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13、第十三章

　　君见冷着一张脸进了破庙，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千槿身上。
　　千槿似笑非笑，“我们有好久不见了吧……”
　　君见跨进庙门的身体有一丝僵硬，很快恢复自然，依然看着千槿，眼睛一刻也没有从千槿身上离开，仿佛要将他看穿。
　　沉默良久，君见才道:“为什么不回水云涧？”
　　说不上来的感觉，千槿变了，君见能够感受得到，变得不太一样，不再像曾经那样。
　　千槿笑了，看着君见问道:“为什么我就应该回水云涧？”
　　君见的目光落在千槿腰间，万灵宫宫牌赫然入目，君见心头一阵酸，道:“你……和万灵宫是什么关系？”
　　千槿不假思索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啊！”
　　“阿槿……”
　　君见的话还没说完，千梓就打断了:“闭嘴！你到底想干什么？”
　　纵然心里有很多话想和千槿说，这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君见蠕动着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倒是千槿笑道:“阿梓，没事，别这么激动嘛。”
　　千梓冷着脸站在一旁，眼睛却没有离开君见，君见视而不见，问千槿道:“阿槿……你回来多有久了？”
　　千槿道:“五年。”
　　君见从来没有想过，五年前千槿就已经回来了，动了动唇，将到口边的话改了:“五年……为什么不回水云涧？而是待在万灵宫？”
　　千槿道:“我又不是只能回水云涧，况且姜夙影姜宗主不欢迎我，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回去那个地方？”
　　“那我呢！师父呢？师妹呢？我们就不值得你回来看一眼吗？”君见有些激动道，“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八年来，水云涧很多弟子都在想你，师父认为你会回来的，你不会死的……我也一样……现在我们知道了，你没有死，可却没有回过一次水云涧？！那可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哪怕一眼也好啊！”
　　说实话千槿有些吃惊，一向寡言少语的君见居然会说出那么多话来，但千槿不为所动，看着君见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水云涧的确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君见，你确定他们会想我这个祸害回去？水云涧的弟子不欢迎我我有什么办法……况且那时除了师父以外，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就连你也不相信我，水云涧人人都想让我死，就因为那群怪物？那些邪物？可真的不是我干的……”
　　君见一怔，喃喃道:“没有，我没有不相信你，我也没有想过丢下你……”
　　千槿没有这个心情去听君见解释，立即打断道:“真相是什么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过得很好，又何必去想这些陈年旧事。”
　　几只孤魂野鬼飘了进来，君见本能拔出深雪剑就是一挥，千槿顺起地上一块石头，飞了过去，“铮！”地一声，石头和深雪剑掉在了地上。
　　千槿笑吟吟道:“游戏好玩吗？”
　　孤魂野鬼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反应过来，一个个傻愣愣的，直到千槿站到它们面前，它们才惊醒，一个个慌慌张张道:“您交待的完成了，我……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千槿挑了挑眉，都成鬼了还能吓成这个样子？然后答应道:“嗯。”
　　君见皱眉，看着飘远了的鬼魂道:“你怎么能和这些阴邪之物打交道？”
　　“不能算是吧，我就是让他们和某些人玩了个游戏。”千槿说的游戏，是让那几只孤魂野鬼跑去城主府吓吓葛祁和千桑，算要回来那一巴掌的利息吧，千槿本来不是特别记仇的，但和伏魔谷底的那两位生活了几年，渐渐的也就变得记仇了。
　　“阿槿！”君见颤着声音吼道，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开口，“阿槿，浮天城那群人的手筋该不会也是你挑断的？”
　　还有那酷似小影子的黑猫浮现在面前，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巧合，但是世间又有多少这样的巧合？居然真的是小影子。
　　听到这句话，千槿轻笑一声，眸底不含任何感情:“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阿槿！为什么？”
　　“因为他们手脚不干净！”千槿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那抹淡淡笑意逐渐变得嘲讽，“君见，现在的千槿早就不是曾经的千槿了，心慈手软只会被人欺压。”
　　“阿槿！”
　　“君见！”千槿抬眸看去，眼底隐藏着复杂的感情，谁也说不清楚，他沉默了会，对着千梓道:“阿梓走了，今天中元节，太晚回去可不好。”
　　无所谓了，早就无所谓了，君见怎么想是他的事，残忍也好，血腥也罢，反正在那群人眼底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千槿转身就离开，千梓冷眼看着君见，立即跟在千槿身后，留下君见一个人待在破庙里。
　　回到客栈，千梓先上楼了，千槿还留在楼下，君见回来时，千槿两只眼睛一直看着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君见坐下说话。
　　君见将深雪剑推倒千槿面前，“你的剑。”
　　深雪剑，实际上是千槿的佩剑，当年千槿得到深雪剑时高兴的不得了，天天捧着深雪剑睡觉，后来因为很多原因，深雪剑就一直放在水云涧竹舍的房间里。
　　“它……怎么在你手上？”千槿问道。
　　“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带着深雪剑。”君见目光灼灼，千槿有些不自然，随便应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千禾城？”沉默片刻，千槿又道。
　　“我代你来看父亲，你说过千禾城外的有棵树下，那里有座空坟，立着一块无字碑，你的家人赶你出来，你不能进入祠堂跪拜，所以自己挖了个坟，充当你父亲的坟。”君见看着千槿一字一句道，“你掉下伏魔断谷后，我每年都来这里。”
　　“……”
　　千槿轻咳两声，随便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说完一溜上了楼。
　　翌日，姜韵儿下楼后，就见千槿慵懒地坐在桌前，一手支着脑袋，笑得邪魅，冲姜韵儿挥了挥手。
　　姜韵儿虽然觉得千槿和昨天不太一样，但是还是很高兴地扑了过去，“槿哥哥！”
　　“嗯，小师妹好久不见啊。”千槿笑着摸了摸姜韵儿的脑袋。
　　姜韵儿坐到千槿身旁，挤开千槿身旁的君见，坐在二人中间笑道:“师兄我就说吧，他就是槿哥哥，你还不信！”
　　君见没有说话，瞥见从楼上下来的千梓，当千梓看见姜韵儿的瞬间整张脸黑成了碳，千槿也冲千梓打了个招呼，“阿梓！早啊！”
　　姜韵儿笑嘻嘻看了过去，一看愣在了那里，指了指千槿，有指了指黑着脸的千梓。
　　千梓看见姜韵儿就想起昨日一见他就扑上来的画面，脸顿时间又更黑了，冷冷的看着君见和姜韵儿，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姜韵儿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看着两张相像的脸，喃喃道:“怎么有两个槿哥哥？”
　　千槿发觉事情好像有点意思，挑了挑眉看着姜韵儿道:“小师妹昨日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比如说……”
　　比如说把千梓当成了他，抱了他的冰山弟弟？
　　“哥！”千梓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很不高兴道。
　　千槿收到弟弟的警告，顿时间不说话，然后笑着站了起来，“走吧阿梓。”
　　懵然的姜韵儿也跟着站起来，问道:“槿哥哥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
　　“你以为你是谁？想去就去？”
　　千梓头一回这么失态，这让千槿不由挑了挑眉头，然后对姜韵儿道:“小师妹你还是乖乖待在客栈吧。”
　　“哦！”失落的姜韵儿又坐回了桌边。
　　君见握紧了手，想着千槿刚刚说的话，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如果这一次没有把千槿带回水云涧，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最近千槿经常往外跑，早出晚归，而千梓为秦夫人施针后便会回来，他不喜与君见单独相处更加不喜姜韵儿，一般在房间一待就是一日。
　　姜韵儿分不清楚千槿兄弟二人以前，看见千梓笑了一定会以为他是千槿，然后甜腻腻地跑过去喊“槿哥哥”，后来分清楚了，也不敢在千梓的面前乱晃，因为千梓的目光实在是太冷了。
　　这么久下来，秦夫人的病可以说好得差不多了，对于千槿和千梓二人还是能够分清楚，千槿让秦夫人继续装疯卖傻，防止暴露了，秦夫人还是非常配合。
　　老妪并不知道一直为秦夫人治疗的是千梓，更加不知道秦夫人的病早有好转，却没有阻止千梓继续治疗。千槿知道，老妪对此还是抱有希望，纵然她经常说痴傻点好，可又有谁希望一个人呆呆傻傻的？
　　千槿经常找一些孤魂野鬼去城主府吓唬葛祁，葛祁知道君见在千禾城后直接派人请他帮忙，除鬼祟。千槿有提醒这些鬼，看见君见就跑，要不然只有灰飞烟灭，因此君见也只能驱赶鬼魂，并不能灭了鬼魂。
　　最后一次施针，千梓需要在清香院待上一整天，进出清香院的人，老妪会帮忙驱赶，毕竟她在清香院还是有话语权的。千槿却没有待在清香院，一大早就出了城。君见本想着跟上千槿，不料跟丢了，只好在城门口等着千槿，这一等就是一天。
　　黄昏时分。千槿带着一个人回到千禾城，那人缩头缩脑，很是害怕千槿，跟在后面总保持了一段距离。
　　君见道:“你去了哪？”
　　千槿道:“没去哪，带了个人回来，回客栈吧，等会我去看看母亲。”
　　君见蹙了蹙眉，跟着千槿进了城。
　　而此时，千梓施完了针，站了起来，对着老妪叮嘱道:“母亲需要休息，养上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别再让她受到刺激，她身体承受不住。”
　　老妪连连应道，却忽略了站在门前的阿川。
　　阿川还想着，阿娘怎么不让自己靠近清香院，原来是找人治疗秦夫人。
　　可看见千梓容貌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连滚带爬跑去告诉千桑。
　　千梓打算离开时，千桑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架起千梓就走。千梓被他们架到清香院外，还没有反应过来，千桑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千梓头歪过一边，这一巴掌不比千槿挨的那一巴掌轻，甚至还更重。千梓嘴角渗出一丝血，脸迅速肿胀，千梓怒视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手臂被牵制，根本动弹不得，否则千梓一定会送给千桑几根毒针，叫她试试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葛祁就在千桑身后，漠视着一切，然后在千梓被打后站了出来，像模像样语重心长道:“槿儿……姑父不知你是这么一个人，难不成城主府不欢迎你，你还要偷偷摸摸加害你娘吗？”
　　千梓嗤笑一声，冷冷看着葛祁，不紧不慢道:“少在这里装好人，我加害母亲？你是哪只狗眼看见的？”
　　葛祁痛心疾首道:“槿儿！你变了，小时候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千梓低着头笑了，他不是千槿，又怎么会像千槿呢？尽管二人是亲兄弟，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而人的性格形成也和经历以及从小陪伴自己的人的性格有所搭边。
　　千梓很少骂人，今天对于面前的两个人，他是真真感到恶心。他对千家人不是很了解，千槿也很少提起千家的人，多少受千槿的影响千梓也不太喜欢千家人，本来就不喜他们了，如今一见更是厌恶之至。
　　千桑指着千梓道:“千槿！你害死了你爹还不够！还要害死你娘吗？你这个扫把星，害人无数，你就应该下地狱！要不是你，远儿不会丧命，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扫把星还有脸回来！”
　　老妪跪在地上，不停求饶道:“城主夫人，您就看在他是公子的孩子上放了他吧！他可是公子现在唯一的血脉啊！”
　　千桑红着眼睛，强词夺理道:“那又如何！？他害死了远儿，他就是个扫把星！就算是远儿的孩子那又如何！”
　　“真是可笑！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们这群人真是令人作呕！”千梓死死咬着唇，这种侮辱人的话语，他不知道千槿听过多少，但是绝对不会是少数！竟然这么侮辱他的哥哥，千梓想着越发气愤。
　　这些话千槿的确听过不少，只不过他没有与千梓讲起过，他只说千桑不喜他，却没有说过怎么污蔑他、羞辱他，毕竟听多了，也无所谓了。
　　千桑怒视千梓，从身旁的守卫身上拔出利剑，冲着千梓刺去，发狂怒吼道:“你就应该去死！”
　　“你就应该下地狱给你爹爹赔罪！你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你就不应该活在世上！罪孽！罪孽！”
　　千梓看着飞来的利剑，拼命挣扎，可是无论如何，身后两个守卫死死扼住了他，根本挣扎不开，就在利剑快要刺到千梓时，千梓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心道:“完了！”
　　千槿赶过来时就看见这么一个场景，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般，他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弟弟就只有千梓一个啊！他不能在失去了！紧接着千槿以最快的速度挡到千梓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