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14、可怕的暑假（三）

　　中午杀的那只鸡留了一些晚上煮，当然每次家里杀鸡杀鸭都会留两只鸡腿或鸭腿，那是给家里最小的两个人吃的，小六因为是倒数第三，永远都没份。就算有时候家里连续来客人，老爸连着几天杀鸡或者杀鸭，弟弟和妹妹吃腻了鸡腿鸭腿，也轮不到他。就像上次那个丑女人在家里住了几天天天都杀鸡杀鸭，可是腿都是弟弟妹妹还有那个丑女人的。
　　有时候老妈会把弟弟妹妹吃不完的鸡腿鸭腿一直留着，每一餐都会拿出来问弟弟妹妹一遍“要吃吗？”，如果不吃，也不会给别人吃，直到闻到有点变味了，才会在再次吃饭的时候对着一桌子人问：“谁要吃鸡腿/鸭腿？”
　　往往小六还没开口，哥哥就会把它夹走，或者老爸会说：“留给我下酒。”
　　还是没有他的份。
　　以前大姐二姐甚至细姐看到了，都会悄悄给小六夹多些肉，并安慰他：“那鸡腿肉不好吃的，很柴，一点都不嫩，还是鸡肉好吃。”
　　不知道弟弟妹妹没出生的时候怎么样，那时候小六还小没什么印象，反正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吃过鸡腿或者鸭腿，他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不过每次偷偷看弟弟妹妹啃的时候，发现那肉确实是一坨一坨的，看起来是不怎么滑嫩的样子呢。
　　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有几天天天杀鸡杀鸭招待客人，因为天气冷，弟弟妹妹吃不了的鸡腿鸭腿就都一直留着。后来到了初十以后家里没有客人来了，碗柜里已经积了有七八只，那天小六洗碗的时候看到，特别高兴，想着这回自己怎么着都能分到一只了吧。
　　谁想到了下一次吃饭，老妈把那些鸡腿鸭腿全部剁成块加木耳炒成了一道菜，小六有点失望，夹了几筷子肉吃，感觉好像是跟姐姐们说的一样，并不是很滑嫩的样子，不过他还是吃了好几块。
　　弟弟因为是幺子，老爸老妈都很疼他，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他平时是不怎么吃鸡腿的，四姐以前还问过他为什么总是留着鸡腿不吃，他就说他吃腻了。不过就算他不爱吃，每次杀了鸡或者鸭，老爸还是会给他留。
　　今晚阿丰却主动说要吃鸡腿，估计是上次吃鱼被鱼刺哽怕了。
　　小六去洗了手，进厨房帮忙端菜，发现老爸拿中午剩的半只鸡做了白切鸡，而鸡腿被单独拿碗装着。另外还有一盘鱼汤，估计是老爸下午去池塘钓的鱼。老爸虽然不怎么干活，但是他很喜欢搜罗各种好吃的，特别是家里忙着收割或播种的时候，他会想尽办法改善伙食。
　　吃饭的时候，小玉不慎被鱼刺卡住。老爸又拿了一杯水去“施法”，给她弄掉了鱼刺。吃完饭后破天荒的老爸开口叫老妈去洗碗，让哥哥、小六和五姐三个先去冲凉，早点睡觉，他说明天还有得忙。不过老妈还是在厨房里小声骂了他们几句。
　　连着忙了七八天，稻谷总算是收割完了，期间邵耿没有再出现过。
　　盛夏，家里那口大池塘里结了很多莲子。小六他们割稻子割到大池塘附近的稻田时，中途会下池塘去摘来吃。池塘里淤泥很厚很多也很肥沃，所以莲子粒粒饱满，清甜可口。干活累了吃一些，不但解渴还可以顶一下饥饿的肚子。不单他们会去摘来吃，村里其他小孩子也会下去摘，其中住在池塘边的小雪他们最方便。
　　中途有一天哥哥的那些朋友们也来了，他们开了两辆摩托车，在家里大吃一顿不算，走的时候摩托车后面还各装了一大包莲蓬。
　　虽然稻谷收完了，但是并没有时间休息，因为又要收花生。家里共十亩田，八亩种水稻，一亩拿来种菜，还有一亩种花生。每年收了花生都会拉去镇上榨油，加上平时有猪肉也会榨油留着吃，家里就基本不用买油。
　　在小六看来，拔花生比割稻子更累，首先拔的时候就累死人了，因为要弯腰，拔起，抖落花生上的土和杂草，把花生连着苗放到一边，再弯腰，再拔......如此反复弯腰起身，拔花生又要出力，开始还好，时间一长，不但腰酸背痛，而且手臂和手掌也不好受，特别是手掌，必须用力抓着花生苗才能拔出来，还得注意方向和力道，否则很多花生会断落在土里出不来，那就要拿锄头挖，更加麻烦。
　　拔好了花生之后，还要人手把花生一颗一颗摘下来。当然你也可以拿着花生苗直接在箩筐边打，速度会快不少，不过这样一来很多土和垃圾也会跟着掉下框里，那么花生挑回家也难清理。
　　一亩花生地，兄妹三个花了三四天才弄完。
　　花生不如稻谷重，小六和文姐每个人挑大半担，半路经过小河的时候顺便在那里洗干净，挑回家就可以直接晒。
　　而收完了花生，接着就要开始清理稻田里的稻苗，以及花生地里的花生苗，清理完了再给田里灌水，接着又要插秧了。
　　按往年习惯，家里会挑一亩相对比较干旱的地拿来种地瓜。不过花生地也要种稻子，所以现在还是要插八亩地。
　　还是哥哥耙田，老爸老妈拔秧，小六和文姐负责插秧。偶尔秧苗拔得太多下午插不完又不想留过夜，老爸也会帮着插秧。插秧要在水田里，不如割稻子时那么热，不过水田里有蚂蟥，那个东西会覆在皮肤上吸人的血，这是小六和文姐最怕的东西，没有之一。每次插着插着，就会感觉泡在水田里的脚某处有点痒痒的，那肯定是被蚂蟥叮着了。往往这个时候，小六就特别害怕，像个女孩一样会吓得跳起来，冲到田埂边，忍着恶心害怕把蚂蟥拔掉，并找石头把它敲死。蚂蟥生命力特别顽强，如果不把它们敲烂掉，就算被晒个几天，只要一碰到水就又复活了。
　　有一次小六跟文姐比赛谁更快插到田的那头，脚上被蚂蟥叮了也没留意，等到他赢了文姐上了田埂，一放松下来，就感觉脚肚子那里痒的厉害，当时因为站在岸边，还以为是被蚊子咬了，谁知道低头一看，妈呀！一条蚂蟥已经有一半身子都钻进了皮肤里！！！
　　这可把他吓坏了，大喊大叫又拼命跺脚想要把那东西甩掉，可惜它怎么都不松口。那天刚好老爸也在一起插秧，他看到小六吓得都哭了，还在那哈哈大笑，笑够了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帮他把蚂蟥拔掉。用一根野草杆把它串了起来，搜出打火机把它烧掉。
　　老爸一边烧一边就笑着说：“以前我小的时候你爷爷跟我说，如果在七月半那天晚上烧蚂蟥，就会看到去世的亲人。”
　　小六本来慢慢平复的心情，一听到老爸这样说，心里又开始发毛。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才放心——当然那天并不是七月半，当时也不是晚上。
　　文姐也被吓到了，说：“爸，不要说得那么可怕好不好？”
　　“哈哈哈。” 老爸看到小六和文姐都被自己吓到，非常得意。
　　后来再见到蚂蟥，小六就头皮发麻腿发软，就算它没吸在自己身上也很可怕。每次下水田之前都要先观察一下田里有没有那东西，如果被他看到了，就会要老爸先把它们弄掉，如果老爸不在，他就拿野草杆把它们都挑上岸砸死。可是水田那么大，而且往往刚耙完，水非常浑浊，也就只能看到面前的一小块地方而已。
　　插秧比较费时，花了十几天才忙完，期间虽然有下过雷阵雨，但夏天阳光火辣，家里的稻谷和花生还是全部晒干了。
　　这时也已经过了八月中旬，再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开学了。
　　谷子晒好之后照例要拿出一些上交给公家，俗称交公粮。
　　老爸就叫哥哥去送公粮的时候也把花生一起带出去榨油。今年收成好，谷子比去年多收了四百多斤，花生也颗颗饱满，老爸很高兴。他特意批准小六，文姐，以及弟弟和妹妹都可以一起去镇上。还说可以给大家都各买一身衣服。
　　小六心里也非常高兴，可怕的暑假终于要过去了，老爸还说可以给他买两件上衣，因为他今年长高了一些，以前的衣服都短了，而且经过一个暑假的劳作，衣服都已经不成样子了。
　　兄妹几个坐在堆得高高的稻谷和花生包上面，摇摇晃晃的去了镇上。
　　哥哥先把拖拉机开到交公粮那里，排着队过称。小六他们几个在一边等着。看到最后那个收公粮的递给哥哥一叠钱，都是百元大钞，当然还有一些十块几块的散钱。听老爸说以前交公粮都是无偿的，从前几年开始就按斤收了，农民们可以收点钱，如果家里粮食多的，也可以拉来卖。今年小六家里收多了粮食，老爸还特批哥哥多拉了几百斤卖钱。
　　哥哥又转车拉着花生去榨油，把花生都搬下来之后，哥哥就给了文姐两百块钱，叫她带着小六，小玉和阿丰去买衣服。哥哥则一个人去了另一边。
　　小六和文姐一个人拉着一个，走在拥挤的集市上，今天是赶集日，加上家家户户基本都差不多是这时候收完稻谷来交粮，所以街上特别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