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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信仰的崩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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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终点站的那一天,这个城市的天空就像齐欢目下的心情一样,是淡淡的灰色。然而那带点忧郁的压抑,在齐欢看到寂静的客厅里那张留言条之后,立刻变成了出离愤怒的铁青色。她冲过去拉开齐河的房门,果真。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小言的房间也是。她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客厅里传来一声巨响。是刚才没有放好的行李箱歪倒了。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异常凄凉。
齐欢努力定了定神,走到小言床边坐下,开始拨号。她耐心地听着电话那头的铃声,手有些抖,嘴唇有些凉。
“姐姐,你回来了?”是小河异常生硬的声音。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但突然之间觉得再无法忍耐了:
“你那留言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搬出去住?你现在在哪里?!”
齐河沉默了一分钟。电话里两个人静静听着彼此的喘息声。
他终于再次出声,似乎有些犹豫,
“我的生父给我一间房子,所以搬出来了。小言在我这边。”
生父?什么生父?
齐欢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里纷纷乱乱,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真正开口时,却发现什么都不重要了。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话:
“你。。。。知不知道。。。我回到家时的感觉。。。。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尾音已经哽咽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小河选择离开的事实。
她没有等待齐河的回答。
齐欢用力扣下电话,把头靠在墙上,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湿了。
齐河麻木地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
心里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还有很多事要解释。
譬如说,接受了亲生父亲的房子之后,他们就毫无干系了。他仍然是一个人。
譬如说,把小言接过来,只是因为担心她一个人住不安全。姐姐你可以随时把她接回去。
譬如说————他真的不是,因为那个晚上她说的话,所以要离开。
那么,自己离开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那么,自己离开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只是,突然心乱了。
自己也觉得好莫名其妙啊。齐河哑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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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楼,窗外夜灯如繁星。
整栋大楼,只剩几盏灯还孤寂地亮着。
齐欢双眼盯着电脑的液晶屏幕,疲倦地读着一行行的数字。只是本季度财务报告而已,公司的发展态势也十分乐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控制不住,热泪盈眶。她抽了张面纸覆在眼睛上,试图抗拒这突如其来的软弱。
就是觉得委屈,就是觉得愤怒,就是觉得不甘心,就是觉得-----无法相信呵。
热热的水迹从纸背后不断渗出来,她终于放弃,一个人坐在深夜的办公室大声抽泣起来。
心情一直处于低气压中。
小言在她回来的隔天,就被保姆送了回来,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忧伤。平时最爱叽叽喳喳没大没小的孩子,这时却什么也没有问。齐欢不由一阵心酸,用力强装起笑脸,把给她带回来的礼物拆开摆了一床。不料小混蛋一眼瞄到角落里放着的男性衬衣盒子,脱口而出:“那个是给哥哥的吧?”
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
齐欢恨得咬牙,当头给了她一个爆栗。
小言挨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恢复了叽喳本色,摸着头哇哇乱叫:“你怎么可以随便体罚小孩?还是哥哥好!哥哥从来不敲我的头!”
好啊,哥哥好是不?
你那个好哥哥放心地把你交给保姆带来带去,也不肯露个面,哥哥好是不?
看我再加一个爆栗!
这一下可比上次重多了。
小言一只小胖手抚摸着痛处,敢怒不敢言地仰头瞪着施害者。
齐欢双手抱胸,从鼻子下俾睨着五短身材的小小孩童。还是那双熟悉的冒火大眼。真好,还有一个没变。一瞬间地竟有丝感动掠过。
这个姐姐就会仗着自己是大人欺负小孩子。小言衡量了半天,终于委屈地放弃了对决,又摸了半天头,才犹犹豫豫地问:
“哥哥为什么要搬家啊?新家那里一点都不好,找不到小朋友玩。哥哥也好闷,很少跟我说话。你劝哥哥搬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在这边住。”
当然啦,那个狗屁新家怎么可能比这个好?
齐欢心里那个乐啊,阴险的笑里小刀嗖嗖乱戳:“不是哥哥好么?现在好哥哥要搬出去,你说坏姐姐能有什么办法?”
小言认真地思考了半天,翘鼻头烦恼的蹙着,最后还是一把抱住了齐欢的大腿,脑袋在上面拼命乱蹭:“不管不管!一定是你让哥哥生气了!你要让他搬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住。”
我让他生气?!
齐欢气个倒仰,难道这就是亲疏有别?
我让他生气?我看我让他害怕倒是真的,还没说什么呢,就吓得忙忙搬出去。
一家人,一家人。
愤怒啊愤怒。
“喂,听说小河搬出去住了?”方心宇坐在齐欢办公桌前,笑得像刚偷吃了一只小母鸡的黄鼠狼。
“不用拐弯抹角的了,有话直说。”齐欢头也不抬,双手没有停止在键盘上的敲打。
“啧啧,小孩子不懂事,还是成熟的男人比较有魅力啊。不如我们来个重认识?”他俯身靠近,黑黑的眼睛灼热地盯着她。
齐欢的手指顿了一下:“对了,说到这个,当初你把我踹掉,还没给个理由呢。”
17岁那年,飞往纽约的飞机结束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辗辗转转这些年,当初那个雄心勃勃一心追求事业的年轻男孩,什么时候开始回头看了?
方心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唇角浮出经年苦涩的纹路。
“阿欢,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么后悔。”
他声音暗哑:
“你知道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傻的。追逐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追逐着。为了跑得更快,什么都丢弃。”
一幕幕往事他们心头呼啸而过。那时还年轻的他,还年轻的她。
“阿欢。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在功成名就之后,回头再捡拾。我错了。”
齐欢静静地注视着他,幽深的眼睛里有丝惆怅,脱口而出竟是年轻时称呼。
“小宇。小宇,你明白的,爱情这东西,多么容易,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
对啊,物是人非。
方心宇撇过头,掩饰眼中隐约的泪光。
一只纤长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对不起。小宇。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吗?
好一个对不起。
他狼狈地起身离去,眼中已近有泪滴下。心中终究有丝怨怒,在拉开门时,不知为什么突然脱口而出:
“你和齐河,难道不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