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19、分家（一）

　　打水的时间，姐姐们也洗漱好了，家里的习惯是女儿们洗衣服，所以尽管大姐二姐已经嫁人，但在娘家都习惯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
　　所以他们洗漱好之后就拿了两个大桶去装前一晚换下的衣服。只是从冲凉房出来之后，大姐就很奇怪的说：“怎么不见阿明和阿凤的衣服，他们昨晚没换衣服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是秋天，但是昨天忙了一天不可能没出汗，出了汗就肯定会换衣服。不过现在也不可能去敲哥哥的房门问个究竟，所以姐姐们也就没多想，提着衣服去河边洗了。
　　送亲的人吃过早饭，就进了大嫂的卧室去道别，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大嫂也没出来送。
　　这一天主要是去还桌椅碗筷，哥哥陪他老婆睡到九点多才起来，吃完了饭他又进了房间，除了上厕所很少出来。而大嫂则好像见不得人似的，连上厕所都叫哥哥拿尿桶进卧室给她用。吃饭也叫哥哥端进去给她吃。对此，老爸老妈他们倒是没什么，每到吃饭就笑眯眯的装了满满一大海碗叫哥哥端进去。
　　而文姐就在一边偷偷的撇嘴：“有那么娇贵吗？看她样子也不像！是不是见不得人？......” 姐姐们显然也有自己的心思，不过都没有说什么，还叫文姐不要乱说话。
　　下午小六和姐姐们去摘茶叶，秋天茶叶长得比较慢，不过这时节的茶叶特别香，价格也比夏天的贵一些。如果天气再冷一些茶叶就几乎不长叶子，冬天也就没得摘了，直到第二年的三月。
　　几姐弟去了最大的那块茶叶山上摘，因为人多，茶叶也不密，太阳没下山就摘完了。晚上自然是几个人合力炒茶叶搓茶叶一通忙。
　　晚饭大嫂还是没出来吃，只是去冲了个凉又回了卧室。
　　第二天早上几个姐姐还是没有看到哥哥和大嫂的换洗衣服，她们也不多说什么，提着衣服去了河边。二姐夫昨天已经回家，而大姐和二姐吃完早饭也要回去了。
　　早饭依然煮了一大锅，老妈也早早起来杀鸡。小六忙着打水，烧火，洗菜等。
　　这会儿小六正在井边洗菜，就看到一个人慢悠悠的从外面走进来。还以为是哪个姐姐漏拿了什么东西，结果抬头一看，竟然是大嫂，她手里还提着一个桶！怪不得刚才就发现少了一只桶。
　　他叫了一声“大嫂”，声音不大，估计她是没听到，总之没听到回应。只见她径直走到晾衣服那里把衣服拿出来晾。等她晾好衣服进了屋子，小六走过去把她留在那里的桶提了过来，发现挂的都是她和哥哥两个人的衣服。
　　虽然觉得略怪异，不过他向来话少性格也内向，这会儿姐姐们又不在，没人和他嘀咕，也就埋头干活。
　　很快姐姐们就洗好衣服回来了。小六也把老妈炒好的菜往外端。
　　吃早饭的时候总算是没有外人了，大嫂也终于坐在了桌子边。老爸老妈很高兴，一个劲叫她夹菜，哥哥还把一只原本属于小玉的鸡腿夹给了她。小玉有点不高兴，不过老爸不但没反对，反而笑眯眯地对大嫂说：“赶紧吃吧。” 她也就不敢吭声了。
　　小六和文姐很快就吃完了，坐在大门口的石墩子上看着那条土黄色的狗啃骨头。这两天这狗比过年还幸福，骨头随便它吃到饱。
　　突然屋子里响起哥哥的声音，他说：“爸，我想分家。”声音挺大，本来就没什么人说话的客厅一下子就静下来。小六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这个词他第一次听，根本不在他的思想范围之内。什么是分家？哥哥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爸顿了一下，停了筷子，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你说什么？” 可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那语气很明显他听得清清楚楚，反问一句应该是想哥哥把那句话吞回去。
　　客厅里异常的安静，大家都停了筷子。只有大黄狗无忧无虑地啃咬着骨头发出的咔咔声特别突兀。
　　哥哥又重复了一遍，老爸突然“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把大家吓了一大跳，弟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过立马就被老妈按在怀里哄，他的声音也被闷在老妈的怀里。放在平时，老爸肯定已经急得什么似的马上去安慰他，现在他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瞪着一双本就大的眼睛看着哥哥，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哥哥大概也是被老爸吓到了，虽然满脸不服气，却不敢再发出声音。饶是他长得牛高马大的可也是在老爸的“淫威”之下长大，从小就习惯老爸喜怒无常，发起火来动辄就打人，说一点都不怕他是不可能。
　　不等老爸说些什么圆场的话，坐哥哥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大嫂这时却突然抬起了头，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我们要分家。”
　　老爸没想到大嫂会这样讲，被气得呼哧呼哧的，改为瞪着他的新儿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以为娶个媳妇回来家里会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劳动力，没想到......
　　大嫂又说：“阿明他有弟弟，他们几兄弟不可能一辈子住一起，迟早都要分家的。”
　　老爸气得咳了起来，老妈大声道：“阿凤你说什么胡话啊？哪里有刚结婚两天就分家的？何况弟弟妹妹们都还那么小，你们分出去了，我们怎么办？”
　　本来面无表情的大嫂突然转过头对老妈笑道：“妈，您可以过来跟我们住啊。我和阿明会好好孝顺您的。”
　　老妈立马就不出声了，扫视着一屋子的小孩，看样子竟有些意动。老爸气急对老妈骂道：“你要是敢跟他们，那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老妈担忧，连忙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跟着他们，阿丰还那么小。”
　　老爸听了才舒服一点，转向哥哥：“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分？分了家你们去哪里住？”
　　哥哥他们应该早就商量好了的，闻言马上指了指东边的偏房，说：“我们可以搬到旁边去，不过厨房要归我。”
　　厨房在院子东侧，正好跟偏房门对门，中间就是水井。如果哥哥他们住在偏房，厨房也归了他们，那小六他们打水都将非常麻烦。来来去去都在他们家门口晃。
　　大嫂又说：“阿明是长子，我们本来是可以分到一半主屋的，现在全部留给两个弟弟。我们主动搬出去，厨房分给我们也不过分吧？”
　　老爸这个人没什么文化，但是向来自诩很讲道理，所以这时只犹豫了一下就说：“行吧。不过厨房后面那间屋子我们要做厨房用。”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人绕进去了，本来火冒三丈地准备反对“分家”这件事，结果被大嫂直接就扯到分房子的问题上。等于是同意他们分出去了。
　　哥哥点头说可以。
　　老爸饭也不吃，坐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又说：“既然要分家，田地我们会分三分一给你们，晚一点具体划分一下。但是家里没有牛，只有阿明会开拖拉机，他要帮忙耙田。”
　　哥哥又点头。
　　大嫂脸色有点不好，趁机说：“那到时候阿文小六他们要过来帮我们干活。”
　　老爸大概觉得没什么，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可以”。
　　又说了一些别的，比如自留山要分多少给哥哥，家里种的好几处茶叶又要怎么分，而家里的拖拉机自然也是给哥哥的，虽然是用家里的钱买的，但是只有哥哥会开。
　　一顿饭吃到最后各个没了胃口。
　　几个姐姐都在一边冷笑。文姐更加是火冒三丈，她甚至说：“这个老妖婆刚进门就搞三搞四，简直可恶。”这句话不但把大嫂惹怒了，老爸竟也骂了她几句，说她没大没小不尊重大嫂。
　　文姐跟大嫂吵了几句，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大嫂不想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所以才要分家。这下子两个人是彻底翻了脸，大嫂还顺带把小六几个小的也骂了进去。老妈窝在一边嘴唇不停的蠕动，但一个字也没发出来。大姐二姐试图打圆场，毕竟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息事宁人的说了不少好话，不过一点用都没有。大嫂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
　　最后还是老爸沉下脸来吼了一句：“都给我闭嘴！”这才清静下来。
　　本来喜气洋洋的家，因为哥哥要分家而一下子气氛凝重起来。看到房门上贴的红双喜，只觉得讽刺。
　　饭后哥哥就动手开始收拾偏房，这会儿他老婆也不娇贵着躲在卧室里了，反而非常卖力的主动帮着收拾，然后两个人还把哥哥卧室里的东西都搬了过去，婚前老爸叫人打的一个大衣柜也被搬走了。
　　小六和姐姐们去收拾厨房后面那间小屋子，那里本来是放杂物的，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箩筐簸箕，还有一些瓜果的种子等，墙角还堆了一堆番薯。最难搞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石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反正小六记事开始它就已经在这里了。有时下雨天，老爸或者老妈会想着做些糯米糍吃，或者过年做豆腐，就会把米或者黄豆泡好，然后来这里磨粉。这个磨具很重，中间两个很厚的圆形石磨叠在一起，上面那块磨具还有一个木头做的把柄，把柄一端插入磨具里面，另一端有一个孔，而拉磨的一根粗棍子穿过这个孔，推动棍子就可以带动石磨转动起来，从而把里面的米或者黄豆磨碎。
　　这两块石头磨具是用一个木头架子架起来的，架子下面做成一个沟壑一样的形状，磨碎了的米粉或者黄豆粉会顺着这条沟流下去落到下面的盆子里。
　　这个石磨在这里放了很久，久到那木头架子的脚都要被腐蚀了。这会儿要移动它非常困难，而且不好下手，太重了。几姐弟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移到院子里放在炒茶叶的灶头后面。
　　清了一半，老爸又过来叫他们去河边挑沙子，需要打一个新灶头。
　　大姐二姐已经回家去了，小六和细姐文姐一起，各人挑着两只簸箕去河边，老爸已经弄了一堆沙子在岸边了。
　　他把姐姐们的簸箕装上沙子，姐姐们挑着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