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26、班级第一

　　他考了个班级第一，年级第十七。当班主任说：“这一次我们班有一名同学入了全级前二十名，就是我们班的张晓柳同学，全级第十七。” 小六重点听到这个十七，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刘老师小题大做念出来给他丢脸，因为六年级的时候班里最后一名都是十三呢，十七算什么？他甚至想，估计廖颖能进前十吧？
　　不过紧接着刘老师说张晓柳全班第一的时候，小六只觉得脑子发懵，一半是高兴一半是不可置信。他很想站起来问老师廖颖考了第几。接着又想到，老师说自己是班级第一，那么廖颖肯定不如自己了的。
　　刘老师接下来又扔了一个重磅炸弹：张晓柳的英语考了全级第一，九十九点五分。把以前每一次测验都稳居第一的二班的一个男同学给比下去了。而他的数学成绩也不错，九十七，年级第三，第一名是那名被他超越了英语的男生，他满分。
　　不过这会儿全班都沸腾了，周围的男生都脸带笑意地看着他，仿佛自己也跟着沾光了似的。只有廖颖，侧着一边脸贴着桌面趴在那儿一言不发，看起来有点伤心，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没什么神采。小六想安慰她一下，可想了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平时基本不交流，这会儿去找人说话不是给人不痛快吗？再说，他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显然刘老师现在也特别喜欢张晓柳，只听他在那里用了十几分钟夸他多用功，夸他多努力，就好像小六晚上在大姨家读书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了似的。小六听到后来非常不好意思，只恨不得老师赶紧闭嘴。只是别的同学都明显觉得他是真的很厉害，一个个都回过头来看他。
　　这个成绩小表哥不知道怎么的也知道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问他各科多少分，又问年级第一是谁巴拉巴拉。小六把知道的都说了，只是除了他自己，年级前二十名都是别班的，小公告栏里写的那些名字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小表哥听说他英语考了年级第一就对他格外佩服，因为据说他自己读书的时候最差的就是英语。
　　被人连续夸奖，小六只觉得有点飘飘然，这和小学时候那种感觉完全不同。那时候班里人少不说，而且只有语文和数学两颗。与现在七科的成绩比起来真可谓小巫见大巫。拿成绩单给老爸看的时候，没好意思说考了全班第一全级第十七，老爸大概看了一遍他的成绩，就皱起了眉头。
　　“语文怎么才八十二？历史地理怎么也才八十多？”
　　小六原本以为老爸会像以前一样夸自己，这时一听，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英语和数学都很拔尖没错，一个年级第一，一个第三，可是总分排名却只有十七，这都是因为偏科！如果自己全部科目成绩都名列前茅，进前五都有可能！
　　年级第十七真的不算什么！
　　他再也不敢得瑟了，小声说：“有点偏科了，以后会努力的。”老爸见他乖巧便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第二天老爸听小雪的爸爸说起小六在班级和年级的排名，回来就对他大大的赞扬了一番，一边赞一边哈哈大笑。也不说他偏科了。不过小六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此刻听了老爸的赞美也再生不起一丝骄傲之心。
　　从那之后他的名气在村里更胜从前，连邵耿都知道了。年底有一天小六在河边洗东西，就见到邵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蹲在自己身边聊了一会儿，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说“你真厉害！”“你的成绩怎么会那么好？”“你是怎么读的，为什么我就读不好呢？”等等，小六听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干脆就不出声。邵耿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的，直到看到有人来河边，他才道别走掉了。
　　初一第二学期小六就特别加重自己的薄弱项目，不过语文还是难有起色。历史和地理政治等他强迫自己死记硬背，成绩也就好了一些。
　　廖颖不知道怎么了，她好像突然间就不太爱读书了。以前她可是最积极的，不管上什么课，全程都是双手撑着桌子身体笔挺眼神一直追随着老师，好像从来都不会开小差。老师发问她永远都第一个举手，特别是英语课。可是自从过完年回来，她就开始慢慢的不再那么积极了，上课的时候还总打呵欠。有一次刘老师背对着大家在板书，她又打了一个呵欠，这次不知道是不留神还是怎么的，声音特别大，刘老师非常生气的转过身来，厉声道：“刚刚是谁打呵欠，给我站起来！”
　　廖颖犹豫了一下，微低着头慢慢站了起来。
　　刘老师一看是她，马上就换了一副笑脸，说：“廖颖啊，你是不是晚上学习太晚了？要早点睡觉知道吗？影响白天上课就不好了。行了，快坐下吧。”
　　尽管刘老师还是对廖颖很好很和蔼，廖颖的成绩却开始稳步下滑，她以前还是班里第二名，慢慢的就在中上，到期末的时候已经是班里中下水平了。第一学期末她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二十五，可这次却已经不知道排到了哪里......这一次小六年级第九，英语考了年级第二，第一被二班那个男生夺走了，不过他别的科目成绩都提高了不少，所以排名提前了。
　　上了初二，同桌不再是廖颖，刘老师给他换了一个姓范的男生做同桌，而廖颖则跟班里另一个男生坐。
　　上课的时候小六听到老师几次点名廖颖，叫她要认真听课，不要开小差。小六个子相对高，还是坐在教室靠后的位置，廖颖也比较高，可能是成绩真的不太理想，班长的职务被刘老师换给了别人。她现在坐在小六隔壁组后面那排。有几次上课都能听到她跟前桌男生嬉笑打闹的声音，而自习课更严重，她甚至跑出位置去跟前面的男生嘻嘻哈哈地抢东西，两个人经常打闹成一团。
　　初二换了一名姓肖的英语老师，这位老师对小六是格外的喜爱和关注，上课时只要他稍微没有听到就要被点名。为此小六上课都特别集中注意力，在这种情况下换了别的同学估计都会顶不住压力，不过他的英语成绩却一直很好。肖老师还经常叫他帮忙改试卷。
　　廖颖开始旷课，穿的衣服也越来越暴露，有时候甚至还涂口红来学校，上课也不怎么和男生打闹了，反而学那几个问题学生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不过小六没和她说过话——两人做同桌的时候都无话可说更别说现在了。课间偶尔听到和她同村的几个同学聊起来，知道她谈了个社会上的男朋友，所以不想读书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来上课了。
　　小六发现的时候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件事，班里也没人再谈论她。以前总是班长班长的叫她，现在被叫班长的也换了另一个女生。
　　说起来自从上了初二之后小六又要每周回去一次，原因是家里的活实在太多了，文姐一个人干不完，老妈抱怨了几次，老爸就叫小六每周都必须回家。
　　其实对于他来说每周回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再怎么忙怎么累也就两天而已，他最怕的是暑假。像小雪孟秀她们家也是不怎么富裕，可是他们基本都不用下地干活，天天无忧无虑的最多就在家喂个鸡鸭猪什么的，而自己呢？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做多少活。每次准备放暑假别人都欢天喜地的，可他总觉得特别害怕也特别难熬，关键是可怕的暑假过后，新学期开学交学费也是件大事，所以临放假前总感觉前面一片黑暗......
　　到底是谁发明了暑假这种东西？
　　过完一个暑假，他整个人都要黑几个色号。记得刚升上初二的时候，一开学，班里很多人见到他都问：“张晓柳你暑假干嘛去了？怎么黑成这样！”
　　虽然同学们没有恶意，也能听出来他们都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谁会想到成绩优异的他在家里是那样的待遇呢？他听了只能一边心里苦笑一边用别的话岔开......其中的滋味连一起长大的小雪他们也无法体会，更何况别人。
　　然而只要有书读，这点苦小六能忍。虽然每年暑假过后回校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比起天天在家干活的文姐，自己还是很幸福的。
　　初二的寒假，老妈去了大姨家一次，不知道大姨跟她说了什么，反正回来之后她就把小六大骂了一顿，说他懒，在大姨家都不知道干活。大姨表示不想他再去住了。
　　他很茫然，同时也觉得委屈，不知道怎么样算是“知道”干活。反正他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回到大姨家都会马上煮饭喂鸡洗菜，有时候家里没菜也会去菜园子里摘，而下午除了这些之外还要烧水，等到大姨回家炒了菜就能开饭。而他经常看大姨炒菜，所以最近一个学期经常都是他炒好菜等大姨他们回家直接就可以开饭了。之前两周才回家一次的时候，不回家的周末他会跟着大姨去干活，大姨家的地有远有近，他全都去过，每次也都卖力干活。初冬大姨家收割晚稻的时候他也去了，为此小表哥还大力赞扬了他，说他动作很快帮了他大忙......
　　后来听老妈和别人聊天说起这事，原来大姨是怪他很久都不打扫她家的院子。为此他觉得自己挺冤的——大姨家的几只鸡是圈养的，平时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又没有其他活物制造垃圾，那个院子真的干净得跟什么似的，至少他觉得那比自己家的卧室还干净，用得着天天打扫吗？
　　不管怎么样，他只好跟小雪他们一样去租房住。小六性格内向，虽然成绩好，很多同学也愿意跟他说话，但是这个性格他一直都没有改变多少——可能因为家境贫寒以及本身在家里的地位的原因，潜意识里比较自卑。被大姨嫌弃之后也不敢去问她，开学时趁着哥哥开拖拉机出镇上帮忙拿了被子锅等物去小房子那里，之后小六就和孟华一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