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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两件大事 ...

  •   第一件是在初三刚开学不久,还是十月份的时候。周末他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发现家里一片愁云惨淡。就连一贯对他很看不惯的老妈都没有空理他了,一定是大事。他察言观色,战战兢兢的干活。跟文姐一起洗碗的时候才找到机会说出自己的疑问,文姐告诉他是阿丰的手被炸了。
      小六还以为自己幻听,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小男孩,谁会去炸他?连忙追问,这才知道是前两天的午后,十一岁的阿丰在路边玩的时候捡到一盒鞭炮,不过那不是普通的鞭炮,是那种表面包着黑色胶皮的小鞭炮。这种鞭炮响声比较大,小孩子都很喜欢,去年过年的时候刚刚流行起来的。就是不知道阿丰怎么会捡到。他在院子里放了几个,巨大的响声把阿聪也引过来,之后这个小伙伴就跟他说这种小鞭炮可以拿来当鱼雷炸鱼。于是阿丰第二天吃完午饭就一个人去河边炸鱼,他平时玩鞭炮也不会炸到手,可是那天就不知道怎么回事,鞭炮点了火愣是不会丢开,结果在手里炸了.......
      因为威力比一般的鞭炮大,他的手掌当场被炸得血肉模糊,哇哇大哭起来。幸好同村一个大人在附近干活听到哭声才把他背回家。家人立即带他去医院。可惜镇上的医院根本治不了,因为他手掌里面的筋断了几根,要接起来只能去市里的大医院。
      对于本来就一贫如洗的家,好几千块的医药费不亚于天文数字。哥哥陪着阿丰在医院里,而这两天老爸就东奔西走的借钱。不过根本借不了多少,哥哥给细姐打电话,叫她寄钱回家。只是细姐本来工资就不高,加上小六和小玉阿丰也刚开学,刚交完学费不久,估计她也拿不出多少来。
      周末两天,小六受尽了老妈的白眼,老妈一边骂他扫把星就会花钱现在住校还要吃那么多米,一边指使他干活,言语之中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小六默默听着,忍不住再一次想,自己真的不是老妈亲生的吧?农村人都重男轻女,可是为何老妈对其他七个孩子都好过对他呢?明明自己是个男孩,而且读书成绩也好,干活也卖力......如果是自己炸伤了手,是不是根本就没机会治了,随便采点草药包一包就算?
      周日下午要返回学校的时候自然没有人想起要给钱小六做伙食费,他只好趁着老妈去了菜地,快速的装了一大袋米绑在自行车后面,匆匆地走了。
      过了一个星期再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阿丰已经回来了。他有点好奇弟弟的手到底伤得怎么样,可是老妈把弟弟宝贝得什么似的,整天唉声叹气地抱着他,连吃饭都喂他吃,也不准人靠近他,怕碰到磕到宝贝儿子......所以小六最后也没有看过他的手,只是远远的看到他的右手整个手掌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又过了一个星期再回家的时候,阿丰的手已经拆线了,只是还是不能用力。小六趁着老妈不在,哄着阿丰给他看过,发现那只手掌心纵横交错的缝了三道,虽然拆了线,也还是能看到一道道像蜈蚣一样的痕迹。
      不知道阿丰的医药费最后是怎么凑齐的,小六也不问,就怕被老妈听到又惹来一大堆的怒骂。他只是默默的干活,用周末有限的时间尽量做多点事。虽然老爸在家她不敢怎么骂,但是老爸总是喜欢往外跑......
      第二件大事则发生在第二学期。
      这次准备开学的时候老妈很是闹了一番,吵着不给小六读书,说读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出外打工帮着赚钱养家。她总是说小六是男孩子,出去外面也不怕被人骗去做鸡什么的,为此老爸还一度有点动摇。最后还是细姐坚持出钱给小六读完初中。老爸估计是怕别人说难听话,最后勉为其难同意让他读完最后这学期。
      刚开学的时候学校就有通知,五月份会有一次毕业考,如果不准备读高中的学生,考完毕业考之后就不用再上学了。而剩下的学生则要在最后那个月里冲刺,参加六月的升中考。
      小六这学期的化学成绩有所提高,虽然不算很好,但总能考个八十以上。其他科也一直挺稳定,所以他一边觉得自己不可能有机会读高中,一边却下死功夫苦读书,就希望考个好成绩......说不定有奇迹发生呢?老爸他们并不知道有毕业考和升中考之分,只要自己不说,他们也就不会想到要阻止。
      清明前的茶特别好卖,价格也高,所以今年三月中准备要摘清明茶的时候,老妈一度要求小六辍学在家帮忙,希望能多摘些茶叶,因为今年尤其的缺钱。最后老爸出马把她镇压了才消停一些,只是趁着周末的时候叫小六他们早早就上山。
      不过清明茶虽然好,却并不会很多,因为这时的气温还很低,茶叶长得不快,最多也就摘两轮,量还非常少。而到第二轮的时候往往是清明前两三天了,那时往往只有一点芽尖而已。所以虽然老妈特别紧张,今年摘的茶叶也并不比往年多多少。对此,她的说法是因为小六没有多在家帮忙......
      五月初,刚插完早稻秧不久,田里的活不多,周末小六回到家的时候也就跟着文姐去摘茶叶,或者茶叶没长长的话就扛着锄头去给茶叶除草,或者去种番薯或者花生什么的。
      这一天是个好天气,临近夏季,白天渐渐变长。一群学生仔骑自行车回到家的时候太阳都还挂在西边的山头上。
      小六家在一个大土坡上面,地势比较高,刚推自行车上来,还没见到家门就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从院子里传来。他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凝神听了一下,似乎还不止一两个人。
      他的出现立即引起小院里十几个大男人的注意。小六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么多大男人同时注视过,而且那些人都没带什么好脸色。他心里有点害怕,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着自己。但是他又不能退缩,毕竟这是家,不可能不进去。
      他把自行车推到屋檐下放好,刚进家门,就发现大厅里挤了更多的人,全都是大男人。其中有几个认识的,就是住在隔壁的姓赖的那家人和他的兄弟以及他们家几个儿子以及女婿(那家人特别能生,跟老爸这辈的就有兄弟好几个,然后他们几兄弟又每人各生好几个),另外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他们都在七嘴八舌的大声说话,听不出来是什么事,但语气都很凶很冲,看起来随时都要奋起打架的样子。
      小六僵硬地站在门口,从人缝里发现老爸坐在单人沙发上,周围质问的人都快挤到他身上了。而老妈在另一边抹眼泪。老爸见到小六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朝他走过来——此人其中一边脸上有一颗大黑痣,样子也极其猥琐和凶恶:“你是张晓柳吧?”
      小六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个人又说:“你也算是有点文化的,这份文件你看看,不要说我们欺负人。”然后把手上拿的一叠纸递过来。
      小六忐忑不安地接过,看到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他快速看过,大意是说自己家破坏姓赖的那个人家的晒谷坪必须赔偿多少钱,如果没有那么多钱,就必须帮忙弄好之类的。
      看到那里写着大嫂教唆老妈去把人家的三个晒谷坪都捣烂了,他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向老实巴交的人都想打人。又看到上面写的赔偿金额,更是觉得眼前发黑。他有点惊慌,抬头看老爸,发现他还挺镇定,几十个人在屋子里闹哄哄的围着他质问,他居然还能镇定自若。
      突然有个人大声问:“你家大儿子到底在哪里?!”
      老爸说:“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大儿子上镇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另一个人又问:“该不会是藏起来了吧?难道是做了事不敢认?” 语气很差,还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打人的架势。
      老爸却还是语气不变:“你们来的时候他就不在家,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能藏到哪里去?你们不信可以在这里等。”
      马上有几个人又骂了几句,甚至那家人的一个女婿还踢了老妈一脚,骂道:“你个老太婆怎么那么恶毒?把人家几个晒谷坪都捣烂。是不是你媳妇叫你去的?快说!”
      老妈似乎吓坏了,被人打也不反抗,只是缩了缩腿,低着头不停抹眼泪,反反复复就一句话:“我是文盲,我什么也不懂......”
      别人也奈何不得她。
      小六跑过去站在老妈面前,发着抖对那个人哑声说道:“不准打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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