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39、被关了

　　第二天早上小六很早就起来烧火做早饭，老妈起来之后看到倒也没说什么，她自己提了换洗衣服去洗。小六煮好饭之后老爸和妹妹才起来，而弟弟还在赖床。
　　吃过早饭，老妈招呼弟弟妹妹打扫屋子，每年过年前都要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以前都是小六和文姐做，现在老妈只招呼弟弟和妹妹。把小六当透明人。
　　小六正在想如果自己争着干活会不会又被她抢走活。小雪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小六，小六！”
　　他走到门口，“我在。”
　　“你们学校怎么那么迟才放假啊？都要过年了。什么时候开学？”
　　“初八就开学。”
　　“哇！” 小雪张大嘴，“这么早！我们学校要年二十二才开学呢。啧啧，真不愧是县城第一中学啊！喂，快说说，你们学校是不是很漂亮，同学是不是都很有钱？”
　　小六下意识看了看老爸老妈，他们貌似没什么反应，该抽烟的抽烟，该打扫蛛网的打扫蛛网。再看弟弟妹妹，已经停了手看着这边，明显也是好奇的吧？
　　“嗯，学校很漂亮也很大。” 小六说。
　　“我还没去过你们学校呢，” 小雪说，“下次有空去学校找你玩。你在哪个班？”
　　“高一三班。”
　　她问了很多问题，打听小六在学校里的生活，小六只和她说学习，没说摆摊的事。
　　最后小雪又说：“我听说你昨天坐邵耿的摩托车回来？你怎么会坐他的车？”她这句话刚说出来，老爸老妈的脸色立刻变了。
　　小六察觉到爸妈的脸色，临时想了个借口，说：“昨天坐车的人多，没买到票。又刚好看到他，就坐他的车回来了。”
　　小雪又大惊小怪的说了几句，无非是说邵耿不是个好人，叫小六以后要远离他。小六反问她的情况转移注意力，他知道小雪没有读高中，而是去市里读了中专，但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初中毕业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小雪听他问起自己的学校，脸色变得有些怪，眼神飘忽的说：“我们那所破学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中专呗。” 她明显是不想多说，很快就告辞回去了。
　　后来小六才知道她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他不太清楚这个专业具体学的是什么。只是后来每次见到小雪，她的打扮都越来越奇怪，脸上的妆越来越浓，有一次她还涂了绿色的眼影艳红的口红，身上穿着粉红色的裙子......不知道是不是市里的女孩子都这么打扮，但他实在是欣赏不来，又不好意思打击洋洋得意的小雪说她的妆很奇怪。再后来过了几年，小六才听说她十七岁就交了个男朋友。算算时间，也就是她去中专学校的第一年。又听说她毕业后去一家酒店上班，陪客人喝酒，赚了不少钱给她爸妈和弟弟用，后来又换了好几个男朋友......
　　不过现在小六不知道未来的事，看她走了心里才松了口气。等小雪走了，老妈就重重的“哼”了一声，老爸一脚踢翻一张椅子，骂道：“我叫你别和姓邵的来往，你现在翅膀硬了，把我的话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小六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卧室。他不想和老爸顶嘴，那只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的骂，要是再惹急了，他还会打人。
　　老爸见他进了卧室，也没有停止，在大厅里噼里啪啦骂了很久。小六听到他骂自己“绝命种，短命鬼”，看来他把大嫂的口头禅学会了。最后他来到小六的卧室门口，拿把锁头把门锁住，说：“你死在里面好了，别再出来给我丢人！”
　　是个人几个月没见都会问小六的近况，问他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不管他们是出于八卦也好关心也好，总会问那么几句。可偏偏自己的爸妈对此却毫不关心，只会逼他骂他......
　　这一年小六十七，刚上高一。阿玉十三，上初一，阿丰十一，读五年级。三个人的学费都是细姐寄钱回来交，当然三人当中就数小六的学费最贵，每个学期要八百块。家里摘的茶叶卖了的钱就用在家里日常以及给阿玉做伙食。有一次小六听弟弟妹妹聊天，发现住宿的妹妹每星期居然有二十块伙食费，如果碰到她来“例假”还会有更多。而读小学的弟弟也时不时能从老妈那儿拿钱买零食吃——他对此已经生不起什么痛心的感觉了，反正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捡来的......既然早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一年的冬天，二十岁的文姐不堪忍受家里繁重而没有意义的劳作，毅然跑去镇上跟一个中年女人学剪头发。后来小六去过那间小小的理发店，文姐被指使得团团转，每天要给很多客人洗头发，双手因为长时间接触洗发水，手背上长了一层厚厚的痱子，她根本没什么机会摸剪刀，可又不愿离开。她一边后悔自己没文化找不到好工作，一边又埋怨小六读书太多拖累家里......
　　小六一直在卧室里出不去。他知道闹也没用，就做题，很小声的读英语。饿了就睡觉。
　　睡醒一觉感觉外面可能是半下午了，就爬起来，他想去厕所。拉门，果然还是锁着的。他拉了几下，外面响起老爸的声音：“不许出来！” 他话没说完，外面大黄狗突然“旺旺”的大叫起来，看这样子应该是有人来了。
　　院子里有人呵斥大黄狗，怎么听怎么像是......果然没一会儿，大厅里传来细姐的声音：“爸，我回来了。”
　　小六正想叫细姐放自己出去，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紧跟着细姐后面说：“伯父好。” 说的是省城话，声音很低沉。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老爸终于从他那把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说：“这位是？”
　　细姐：“这是我朋友赵强。他趁着放假来这边玩几天。” 然后客厅里就是一阵说话声，老爸用蹩脚的省城话和那男的聊了起来。小六听到有外人在，反而不好意思喊人了。他憋着尿靠在门后，真希望那个男的说一会儿话就出去，只要他不在外面，小六就喊细姐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细姐问：“小六呢？”
　　老爸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做了什么手势。过了一会儿，门板外面传来动静，门很快被人推开。细姐皱着眉头看着他。小六眨眨眼，笑了：“细姐。” 她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衬得人又白净又漂亮，比小六在县城见过的大多数女孩子都漂亮时髦。
　　细姐走进来，在身后关上门，小声问：“他干嘛锁着你？”
　　小六犹豫了一下，细姐紧接着说：“是不是又逼你辍学？”
　　小六点头。细姐的眉头皱得更厉害，说：“别听他的，死酒鬼，又懒。”
　　“我没听他的。”
　　细姐踮起脚大力揉揉他的寸板，说：“嗯，细姐支持你。”
　　“谢谢姐......”
　　“傻瓜......你好好读书，我这钱就没白花。”
　　“嗯！”
　　因为有了外人，还是个省城来的客人，老爸和老妈都没有对小六再横眉冷对。倒是赵强自动用蹩脚的普通话和小六聊了几句，问他学习的事情，又提到他自己以前读书时多么辛苦，语气非常感慨唏嘘，仿佛把小六当成一个成年人。小六有些窘迫，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多了招来老妈的白眼，不说又显得很不礼貌，只好多笑。
　　弟弟和妹妹对这个陌生人非常好奇，他们一边吃着细姐带回来的零食，一边好奇的打量。老妈也笑眯眯的用比老爸更加蹩脚的省城话和赵强聊天，问他家里父母兄弟姐妹工作等等，在她差点把人家祖宗八代问候一遍之前老爸终于用家乡话说：“你快得了，赶紧去杀鸡，待会我来煮。”
　　外面有突突的车声传来，是哥哥回来了。车子从小六家门口开过，到他们家门口停好。接着就听到小侄女和大嫂说话的声音，然后哥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细姐坐在椅子上没动，用标准的省城话朝赵强说：“这是我哥。” 又对哥哥说：“这是我朋友赵强。”
　　赵强站起来走过去朝哥哥伸出手说：“你好。” 哥哥站在大门口没动，僵硬的和他握了一下手，打量了一会儿赵强，脸色看不出好坏，最后用蹩脚的省城话说了一声：“你好。”就返身回了他自己家。
　　赵强也不以为意，继续和老爸聊天，中间也会时不时小声和细姐说几句。
　　吃饭的时候细姐和赵强挨着坐，小六坐在细姐另一边。她不断给小六夹菜，“吃多点，你看你又瘦又弱，营养不良。” 小六中午没吃，下午又帮忙干活，早就饿坏了。埋头吃了一会儿才接收到老妈偷偷发过来的恶狠狠的眼神......
　　赵强说是来这边“玩”，可他每天就坐在屋里和老爸聊天喝茶，如果老爸没空，他就一个人走到门外面左看右看。家里没什么活，老妈带着弟弟妹妹在做。年关，老爸老妈忙着做扣肉米粉肉以及炸丸子炸鱼等食物。
　　年二十七，小六和细姐扛着锄头去给茶叶除草。家里有很多茶树，有一半是大姐二姐没出嫁时与哥哥一起种的，另一半是大伯去世之后留下来的。大伯没有后代，去世后东西就都留给了同村的他的二弟。家里没有给茶叶施肥的做法，每年只有在秋冬以及早春没茶叶摘的时候会除草，并把野草堆在茶树底下当肥料。就算分了将近一半给哥哥，现在这些也不算少。
　　两个人在茶树中间埋头干了一会儿活，细姐停下来擦汗。小六也停下来，说：“姐，你要和赵强结婚吗？”
　　细姐的脸白里透红：“没有的事，他只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