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14、第十四章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脸上溅上了几滴血，千梓懵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一目，喃喃道:“哥哥……”
　　千槿握着插在腹部的剑，转头看向千梓，安慰道:“没事了，阿梓……”
　　徒然看见千梓肿胀的脸，眼底几乎能渗出寒冰，脸瞬间拉了下来，一挥手，打开束缚千梓的两个人。
　　恰恰在此时君见一巴掌打在千桑的肩上，千桑飞了出去，葛祁从后面接住了她。
　　千槿拔掉腹部的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疼痛席遍全身，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看了眼腹部的伤口，扯下衣服包裹住它。
　　君见碰了碰千槿腹部的伤，有些哽咽道:“阿槿你……”
　　君见扶起千槿，千梓在前面查看千槿的伤口，一滴滴眼泪掉落在地，手忙脚乱，根本无从下手。
　　千槿一双血手握住千梓的手腕，道:“我没事，回客栈再说，现在不是时候……放心，哥哥还死不了。”
　　千梓怎么能放心？五年前好不容易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在世上，他不是一个人，他是有多高兴，如今千槿为了救他挨了一剑，他怎么放心！五年虽然不长，但毕竟二人血浓于水，千槿对他更是爱护有加，他第一回体会到哥哥的关爱……
　　男人有泪不轻弹，千梓告诉自己，不能哭，要救哥哥，他对自己医术有把握来救千槿，可是手却抖得厉害，眼泪更是止不住。这该是大家说的关心则乱吧？
　　千槿靠着君见站了起来，看向震惊的千桑，缓缓道:“曾经我叫你一声姑母，是因为父亲母亲，可是你配不上这一声。”
　　慌张在千桑眼底一闪而过，愤恨顿时冲散了不少，她震惊道:“不对！你不是千槿，怎么会有两个千槿？”
　　千槿叹了口气，脸上挂着笑意，却是无比刺骨的冷笑:“十几年前，阿梓失踪，却并没有死，我好不容易找回了阿梓，更是不敢说他一句，而你却打了他一巴掌，你打我可以，可是他不行！”
　　千槿甩开君见，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打到千桑脸上，速度之快，就连君见都没反应过来。
　　葛祁一边去扶千桑，一边怒骂:“千槿！她是你姑母！”
　　虽说千桑是女子，身为男子的他不该打她，可千桑的行为着实令人作呕。
　　千槿摇摇晃晃站着，冷笑道:“心疼了？我说过她不配！”
　　君见上前扶着千槿，怕他摔跤，葛祁看见君见，开口求救:“公子！公子！救救我们！他疯了！”
　　君见冷冷看过去，葛祁一阵寒颤，君见道:“如果知道你就是阿槿的姑父，我岂会轻易放过你！”
　　葛祁茫然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槿一脚踹在葛祁身上，提起千桑往千梓那边一丢，千梓当即接住，几根银针抵着千桑的颈脖，威胁道:“别动，否则你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千桑吞了吞口水，乖乖不动，哪怕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千槿侧目，对千桑缓缓道:“本来我还想着让你们再快活几日，让你再享受几日，可是你让我改变了注意，我决定还是早点让你认清真相的好。”
　　君见站在千槿身边，漠视一切，不停给千槿输送灵力，千槿腹部的剑早被他自己拔掉，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怎么行？千槿脾气又倔，君见只好给他输送灵力，防止血流得更快。
　　葛祁一步步后退，千槿一步步向前，他道:“葛祁，二十年前的事你应该忘记了吧！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哦！不，自己做的亏心事怎么可能忘记呢？你自己清清楚楚，又怎么会忘记呢？不过呢，我还是觉得需要帮你回忆一下，看看你手里到底有多少人命。”
　　葛祁慌张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千槿你想干什么？”
　　千槿笑道:“不想干什么呀，我就是帮你回忆一下罢了。”
　　那样的事情，给千槿的童年造成了多大的阴影，因为这事，他在水云涧才不受宗主的喜爱。
　　从小到大宗主都认为，这样的他会心怀怨恨，容易走火入魔。
　　可没有人知道，千槿要求的不多，他对千桑已然失望，他对葛祁确实厌恶，甚至仇恨，可他并没有因此蒙蔽了双眼，因为被赶出千府的日子，他对亲情已经绝望，一心只想着活下去的他，没有这么心思去想着复仇，哪怕去到水云涧后，也没有想过复仇。
　　二十年前。
　　五岁的小千槿逗着刚足月的弟弟千梓，拿着刻着有小千梓名字的长命锁在千梓面前晃来晃去，小千梓伸手去抓却总是扑了个空，小手在半空中扑腾两下，抓不住长命锁直接号啕大哭起来。
　　秦夫人掩唇笑着说道:“好了槿儿，快把弟弟的长命锁挂回弟弟脖子上，不然他可是会闹腾很久的。”
　　小千槿点了点头，将长命锁挂回小千梓脖子上，安慰弟弟道:“阿梓不哭，不哭哦！哥哥不逗你了，长命锁还给你，这是你的长命锁，哥哥不会要的。”
　　果然小千梓不一会就安静下来，一双手搭在长命锁上，“咯咯”地笑了起来。
　　千临远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温馨的画面，他坐到秦夫人身边道:“槿儿过来，让爹抱抱。”
　　小千槿扑到千临远怀里，被千临远举起，跨坐在千临远肩头，高兴地大叫:“哦哦哦！阿爹高点！再高点！槿儿要飞高高的！”
　　小千槿笑得很开心，似乎真的在天空上飞一样，秦夫人笑着提醒他们:“小心点，别摔着了。”
　　“嘭！嘭！”
　　千临远放下小千槿，奇怪外面发生了什么，对着秦夫人道:“月儿，抱着梓儿，我去看看怎么了。”
　　月儿，即秦夫人的闺名。
　　秦夫人应道:“好。”然后抱起床上的小千梓。
　　小千槿被千临远牵出屋，一群人冲了进来，个个手里都拿着刀，千临远蹙眉，护着身后的小千槿，问道:“你们是谁！？”
　　为首的一名秃头男人道:“谁是千临远，老子找千临远，再不滚开就不要怪我们刀子无眼！”
　　千临远知道事情不妙，拉着千槿就朝屋内跑。
　　“月儿，出事了！快走！”
　　秦夫人刚跑出屋，一伙人围了上来，秃头男人道:“呦！原来你就是千临远啊！”
　　秦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拉着千临远的衣袖，害怕道:“阿远，我们怎么办？”
　　千临远逼迫自己镇定下来:“没事，阿姐还在外面，我们有机会逃走。”
　　秃头男人笑道:“逃！？你还想逃！？兄弟们，这个人还想逃！”
　　秃头男人身后一起人奸笑起来，七嘴八舌道:“他逃不了了！哈哈哈……居然还想逃！”
　　千临远冷冷道:“你们想干什么！”
　　秃头男人奸笑:“干什么？当然是杀了你！”
　　千临远护着秦夫人躲进屋内，死死抵住房门，对方人数太多，门抵不了多久，就出现了裂缝。
　　千临远左顾右盼，拿起旁边一把剪刀，退后两步，对准房门。
　　秦夫人担心道:“阿远，别硬撑，我看他们是打劫的，打家劫舍而已……”
　　千临远也想是打家劫舍，可是秃头男人说的很清楚，他们根本就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千临远道:“月儿，保护自己和孩子，其他的交给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秦夫人抱着千梓躲在角落，千槿拉着秦夫人的衣角，小小的身子颤抖起来。
　　“嘭！”
　　门被踢开，千临远拿着剪刀冲了上去，刺进了秃头男人的肉里。
　　“娘的！”秃头男人一脚踹开千临远，一刀刺下，千临远肚子上硬生生挨了一刀，秃头男人啐啐道，“你个贱/种，敢弄伤你大爷我？”
　　外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下人们的哭声，混合起了，千临远忍着痛道:“强盗，就应该灭了！”
　　秃头男人最讨厌听见别人骂他强盗，他顿时间火冒三丈，大叫道:“我艹你大爷！你nnd再说一遍！？”
　　“强盗……”
　　秃头男人踩住千临远胸口，掐住千临远的脖子，咒骂一通，口水飞溅，千临远冲他“呸！”了一声，冷眼瞪着他，哪怕已经喘不上气，他也没有向强盗求饶。
　　男人一抹脸，一拳捶在千临远脸上，接着又是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小千槿哭着跑过去，拉着秃头男人的裤腿:“不许你打我爹爹，不许你打我爹爹！”
　　秦夫人捂嘴哭了起来，不停地唤:“槿儿，快回来！”
　　看见秦夫人哭了，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千梓也哭了起来。
　　秃头男人一脚踹开小千槿，骂骂咧咧:“滚！小屁孩别挡路，老子撕了你信不信？”
　　小千槿不依不饶，被踹开又站起来，抱住秃头男人的裤腿:“你个坏人！不许打我爹爹！”
　　男人又踢开小千槿，小千槿趴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秃头男人，眼里带着泪花，一声不吭的模样像极了他的父亲。
　　他再一次爬向男人，抱住他的腿，哪怕连连被踹，男人对他拳打脚踢，小千槿还是忍痛哭道:“不许……打我……爹爹……”
　　秦夫人抱着小千梓，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道:“我求求您，放了我夫君吧，放了我们一家人，您想要什么都可以，你要多少钱说，我们会给您的，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秦夫人一边磕头一边哭着，秃头男人依然无动于衷，脚踩在千临远脸上，碎碎念道：“急啥！等会你们一家子就可以到地府相聚了！”
　　千临远看着被踢得爬不起来的小千槿，看着磕头求饶的秦夫人，默默流下眼泪，手颤巍巍伸了过去，秦夫人反握住他的手，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秃头男人掏了掏耳朵，道:“吵死了！哭什么哭！臭娘们给我滚开！”
　　秦夫人抱着小千梓倒在地上，一边护着小千梓，一边手还是紧抓着千临远的手不放。
　　“来人！”
　　“老大！”
　　“把那个臭娘们怀里的孩子抱走！这个半死不活的拖出去杀了。”
　　“是！”
　　哇哇大叫的小千梓被抢走，带了出去，秦夫人哪里打得过他们，不管秦夫人怎么求饶，秃头男人就是无动于衷。
　　小千槿连连后退嚎啕大哭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千临远拼着最后一口气，站了起来，推开秃头男人，朝着抓小千槿的男人扑去。
　　秃头男人火冒三丈，举起刀就劈了下去，鲜血四溅，秦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千临远就倒在地上不起了。
　　秦夫人扑了上去，哽咽道:“阿远！阿远！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小千槿呆呆坐在地上，泪还挂着眼角，却不见他的哭声，他一张脸沾满了血，爬到千临远身边，喃喃道:“爹爹，你怎么了？爹爹，你累了吗？不要躺在地上啊？地上冷……我们去床上睡觉觉啊？”
　　秦夫人泣不成声，趴在千临远的尸体上。
　　外面有声音传来:“老大！有人来了！他们回来了！”
　　秃头男人一听，脸色一变，就想离开，秦夫人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腿，道:“你不能走，你杀了阿远，你杀了他！”
　　秃头男人甩了秦夫人一巴掌，秦夫人手松开了点，秃头男人拔出腿来，不忘在走之前再踹秦夫人一脚。
　　秦夫人被一脚踹在了千临远的尸体旁边，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仿佛得到了死神的召唤，她勉强拉着千临远的手，对千槿惨笑道:“槿儿，别哭，不能哭，爹娘不在了你要坚强活下去……”
　　秦夫人是大家闺秀，娇养着长大的，强盗的这一脚，用了不知多大的力气，秦夫人哪里还扛得住？
　　小千槿眼泪掉了下来滴在地上，就这么呆呆看着秦夫人闭上了眼睛，他哭喊道:“阿娘！”
　　千桑在千府遭到强盗袭击时，就绕了出去，千府的人全部挤在门口想要逃命，千桑没有看见千临远出来，又逆着人群跑回千府。
　　地上，千临远的尸体还流着血，秦夫人靠在千临远胸口上，小千槿呆呆傻傻地看着他们，千桑来了，仿佛找到了一丝慰藉，哭道:“姑母……”
　　千桑哪有什么心思去看小千槿，跪在千临远面前，喃喃自语:“远儿……月儿，你们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葛祁进屋时，看见屋内血流成河，东西差不多都被砸烂了，但小千槿还好好的坐在那里，尽管脸上全是血，却没有性命之忧。
　　葛祁摸了摸地上两个人的脉搏，发现秦夫人的脉搏还有跳动，告诉千桑，将她扶到床上，而千临远的脉搏是实实在在没了跳动。
　　千桑抱起千临远的尸体痛哭起来，半天不放开千临远。
　　葛祁紧皱着眉头跑了出去，说是去找大夫，为秦夫人看看。
　　千桑好不容易接受千临远死的消息，下人带着尸体去了祠堂，大夫看过秦夫人后，写了副药房带着葛祁去拿药。而千桑整个人呆呆的看着床上的秦夫人，她道:“月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远儿已经不在了，你一定要醒过来……”
　　一片忙碌中，没有人理会小千槿，他偷偷跑了出去，一个人躲在后院的假山里哭泣，哭着哭着，便靠在假山上睡着了。
　　夜里，小千槿被两道声音吵醒。
　　“我不是让你杀了全部人？怎么只死了千临远一个！你是怎么办事的！？”一个人压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