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24、偷笔贼

　　下节课是数学。
　　数学老师姓邓，长得又瘦又高，凭着五点二的视力小六从他一站上讲台就发现他脸上有很多麻子。邓老师一开始就让大家把代数书放好，拿出几何书来，然后就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话：“三角几何共八角，三角三角，几何几何？”
　　同学们面面相觑。
　　然后邓老师微微仰头笑着用沙哑的声音傲然说道：“三角和几何一共八角，三角是三角，几何是多少啊？”
　　小六这才恍然大悟，虽然邓老师长得不怎么样，看起来却挺幽默，而且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几何”被他这么一讲，顿时就充满了兴趣。
　　果然人不可貌相！
　　很快，新的科目慢慢的都上过课了，生物老师也姓邓。他喜欢瞪眼睛，坐在下面总是看到他的眼白，不过说话声音很温和。同学上课捣乱他也不怎么管，导致小六被周围一圈男生吵得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历史老师年纪比较大，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不知道哪儿的乡音。周围几个男生都在讲话，而且因为老师不管他们后来越讲越大声，一节课下来，小六全神贯注、连猜带蒙也没听明白几句，很快就下课了。而政治老师也是个姓赖的女老师，她个子矮矮小小的，不过声音却很大，一上课就机关枪似的叽里呱啦讲到下课，中间都不带停的，一节课下来听得小六的耳朵疲惫不堪。
　　最后一科没上过的是地理，在星期四的下午。地理老师姓黄，年纪挺大，看起来得有六十，不过很幽默。
　　大概是第一节课，他没讲新课，而是叫同学们站起来报名字和家乡，介绍一下自己。
　　小六最怕这个，从黄老师说要自我介绍开始，他就一直很紧张。轮到的时候，他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叫张晓柳，家乡是小玫水兰村。”
　　还以为黄老师听过就会像对别的同学一样叫自己坐下，不料他却带着笑意问道：“你叫张晓柳？”看到小六点头，又问：“你家在小玫水？”小六又点头。
　　黄老师就大笑起来，同学们都面面相觑。
　　他笑了一会儿才说：“同学们不知道吧？我们市里第一位女书记就叫张晓柳。张晓柳你爸妈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啊。”
　　小六羞红了脸，这个黄老师说什么不好，说他的名字跟一个女人的名字一样。就算是个什么书记，可那也是个女的呀......
　　同学们大概没有理解到黄老师的笑点所以并没有人笑，黄老师却还没完，又说：“他的家乡小玫水我去过，那里四面环山，走路都要抬高脚，同学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不抬高脚你就会摔跤的呀！”
　　同学们终于都笑起来，小六却有点想哭。幸好黄老师笑过一会儿就叫他坐下，又叫下一个同学起来做介绍。
　　从那之后，黄老师上课就喜欢点名让小六回答问题，不过地理课真的没什么好问的，他也就时不时的说两句题外话，变着法的逗一逗张晓柳同学。
　　小六不知道这个黄老师为什么总是那么惦记自己，要说名字，他自认并没什么好奇怪的，自己虽然来自山里，却也知道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要说是为了自己的家乡，那小雪与他同村，怎么不见他对小雪格外“关照”呢？每次被老师用调笑的语气在课堂上问这问那，他总是很不开心。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黄老师对自己怀着一些......恶意？但是自己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学生哪里值得他这样对待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不过黄老师这样做的好处是，班里的一些同学慢慢的也开始跟小六说话了。
　　第一次英语单元测验的那天，赖老师特别紧张，一进门就叫同学们把全部关于英语的书和作业本等都收进书包里，又叫最后一排的同学上到第一排去坐，后面的同学依次往后移一个座位，检查了两遍才发下试卷来。
　　放录音的时候她要手动按录音机使之暂停和播放，不能离开讲台，不过双眼始终紧紧盯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小六被这气氛弄得有点紧张，不过桌子太硬了还坑坑洼洼的不好写字，看了看同桌，廖颖把试卷圈在前面，侧过身去头挨着手臂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一丝缝隙也没给他留。他想了想，拿了一本历史书出来垫桌子。
　　试题并不如预料中的难，小六很快就做完了。可又发现别人都还没做完就有点怀疑自己，于是又从头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下课铃还没有响，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围。
　　不料赖老师就在后面，发现他东张西望，伸手便把他垫桌子的书抽了出去翻了起来，没发现什么，又拿起他的试卷很仔细的看了一遍，再放回来的时候小六感觉她的手势没那么冲了，态度也缓和了很多，虽然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这一次小六考了八十六分，班级第三。廖颖九十五，名列第一。
　　不过就算才八十多，他也比班里绝大多数人高。从那之后不光同学们开始对他侧目，就连赖老师也越来越关注他，上课也会时不时的提问他。
　　廖颖也从以前的傲慢轻视变成了对他的敌视，每次听写的时候她都把本子捂得紧紧的，半侧着身子时不时警惕地回头看一眼，生怕他偷看。
　　有一次听写，赖老师报到最后说了birthday这个单词。小六晚上吃完饭都在房间里背单词，背会了就拿大姨家的废报纸默写很多遍。所以对这些单词全都记得滚瓜烂熟，很快就写了出来。廖颖前面都写得很快，偏偏这个单词她没记住，想了很久都没写出来，她想看小六的答案，不过小六的本子早就被盖住了。他想看看廖颖会怎么样。两个人很多次听写都是满分了，每一次本子发下来廖颖都会用怀疑的眼光瞥过来，如果这次她不能得满分......
　　赖老师不知道是不是也发现廖颖没写出来，她并不像之前一样报完两遍就要求小组长收本子，反而站在讲台那里连续报了这个单词好几遍也不动。有那么一瞬间小六很想提醒她赶紧收本子。
　　可惜，廖颖最后还是写了出来，小六听到她一直在小声读那个单词，然后根据读音把单词给写对了！
　　他才发现自己跟她确实是有差别的，不说别的，自己都是每天晚上死记硬背才记住的，如果老师报了一个自己没记住的单词，他肯定是不能单凭发音就写出来。
　　从那之后他就特别留意每个单词的发音，结合赖老师平时写在黑板上的音标，慢慢的他还真的找到一些规律，比如一些字母组合起来一般会发什么音，发现这样一总结，对于记单词也特别有帮助。
　　第二次单元测验的时候小六跟廖颖只差了一分，两个人是班里维二上九十的。不单单英语，小六的几次数学或几何单元测验成绩也都是名列前茅。英语和数学都比较拔尖，不单这两科的老师对他特别和蔼，就连班主任刘老师都对他比较关照了一些。就是语文成绩一直是八十五分左右，不知道是因为刘老师上课比较沉闷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原因，总之不管怎么努力都上不了九十。
　　张晓柳的学习成绩比刘老师钦点的学习委员还好，班里的大多数同学都挺佩服他。可凡事都有例外。
　　他平时用的都是很便宜的圆珠笔，没水了就换芯，因此笔壳已经旧到连上面的刻痕都快被磨平，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那种。有一次在课室里写作业写着写着没水了，包里又没有新的笔芯，他便掏出一支签字笔用。这是细姐特意带回来给他的，也是他最新最漂亮最喜欢的笔，平时很少拿出来，更别说用了。要不是那天圆珠笔没水了他也不会掏出来。结果过了半个上午，他在大姨家吃完午饭回到教室，就发现有好几个女同学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小六不认为自己有哪里惹到了她们，便从她们身边走过不予理会。然而其中一个叫王艳红的女生却突然大声喊道：“张晓柳，你偷我的笔！”
　　小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发现她手上正拿着自己的签字笔，而其他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冲过去想抢回来，“这是我的！”
　　“你的？你买得起吗？”王艳红避到几个女同学身后，很轻蔑的上下扫视他。
　　“真的是我的，我姐买给我的！”
　　“你偷了就偷了，你还骗人。我要告诉老师！！”
　　“我没偷！”小六生平第一次被人冤枉，看着自己心爱的笔被人拿走急得不得了，可面对几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女生却又一时不好出手。这时几个男生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就坐在小六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一条过道，叫郑国民，说：“这笔真的是张晓柳的，我今天早上看到他从包里拿出来用。”
　　王艳红大声说：“我的笔昨天就被他偷了！他平时用的都是烂笔，这种笔他买得起吗？不是偷我的哪里来的！”
　　小六本来嘴就笨，现在更是急得不得了，只会说“这是我姐给我的，我没偷”。班里不少同学都替他说话，倒不是他们有多相信他，只是他成绩好，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好学生，而好学生又怎么会偷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