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27、房东太太和黄皮

　　搬过去之后才知道小院子里住了可不止他们几个学生仔，还有好几户人。其中在小六他们屋旁边的是两个女的，小雪她们偷偷告诉小六说这两个人是做鸡的，经常带男人回来过夜。他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特别，最多是看到那两个女人脸上的浓妆会下意识觉得难受，听到小雪的话就感觉非常不自在，从此见到那两个女的也绕路走。
　　而对面住了两户，一户是两个男的，一老一少，做木工的，经常出外做工，不过更多时候他们都在隔壁屋里干活。那些被刨下来的木皮，他们总是很大方的叫这几个学生拿去烧火做饭用。
　　木工的隔壁的隔壁住了两母女，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此女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她的女儿则经常流着鼻涕来这边探头探脑。小女孩长得很漂亮，但身上的衣服很脏而且经常饿肚子，小六他们有时吃不完的饭菜也会给她一些。后来他忍不住跟小雪他们提了一句，说小女孩的妈妈怎么都不管孩子。小雪就很神秘的说，她妈妈也是做鸡的。
　　奇怪了，小雪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反正他自己是一点也没看出端倪来。
　　这些住客虽然千奇百怪，但总体还是挺好相处。平时见到也会简单打个招呼，对这几个学生挺和蔼。
　　房东是个个子很矮的男人，他比小六他们这些初中生还矮一个头，脸上和身上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肉球，看起来怪可怕的。不过他的脾气比他老婆好得多。他在临着马路的门面那儿开了一间发廊给人剪头发。小六开始没发现那是发廊，住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因为上学放学进进出出的根本都没见过房东先生有生意，倒是有一次见他在给一个客人掏耳朵......
　　最令人无语的是房东太太。
　　小院子后面有一颗黄皮树，树上结满了果实，站在不大的院子里看得清清楚楚。小六没吃过黄皮，听小雪他们说黄皮没熟的时候很酸，但是熟透之后却非常甜。夏天来临的时候树上的黄皮果子越来越黄，几个没什么见识的学生仔天天看着树上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小黄皮流口水。眼看着小黄皮们熟得差不多了，房东太太有一天傍晚提了一桶农药去洒满整棵树，刷刷的动静很大，洒完之后大声对租客们——重点是几个学生仔，说：“黄皮果子上很多虫子，我已经洒了农药，你们可千万不能去摘来吃，否则中了毒可不关我事啊。”
　　小六他们本来还暗暗计划等黄皮熟透了趁着房东太太不在家去偷几个解解馋，结果听到她的话自然是小命要紧，纷纷远离果树，就怕吸多了充满着农药的空气会中毒。
　　一天之后是周末，学生仔们都回家去了。在家过了两天再回到小租屋，抬头一看，乖乖！原来挂满了枝头一大串一大串的小黄皮如今秃得就只剩零星的几个了！还是畸形且长不大的那种！
　　尽管怪不着什么，但也意识到自己被房东太太给骗了，那天她洒的肯定不是农药，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偷果子而已。
　　小雪从那之后可恨上了这个房东太太，她时不时的就会说一些话刺激她，把个又矮又胖的房东太太气得跳脚。不过小雪也就小打小闹，旁敲侧击的说两句，不敢说什么过火的话，虽然房东两夫妻都很矮，但他们毕竟是大人，再说自己还住着人家的房子呢。
　　自从租房子住之后小六的成绩不可避免的受了点影响，傍晚吃过饭他想看书，小雪他们总是会来叫他一起去镇上逛逛。因为住处离镇上很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小镇的中心——虽然晚上开店的不多，可也不是没有，对于从小山村里出来的几个人来说算非常繁华的了。尽管身上也就一个星期几块钱的伙食费，小雪他们却总是喜欢往那里跑。有时候趁着傍晚买一些打折的青菜，更多的时候则是买一些小零食，比如五毛或者一块钱的炒得香香的蚕豆或者花生米等。
　　小六跟着他们去过两次就不想去了，虽然那些零食真的很香很好吃，奈何自己囊中羞涩啊......
　　然而小雪他们才不管他在做什么，也不管他怎么拒绝，总是要他一起陪着去，说是多个男生在一起比较安全。小六心想以前我不住这的时候你们还不是照样往外跑。
　　期间邵耿也来过两三次，都是傍晚的时候带了一些小零食过来分给饥饿的学生仔。每次来都发现小六一个人在房间里就着昏暗的电灯看书，而其他人则缠着自己要吃的或者想要自己带他们去镇上玩。邵耿对此全都笑眯眯的拒绝了，只是视线总是会忍不住往那个看书的人身上转。临走的时候也会进屋子里和小六说几句话，然后偷偷塞给他一些东西，并且告诉他别给其他人吃......小六想起当初自己脑袋被老爸打肿了几天的事，再看看孟霞她们一边讨好这人从中得到好处，而等这人走后却一个劲嘲笑自己被邵耿喜欢什么的。对这人就生不起什么好脸色，虽然不至于骂他——毕竟人家并没有说是专门来看他，可也是尽量把他当空气。因此每次他留下来的东西，小六转身就分给了孟华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繁琐事情太多了，他的成绩真的受到一些影响。本来全年级前五，但是初二下学期期末考试他却掉出了前十之外。他对此很担心，发誓初三要好好用功，再也不要受别人的影响。
　　幸好升上初三之后需要上晚修，校园里腾出一些小屋子给需要的学生住。家离得远的几十个学生都报了名。小六更是松了口气，再也不用去租房子了。
　　住在学校自然不能自己开伙，所以学校开了个小食堂，是外面的人承包的。每个学生上交白米，按重量给饭票，然后根据饭票去打饭，比如你这次交了五斤米，饭堂就给你发二两或者五两面额的饭票，一共五斤的饭票面额，打饭的时候拿二两的饭票就给你打二两，拿五两的就给打五两。当然这个“二两”“五两”是由饭堂打饭的阿姨手中的勺子定的。
　　最开始小六都打二两，发现根本吃不饱，就改为四两，结果还是吃不饱，又改为五两，然而自己那个小饭盒还是没装满。他就郁闷了，自己每个星期换十几斤米的饭票，却到周四就几乎没饭吃了。下午五点多就吃饭，晚上九点多下了晚自习之后就饥肠辘辘，想要硬捱着，可晚上饿得睡不着，不得不去吃宵夜，如此饭票去得更快。
　　学校门口倒是有几间早餐店也有宵夜买，什么面条粉丝包子馒头之类，可惜那些都要钱，小六除了饭票，每个星期都难有一块钱在身上，所以只能是看一看了。
　　很快他再去打饭的时候就发现饭堂外面的小院子里晒了一兜兜的白米——饭堂里的米根本吃不完，而学生却总是吃不饱，可见被克扣了多少！
　　倒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邵耿时不时来学校找他。这学校也很松，什么人都往里放，所以每次邵耿都能顺利的找到他。开始小六很排斥他，担心他闹得同学们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不过邵耿每次来都很低调，只是带一些吃的过来，有时还有水果。第一次小六当然拒绝了他的东西——以前租房时他可以骗自己邵耿不是为自己而来，可现在他除了找自己也没见找别人......然而不等他拒绝，邵耿把袋子往他脚边一放就跑了。小六每天吃不饱，睡觉时间又不够，担心成绩下滑又不敢放松，久而久之精神很不好，人也越发瘦。所以邵耿来了几次之后他也不排斥了——至少他一来，自己就能吃饱肚子。那些水果他得省着晚上下晚自习再吃，不至于饿得发慌睡不着。
　　初三开学之后分了班，有小部分学生中途打架斗殴被开除的，也有一些辍学的，所以原来八个班变成了六个。总之重新分班之后，他在四班，而班里一共才只有四十五人。
　　分了班之后唯一不好的是，班主任居然还是刘老师，自己的语文成绩一直不太拔尖，大概跟刘老师的上课方法也有关系，因为他讲课没有什么新意，声音也像催眠似的总是令人昏昏欲睡。升上初三的都基本上是认真读书的学生，个个成绩都很不错，学习氛围更是初一初二没法比的，可一节语文课下来也有一半学生眼神迷离......
　　除了语文之外，最让小六感到吃力的是化学，这是初三才开始学的新学科。这可能跟刘老师要求学生每天早上六点起来早读有关。学校组织初三学生早读，不过是以自愿为原则，但是刘老师要求大家都要去。尤其是住校生，全部天不亮就被震耳欲聋的广播吵起来。前一晚上完晚自习吃完宵夜，大家就寝已经十一点多，一大早又迷蒙着眼睛去早读，刘老师每天都会到，他要求大家大声读书。
　　读完早读六点三十五，吃完早餐也才七点左右，七点五十才正式上课。所以这段时间非常浪费，很困但是又睡不着。于是自从有了早读之后，同学们上课都要打瞌睡，困得要死。听课质量自然就低了。
　　所以小六除了之前就比较拔尖的英语数学物理，其他都还是一般般，最糟糕的是新学的化学，单元测试一度只有六十多。对此他非常着急，看到班里有不少男生化学都很高分，也请教过他们，他们就说背元素表和方程式呗，于是就开始背，可是成绩进步并不大......
　　对小六来说，初三这一年注定是比较不幸的一年，除了成绩越来越吃力以外，家里也发生了两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