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不孝子》高空秋千

13、可怕的暑假（二）

　　哥哥嗡嗡的踩着打谷机，挥汗如雨的干活，他中途已经挑了两担谷子回家，现在田里还有两担箩筐装满了，加上打谷机那个快满了的斗，一早上应该能收六担谷子，每担差不多一百斤左右，也算很不错了。
　　哥哥很快就停了下来，又挑着满满一担谷子回家。小六看了看，说：“文姐，我去装谷子。”
　　“好。”文姐应了一声，手下动作不停，争取中午回家之前多割一些，夏天的中午实在太热了。下午都会比较晚才出来干活，所以做不了多少，只能上午做多点。
　　小六把镰刀放在田埂边，拿了两个空箩筐去装打谷机里的谷子。
　　他先把盖子拿开放在一边，这个盖子是罩住那个滚轮，防止谷子飞出去。滚轮下面连着一个大斗，这会儿已经装满了谷子。他拿了个大盘子一盘子一盘子把谷子舀到箩筐里。
　　刚装满两个框，哥哥又挑着一担空箩筐过来了。
　　他看到小六已经装满了，就把那两箩筐拉开，又推开小六，他自己哗啦几下就把剩下一筐的谷子都清了出来。然后他吩咐小六和他一起去收集稻苗，两个人把稻苗堆在打谷机两边砌成高高的一堵稻穗墙，哥哥说：“一个人一边，我们两个人一起打，这样比较快。”
　　“好。”小六应了一声，跟哥哥两个站在打谷机前，每人各伸出一只脚踩那个踏板让上面的滚轮转动起来，然后分别拿起自己身边的稻子开始打。
　　别说，两个人果然快多了，不一会儿，小六通过滚轮的缝隙就看到下面斗里已经差不多装满了，而原来堆得高高的稻苗也见了底。
　　文姐也跑过来拿了箩筐开始装谷子。
　　哥哥力气大，他停了打谷机，抢了文姐的活，哗啦哗啦动作迅速，很快就装满了。不过现在有三担满满的谷子，都要靠哥哥一个人挑回去的话他要走三趟。
　　哥哥准备挑谷子回家，他看了看小六和文姐，说：“那边还有两个空箩筐，你们把其中一担分开，你们每人挑一半吧，我就可以少走一趟了。”
　　小六说：“那剩下的稻谷呢？下午再来打吗？”稻田里还有一些割好的稻苗没打谷子。
　　“那么热的天，当然是留到下午了。”哥哥说完就挑着担子先走了。
　　于是留下来的两姐弟开始分谷子。分好之后，两个人各自挑着半担谷子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别看只有一半，连框应该也有六十多斤，小六感觉肩膀被压得好痛！连带着心脏都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呼吸越来越难受。他低着头呼哧呼哧的咬牙一个劲的迈腿。去年收割稻子的时候小六也跟文姐两个人轮流挑过，那时候累了可以和文姐轮着来，可是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而且今年装的比去年多。文姐比他大两岁，虽然是女的，力气也应该大一些，现在已经走得快看不到人影了。
　　小六呼哧带喘的又坚持了一段路，实在忍不住了，肩膀好像被刀子割着，心脏也好像要爆炸了似的，忍不住“啪”的一声把箩筐砸在地方，人也差点站不稳，他弯腰扶着筐休息了一下，才慢慢站了起来。看了看那半担谷子，又看了看面前那条漫长的路，只觉得怄气得要命。真恨不得把谷子倒掉一半才好。
　　此时哥哥已经返回来了，他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小六在休息也没说什么，直接过去了，田里可还有满满一担谷子等着他呢。
　　见哥哥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的大树后面，小六提了提气准备再挑一段。弯着腰把扁担放在另一个肩膀上，还没起身，扁担突然被人拿掉了。一个声音说：“我来吧。”
　　这个声音挺耳熟，转头一看，首先就看到一口大白牙，以及一双带笑的眼睛。邵耿笑着说：“嗨！呀勾薄。”
　　小六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邵耿已经挑着担子走了几步了。
　　他追上去跟在后面，看着他好像一点都不费力的样子，就说：“谢谢，不过你以后不要那样叫我了。”
　　邵耿停下来，也不放下担子，直接转过身，带得两个框晃来晃去的好像里面没装东西似的轻松：“哪样？”
　　“就刚刚那样。”
　　“那我要怎么叫你？”
　　“叫我名字或者叫小六都可以。”
　　邵耿就笑了，小六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他又说：“可我就喜欢叫你呀勾薄。”
　　小六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呲了呲牙，不过鉴于他帮自己挑谷子，就先不跟他计较好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小六叫邵耿停下来，“谢谢你了，到这里就行，我自己挑回去。”
　　邵耿开始只想着帮他把担子挑回家，此刻听小六一说，就想起之前小玉在拖拉机上对他喊的话，于是把担子放了下来，说：“那好，你回去吧。”
　　“谢谢。” 小六又道了一声谢，弯腰挑起来慢慢走回家。
　　邵耿捏了捏手里握着的一个小东西，目送小六的身影消失在墙壁转角，也转身走了。
　　回家把谷子倒在屋子旁边的一块水泥地上，这是家里专门打来晒谷子的平地，叫晒谷坪。这时已经晒了很多谷子在上面了，文姐正拿着一个耙子把谷子里的干稻苗耙出去。看到小六，说：“还挺快，我以为你还要过一会儿呢。”
　　小六想起邵耿仿佛感觉不到重量似的背影，有点心虚，说：“我休息了两次，不过天气太热了，想早点回家，所以走得比较快。”
　　“是啊，太热了。”文姐说，“你去家里换身衣服，这里我来弄。”
　　“好。” 小六渴得厉害，也几乎累瘫了，身上的衣服经过一上午的劳作，湿了干干了湿的，早就汗湿了不知道多少次。便应了一声朝屋子走去。
　　厨房里老爸在煮饭，而老妈则提着一桶猪食朝猪圈走去。看到小六就说：“你哥哥一个人挑那么多谷子，你怎么空着手回来？也不知道帮着他点。”
　　小六一愣：“我挑了，放在那边。”
　　老妈伸长脖子就看到文姐在那里倒小六挑回来那半担谷子，说：“才挑那么点？怎么不挑多些？你哥一个人挑了好几担，你想累死他呀？”
　　“......” 心里难受。他此刻又累又渴，还觉得有点头晕，也管不了她了，干脆一转身进了屋里。不过还是听到老妈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往猪圈那边走。
　　中午老爸煮了白粥和米饭，炒了几个菜，还有一锅鸡汤。他说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吃，吃多点，下午才有力气继续干活。小六上午出了很多汗，中午又挑了谷子出了大力，此刻身体凉下来就觉得浑身乏力没什么胃口，隐约还有些反胃。只吃了一些鸡汤和白粥，就放下了筷子。
　　老爸最关心大家的饭量，特别是在农忙的时候。所以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小六的异常：“小六，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才吃那么点？”
　　“有点反胃，吃不下了。”小六说。
　　老妈撇嘴：“就你娇气！你哥哥比你累多了，一点事没有。” 哥哥确实没事，大概体力消耗大，他今天还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老爸担心地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等下你们都去睡一会，睡醒了吃点白粥再下地。”于是大家开始午休，老爸还特别叫小弟不要进来打扰小六午。
　　睡醒一觉，小六觉得那股恶心感没有了。只是身上有点酸痛，特别是肩膀，一碰就刺痛，掀开衣服一看，两个肩膀都紫红一片。
　　起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三点，老爸把白粥端上桌招呼大家赶紧吃了去干活。再次出发的时候快要三点半了，老妈在一边气哼哼地催，说再不去就要天黑了，一个下午都会白白浪费掉。
　　盛夏的半下午，三点多的太阳还是非常毒辣。还没走到稻田那里就已经出了一身汗。下午老爸和弟弟妹妹都没来，小六和文姐合力，总算在收工之前干掉了上午剩下的那些稻苗。
　　傍晚小六挑着半担谷子，感觉肩膀已经痛得快要烧起来了，中午已经受伤了，这会儿扁担一压，哇靠，那滋味！每走几十米小六就想停下来休息一下。不过天已经黑透了，虽然月光皎洁，但是路两边高大的树影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什么鸟时不时的怪叫一声，在这知了嘶叫的傍晚听起来还是蛮吓人的。
　　所以尽管肩膀很痛，小六也咬牙坚持着，就算停再多次，最后还是要靠自己挑回家。
　　老爸照例在厨房忙碌，老妈带着妹妹在收稻子，不过因为谷子第二天还要晒，天气也好看起来晚上不会下雨，所以不需要装起来，只要扫成一堆一堆的然后用胶纸盖住，以防晚上被露水打湿。
　　老妈看到他就叫：“小六，快来帮忙收稻子，天黑了，待会露水都要出来了。”
　　小六应了一声，把担子放在屋檐下靠着墙坐在地上喘了一会，才拿了个专门扫谷子的大扫帚帮着扫起来。走过去的时候脚都还是颤抖，小腿骨也一抽一抽的疼......因为天黑了，哥哥分多了半担给五姐，所以五姐现在跟哥哥还挑着最后一担谷子在路上。
　　等到扫好了谷子，全部都盖好，并用扁担等物压着胶纸边缘防止被风吹开。老爸呼叫开饭的声音也响起来了。弟弟欢快的跑过来说：“妈，晚上我想吃鸡腿，不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