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20、分家（二）

　　等到自己的簸箕里也装了沙子，小李弯下腰把扁担放到肩膀准备挑走。结果一用劲，居然没站起来！——这沙子真不是一般的重！他咬了咬牙，卯足了力气才站了起来，却是摇摇晃晃的几乎就要摔倒。老爸说：“放下来，我给你拨出来一点。”
　　等老爸拨出去一些沙子，再挑起来的时候才好受些。不过一路挑到家也累得够呛，只是比起暑假那时候挑谷子回家轻松些。不过转念一想，哥哥分了家，以后家里收了粮食都要靠自己和姐姐挑回家，又万分惆怅起来。
　　三个人，细姐挑了三次，小六和文姐各挑了两次，老爸说差不多了。他在河里捡了一些表面光滑的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又叫他们几个挑回家当砖头用。
　　这一天累得够呛，姐弟几个虽然一直嫌弃大嫂长得丑，但是不可否认，内心里都暗暗希望哥哥结婚之后，大嫂会成为一个得力的劳动力，带着弟弟妹妹们干活。谁曾想刚结婚两天就闹着分家......
　　不知道老爸后悔了没有，反正小六听几个姐姐说话，大家都对此咬牙切齿。不说为了娶她家里花了多少，只单单因为她早上不顾年幼的弟妹吵着要分家就觉得分外的难受。
　　第二天早上小六要去上学了，哥哥结婚他已经请了四天假，连着周六和周日，感觉有好多天没有去学校了。
　　同学们一路都叽叽喳喳的讨论新娘子，孟霞还用她那尖细的声音打趣孟秀：“姑婆，我姑公当初娶你的时候是拿什么去迎亲的？牛车吗？哈哈哈。” 一路欢声笑语。
　　小玉大概还没有意识到哥哥分家会带来什么影响，听到别人夸自己家里的菜好吃，夸新娘子的衣服好看（因为大家到现在都还没见过新娘子的脸），她就很高兴的笑。
　　不过小六心里很不好受，虽然他年龄小，可也没听说哪家的大嫂刚进门就分家的。那天他听到哥哥说出“分家”这个词都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根本都没想过家里有一天也会面临“分家”。每年的暑假虽然很恐怖很难过，但有哥哥在，再累也有个大人顶着，在小六心里，哥哥真的非常强大。但现在哥哥成了“别人家的”，以后他们要怎么办？
　　不止一次听老爸提过班里关萍的大嫂，也是红梅镇嫁过来的，她一进门第二天就卖力干活，以前关萍都要跟着家人去田里和山上干活，可是自从有了大嫂她就不用出门了，就只在家做些家务——大概老爸就是看到别人的媳妇那么贤惠那么勤奋，才会迫不及待的也给哥哥娶进门吧。可谁能想到同样的水却养出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呢？
　　老爸要强了一辈子，欢天喜地的给儿子娶媳妇，谁知却是个这么样子的人，不知道他以后怎么面对他那帮朋友们。
　　每天放学回到家气氛都有点压抑。大嫂开始跟这边分着吃，虽然用的是同一个灶头，但是她叫哥哥去老妈的菜园里摘菜，然后她单独炒，又用哥哥新买的锅煮米饭。
　　老爸去镇上买了两包水泥，回来就自己打灶头，弄了三天，灶头终于打好可以用了。第四天，大嫂留了两个桶，把其他的都给拿到门口等着小六他们去搬过来，碗筷也大部分给了这边，然后拿出一把锁来把原来的厨房给锁了。老爸看到后气得要死，不过那已经是“别人”家了，吵了也没用。
　　傍晚小六打水，文姐挑水，把分给这边的那口锅以及水缸都冲满，全部的桶也都装满。原来水井就在厨房门口，打好水提进去也就几步路的事，可现在大嫂把厨房门一锁，原本相通的两个厨房被完全分开了。他们只能从屋檐下绕过去，从另一个门口进自家厨房，这样一来打水就比之前累多了。
　　有些东西没办法一下子分开，柴还是两家一起用，菜也是都去老妈的菜园子里摘。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六跟一家人坐在一起，总觉得少了什么。细姐在哥哥说分家的第二天就去了省城，因为她就请假了三天。
　　之后的几天，家里的田，山，竹林，茶叶等都分了两份，老爸有三个儿子，按理应该是平均分成三份，哥哥得一份，但是不知道哥哥和大嫂怎么说的，反正在小六看来，哥哥占的这些都超过三份一，而竹林，老爸干脆就分了一半给他。
　　这片竹林可是好东西，每年都会冒出很多竹笋来，到了第二年的秋天可以砍一部分拉去卖，细一些的三块多一颗，粗一些的可以卖到五块钱一颗，每年都能卖几百上千颗。往年这些竹子可是家里一项不低的收入。
　　不过小六根本没有说话的份，虽然按理他也应该有一份，但是一切都老爸做主了，而且还是他去上学的时候敲定的。大概老爸和哥哥都觉得他还小，不需要参与吧。
　　不过他根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每年砍竹子的时候可累了，那竹子好几米长，细一些的小六还能搬得动，粗的那些则半天都搬不出去。而且卖竹子都要用拖拉机拉到镇上去，家里除了哥哥，谁会开拖拉机？就算要请人拉也难，因为竹子超过拖拉机太多了，很难拉，每次也不能装太多。
　　五姐就一直在抗议，她甚至在大嫂要求分大头的时候说：“哥哥结婚用了很多家里的钱，几个弟弟妹妹拼命干活存来的钱都花光了，细姐打工的钱也花光了她还买了金耳环。这些钱也要哥哥还一部分出来。” 然而她的话没什么人听，反而是招来大嫂好几个白眼。最后还是由老爸做主分了差不多一半的东西给哥哥。
　　家门口那块菜地一直是老妈在种，分家的时候也说好了是分给这边的，分给哥哥的菜地是一块比较远但是在河边的菜地，虽然远但是浇菜也方便。当然老爸也说了，在哥哥他们的菜还不能吃的时候可以去老妈的菜园里摘。
　　后来有一个周末小六和老妈文姐一起去种菜的时候，就听她们俩说家里的菜最近都被鸡啄了。明明菜园子都围了一圈篱笆，以前也都根本没有鸡能够进去的。现在却每天都好几只鸡在里面啄菜吃，还都是自己家的鸡，老妈也不能怨别人，就说可能是哪块篱笆坏了，要找个时间去补一补。
　　文姐却不这样认为。第二天她就跟大嫂吵起来了。原来文姐说自己亲眼看到大嫂趁着这边人不在家，把菜园子的篱笆门打开，把鸡赶进去再把门关上。
　　这一吵可不得了，文姐也是个彪悍的，直骂道：“你这个扫把星，一过门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一边说就一边进了菜园子，把大嫂新种的几块地上的小菜苗都拔掉，一边拔她还用脚去碾，一会儿就把菜苗得乱七八糟。
　　而大嫂也不说话，就直接去把老妈种得好好的能吃了的菜拔了，见到什么拔什么。
　　老妈一见顿时心疼，忙拉着她：“别拔了，这里的地留给你种，我们去河边种。” 又把文姐骂了一顿，说她对大嫂没礼貌。
　　后来老爸回来听文姐说了这件事，他也不说话，大概他觉得几块菜地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从此之后老妈就被迫改为去河边种菜，那边因为菜地少，周围都是种水稻的，菜地总是被老鼠光顾，又因为离村里比较远，她还说好像有人偷菜。
　　而之前小六和文姐一起种过沙葛和玉米的那个土墩，趁着收掉了一批，大嫂也去种菜，不知不觉，整个土墩都被她占去了。虽然这块地地势比较高，水源不是很足，但是土墩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上面的土壤都是非常肥沃的黑土，加上老天时不时下下雨，在上面种的作物根本不需要浇水都长得很好。就算比较干旱的时期，去池塘装水浇地也不远。今年种的沙葛没浇过水就很大颗，当初老爸看到还赞道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沙葛。只是最终那些都用在了哥哥的酒席上，一个也没留下。
　　有时小六在田里干活还能听到别人在议论，说老张真是不知道什么命，欢欢喜喜娶了个儿媳妇，结果才过门第三天就分家了。不但分家，还把家里的好地都给占了，偏偏老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学校里也有一些同学会问小六和小玉，特别是孟霞，她用那把尖细的嗓子问：“小六，你大嫂长得这么丑，为什么你哥哥还要娶她呢？”
　　小六对此很愤怒，可也很无奈，因为他自己也认为大嫂真的很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更丑的人。总觉得自从大嫂进了家门，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