，小六的肩膀都被绳子勒红了。那只鸡去的时候是活的，一路不停挣扎，害他肩膀被竹筐的绳子勒得生疼，在庙里把它放血杀了，还得背着它回来。
　　回来之后就忙着干活，这一天用水用柴都特别多。阿玉和阿丰轮流打了一会儿水，累得手酸，后来还是小六去打，又一担担挑到厨房。细姐倒没有做什么，她和赵强一直在客厅说话。
　　中午准备开饭的时候文姐终于回来了。一家人随便吃了点，下午又忙开了。厨房里老爸忙得团团转，他“不计前嫌”的又开始指使小六， “小六，大火。”“小火”，“剥蒜”......一道道命令不绝于耳。打鸡蛋洗菜切菜砍柴杀鱼......最后一盘盘肉被放进一个大锅里，大锅上有个架子，下面半锅水，盘子放在架子上，盖上锅盖，老爸吩咐“加大火蒸一个小时就能开饭了”。于是小六坐在灶膛前面加柴。
　　吃年夜饭的时候老爸和赵强两个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喝得面红耳赤。赵强这几天与老爸已经混得很熟了，他说：“你们家六儿很能干啊！我听阿细说他读书也很棒，伯父您以后有福了。”
　　老爸似乎忘了之前对小六的冷淡，听了这个哈哈大笑，说：“那是啊，我家小六从小就乖巧懂事，小学时候干活就比大人还厉害，读书那就更是聪明了。”
　　小六面无表情的吃饭，这种话他从小到大听多了，老爸总是喜欢在别人面前夸他，可背后他却又恨不得这个儿子天天在家干活才好。听着听着，他突然想道：也许自己去学个分/身术变成两个人就能满足老爸了。一个去学校努力读书给他挣面子以供吹牛支资，另一个则在家干活养活一大家子。
　　年初一一大早，赵强摸出几个红包分别发给四个弟弟妹妹。文姐摆手不要，走开了。小六也隐约觉得这不好，没有接。倒是旁边的细姐笑眯眯的说：“拿着吧。”
　　最后小六只好接过来，朝赵强说了一句：“谢谢，新年快乐。”
　　后来偷偷打开看了看，是一张五十元。
　　说老实话，除了几个姐姐给的红包会大点，小六从小到大收到最大张的红包就是十元的，包括老爸很敬重的舅公以及住在城市里的大舅（老妈的哥哥），他们每次都只是给十元而已。所以这五十元真的不算少了。他后来偷偷和细姐说了一下，细姐倒没有怎么样，只是叫他放心用。
　　年初二大姐和二姐拖家带口的回娘家，一大家子忙着做饭说话拜年，两个姐姐给小六的红包里面都是一百元，他不知道弟弟妹妹的是不是也这么多，没有问。
　　这是每年最开心也是家里人聚得最齐的一天。两个穿得喜庆的外甥也很可爱，跟着放鞭炮玩的阿丰身后跑上跑下玩闹，姐姐们也都聚在一起大声说话谈论着一些笑话。而过年期间老妈为图吉利也不会摆脸色骂人，所以大家都很放松很开心。一顿丰盛的大餐在大家通力合作下很快就做好了。
　　唯一不愉快的是，这一天安静了几天的大嫂又出来作妖。就在小六他们忙着端菜上桌准备吃饭的时候，一直坐在院子里聊天的几个男人也招呼着准备进屋吃饭。二姐夫朝转身往家走的哥哥说了一句：“阿明也一起来喝两杯呀。”
　　就是这句话捅了马蜂窝。
　　小六不知道这句客套话哪里惹了她，大嫂忽然从她家厨房里冲出来，朝哥哥骂道：“什么活都不干，就知道等吃。赶紧过来！” 从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眼白以及阴沉的脸色。小六怀疑她的眼珠因为长期不使用已经退化了，只剩下眼白。
　　哥哥讪讪地跟她回了家。这边姐夫们面带着尴尬进了屋。吃饭的时候小六照例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他听到旁边同样坐在石墩子上的文姐小声嘀咕：“妈的老妖婆。姐姐她们送的礼她就收，连一句好话都没有！哼！诅咒她吃了那鸡牙齿掉光光。” 其实按道理大姐和二姐不用给哥哥送礼，因为她们是哥哥的姐姐。但现在她们送的礼哥哥不但收了，还没有什么好话，也没见什么回礼，这就太过份了。以前小六都不留意这些东西，这回听文姐讲才意识到姐姐们每年过年或者中秋等大节都会同时给老爸以及哥哥送礼，还真的就没见哥哥有邀请姐姐他们去他家吃饭，更加没有回礼！
　　这都乱套了吧？为什么一向自诩很有文化很讲道理的老爸不管这事？
　　大嫂可能有顺风耳，文姐这句小声嘀咕的话刚说完，她就又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指着文姐骂：“你这个死鸡婆说什么！你全家遭鸡瘟不得好死！”
　　这可把小六他们一大家子全给骂进去了，屋子里面的谈笑风生再也装不下去，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两个脸色都不太好看，但碍于场合没有人出声。而老爸也仿佛没听到似的，顾自喝了一大口酒。
　　文姐当场就把手上的碗朝她摔去，在她脚边‘啪’的碎开，洒了一地的饭菜和碎瓷片。“死老妖婆扫把星，你说什么！发羊癫疯了吗？”
　　大嫂和文姐激烈的对骂起来，唯一庆幸的是两个没有动上手......
　　过了一会儿，老爸从屋里出来喊：“阿明，快把你老婆拉回去，像什么样子！” 又对文姐说，“你也少说两句，这么彪悍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大嫂朝地上“呸”的吐了一口口水：“嫁不出去活该，你们全家都不要脸！烂XX生的烂XX鸡婆连狗都不屑去操！”
　　这恶毒程度真的是！！！...... 小六气得发抖，脑子嗡嗡了一下，想也不想，冲过去“啪”的扇了她一巴掌。
　　他怎么说也是个半大小子，长年干活手劲也不小。怒极了使出全身力气的一巴掌，大嫂的脸立即肿起来，肥硕的身体歪向一边差点摔倒在地。这下子她倒是闭了嘴，主要是吓蒙了没反应过来，僵了两秒，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嚎叫：“你敢打我！阿明，你还不快出来，你弟弟要打死我了！” 小六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反正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咬牙切齿说了两个字。
　　“闭嘴！”
　　不停嚎叫的大嫂戛然而止。刚好哥哥走了出来，她就拉着哥哥跑回家“砰”的关上门。小六听到哥哥家里小侄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跑出来看热闹的家人大概是第一次见小六发火，一个两个张大嘴巴看着他走进屋子，夹了几块肉又回来坐在石墩子上低头吃饭。全程没有看任何人——其实他还在气，只是大嫂既然不闹了，他也就强行压下来心里的火气，继续吃饭。
　　大姐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反客为主，“哎呀”一声，说：“小六怎么坐在门口吃，快来这里坐。”他坐在桌边朝小六招手。
　　小六抬起头看他一眼，勾了一下嘴角，想笑一下可是笑不出来，有点僵硬地说：“不用了，你们坐。我快吃完了。”
　　这一天没有人再找小六干活了，他又变得“无人问津”，可他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觉得有些快意。一直压在他心里的郁结好像被清除了一点。
　　大姐和二姐回家之前进小六的卧室里去说了一会儿话，细姐和文姐也在，小六又恢复了腼腆的个性。看看姐姐们各个面带戏谑的看着自己，突然间觉得不好意思。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这么“出格”过，别说打“长辈”了，连大声说话好像都没有。
　　姐姐们却都很开心，说：“小六长大成男子汉了，哈哈！”
　　文姐则一个劲夸他做得好，说到后来甚至嫌他打少了，应该趁机多扇几巴掌......对于大嫂的无理取闹和嚣张的谩骂，最看不惯也最直接回骂的就是她，她这会儿简直心花怒放，直说要不是那个老妖婆跑得快，她就上去帮小六把她的嘴给撕了，叫她永远骂不出那些脏话。
　　然而小六冷静下来想了想，自己怎么说都是小叔子，打了大嫂，真的没问题吗？哥哥会不会来替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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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又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