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烧高烛照红妆》鸭脖少女

27、第 27 章

　　玉汝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挤到了路春岚身边，她穿着一件青绉纱裙，臂间挽着淡粉的纱质披帛，皮肤白皙，脖颈修长，自有一种风流态势。路春岚手中端着一碗酒，放下鼻下轻轻晃动，随即嘴角含笑，微微瞧着对面的人，语带慵懒地说道：“此酒以汾酒为底酒，保留了竹叶的特色，再用淡竹叶、陈皮、木香、檀香、砂仁、山柰等十余种名贵中药材精制而成。酒液金黄碧翠、芳香醇厚、人口甜绵微苦，柔和爽口，想必在精选药材时下了一番功夫，才能做到这般回味无穷。”

　　见路春岚如此精确地说出了酒中所涉及的药材，长桌对面的长须中年人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坐在二人中间的儒生这才点点头道：“此次酒艺对决，胜者，路家娘子！”

　　人群中爆发出了赞叹之声，永乐也被路春岚的品酒模样折服，不禁鼓掌佩服。

　　“岚娘子果然是岚娘子，在酒艺这方面，还没有什么人能胜得过你呀！”玉汝笑着蹦到路春岚面前，笑嘻嘻地说道。

　　原先围观的人群亦渐渐散去，纷纷在大堂内找了个位子坐下，酒肆的小二们有条不紊的开始招呼起来。路春岚晃着手中的淡色披帛，眉宇间带着慵懒的神色说道：“来的可真巧呀！”

　　离得近了，永乐才发现，路春岚真可称得上是个美人。她自小长在宫中，后宫内多得是各色美人，她打小便是瞧着这些美人们长大的，眼界要就被抬高了许多，可如今瞧见路春岚，却还是忍不住要赞叹一句：天下美人，原也有她不曾见过的美貌。

　　她约莫双十年纪，有一双细长的眉和一对深邃的眼睛，原本是极为风流的相貌，然而眉目之间的慵懒却又让她有种对万事诸不上心的感觉，这种慵懒又冲淡了她的风流，让她在两者之间达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衡。教人第一眼便看得有些着迷。

　　玉汝向路春岚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今日带她来你这里尝尝酒。”

　　路春岚本就是个随和的性子，又与玉汝熟识，对于她的朋友自然也就敞开心门欢迎，遂笑道：“那今儿来得可真真是巧，不仅瞧见了斗酒，我春分时埋下的酒，今日正好开坛，你们来帮我尝尝？”

　　玉汝欢喜的直拍手，对永乐道：“岚娘子酿酒的手艺，我跟你再怎么吹嘘，都不如你自己亲自喝一杯。永乐我跟你说，你今日喝了岚娘子新酿的酒，便可回去同你哥哥们得意好一阵子了，够他们眼红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永乐高兴地跟在路春岚身后，从大堂后转出，经过一道长长的回廊进了后院，又转了一个圆角门，来到了一颗枯树下。

　　永乐隐隐有些失望，秋日多是这般的寂寥，不复春日的绚烂。

　　约莫是看出了永乐的失落，路春岚开口道：“这是一棵桃花树，春日里开得尤为灿烂，可惜到了秋天，免不了凋落。我在春日里采了些清晨的露水，新鲜的花瓣，用糯米、栀子花等酿了一坛酒，便埋在这棵树下。”

　　先前在大堂里看到路春岚的酒艺确实高超，亦闻到大堂里飘散着的酒香，永乐似乎都能预想到这棵桃花树下的酒，定会十分美味。

　　玉汝早就蹲在了树根那儿琢磨：“若是春日里我能同你一起来埋酒该多好，还能见见这棵桃树的花期呢！”

　　路春岚听罢一甩披帛，轻轻打在了玉汝的身上，笑道：“春日时我着人三番四次请你来喝酒你都不来，这会说这些给谁听呢。”

　　玉汝似是想起了自己爽约之事，轻咳了两声，摸着鼻子笑道：“那我们赶紧把酒挖出来吧，我等不及想尝尝了。”

　　路春岚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只小铲子，递到了薛星朗手上：“这儿都是女子，长裙多有不便，麻烦小郎君了。”

　　她眉目间风情万种，笑意盈盈地望着某个人的时候，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况且，不过是挖坛子酒的事，薛星朗本就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

　　眼角余光瞥到永乐正紧紧盯着他俩，像有些心慌他被勾了魂，却又很是期待那坛子酒的味道。

　　薛星朗转头冲永乐爽朗一笑：“待挖出酒来，小姐便尝第一口，如何。”说罢，看到永乐红了脸朝他狠狠瞪了一眼，才转身蹲下挖起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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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路春岚将酒坛洗净，端正的放在桌子上时，三双眼睛都迫不及待的盯着酒坛子看，活像要扑上来夺食的野兽。

　　“喂，姓薛的，你说要把第一口酒给我喝的，不许跟我抢呀！”永乐摆出了自己的公主架势，希望薛星朗知难而退，可惜薛星朗也毫不示弱，方才说的话似乎全然不作数，他梗着脖子道：“这酒可是我挖出来的！”

　　玉汝也不甘示弱，道：“但这酒是岚娘子埋下的！”

　　路春岚微笑道：“我无妨。”

　　这下三人吵得愈发不可开交。

　　路春岚微笑着看了一会，默默打开了酒塞，顿时屋中飘荡着一股清新的酒香，犹如朝露凉薄，又宛如百花馨香，一时间，三人只顾着嗅闻，谁也没有提出要先尝一口。

　　等到回过神来，发现面前均已盛满了酒。路春岚笑道：“三位不妨一同品尝。”

　　玉汝从小没少喝酒，认识了路春岚后，更是三天两头跑来城西酒肆蹭酒喝，尝到这杯酒后，仍是忍不住赞叹了一番。

　　永乐却是极少饮酒，宫宴中便是有酒，荣妃也会着人特意换掉，偶尔偷偷尝过一两口，也皆是浓度不高的果酒，自然不如路春岚自己酿造的酒来得浓烈，一时间只觉得这酒沁甜可口，入喉爽口，不住多喝了几口。

　　而薛星朗则是一口气喝完了碗里所有的酒，啧啧赞道：“好喝！”

　　路春岚眉眼含笑问道：“如何个好喝法？”

　　薛星朗抬手一抹嘴角，灿若星辰的眸子笑得肆意张扬，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他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笑着道：“醇香肆意，沁人心脾，倒是让我想起来曾在边陲喝过的酒，只不过……没有那酒那般烈，这酒多了些芳香味，更适合……”薛星朗眸光转向永乐，道：“更适宜上京的姑娘们喝。”

　　“你这话我倒是不服，烈酒怎么就不适宜上京的姑娘们喝了？”玉汝听不得别人说些女不如男之类的话，又听到他说起边陲之事，想着他既是沈子石的部下，那他说的这种酒，沈子石大约也喝过，只要是跟沈子石有关的事，她总是忍不住关心一二，于是出声说道：“你也忒瞧不起上京的姑娘了，那烈酒我就能喝得！喏，岚娘子也能喝得！”

　　玉汝抬抬下巴指了指路春岚，春岚只是颔首微微笑了，眉目间仍是一派慵懒。

　　“小嫂子，你自然能喝，我信！”这还是薛星朗今天第一次这么唤玉汝，羞得玉汝微红了脸，拍桌子掩饰自己的羞涩：“你说什么呢！你胡说什么！”

　　薛星朗却笑道：“你与沈老大的婚期都定了，这声小嫂子迟早要叫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呢？小嫂子可是羞涩了？沈老大却巴巴的让我们早日改口呢！”

　　这番话说得饶是玉汝平日里再怎么大大咧咧，这时也有些招架不住了，瞧着永乐和春岚打趣的眼神，玉汝的脸越发红了，心中却有些止不住的雀跃欣喜：原来他竟早就让他们改口了。

　　玉汝仿佛能想象得到他面无表情的让一帮人说他要成亲的消息，再故作正经地让他们叫她小嫂子，旁人或许不敢当面说什么，背后一定会惊叹万分，而他想要的，大概是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巴不得早日能够娶她过门。

　　薛星朗却是没有理会玉汝的小心思，转头对永乐说道：“小嫂子性格豪爽，酒量自然不差，与我们沈老大端的是绝配，不过上京能喝的姑娘不多，同小姐这般酒量的应是多数。”

　　永乐的眸子亮亮的，看着薛星朗的时候，眼里仿佛能够透出光，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她瞧着薛星朗一张黝黑的脸也顺眼了起来，尤其是那时灿若星辰的眼睛。永乐面上不禁笑起来，声音也变得软软糯糯的：“谁说我……不能喝了……”

　　路春岚一直微微笑着，此时突然开口问道：“边陲的酒，很烈吗？”

　　“是的，很烈，”薛星朗的目光悠远了起来，好像极为怀念的说道，“在极冷的冬天喝上一口，霎时便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多喝上几口，便是在寒夜里守夜也不觉得冷。若是能打到几只活兔子，架在火上烤，配着烈酒一起喝，那滋味，啧啧。”

　　城西酒肆风情万种，眉宇间却常常慵懒万分的岚娘子露出了些微向往的神色，永乐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都快要趴到了桌子上，嘴里还含糊不清的问道：“烤兔子真的好吃吗？有……有望春楼的糖酥肉好吃吗？”

　　薛星朗歪着头想了想，笑着道：“比望春楼的八珍面还好吃。”

　　永乐随即摆摆手，努着嘴道：“八珍面不好吃，糖酥肉才好吃。”

　　薛星朗故意逗她：“糖酥肉不好吃，八珍面才好吃。”

　　永乐急了，手撑着桌子要站起来，却又摇摇晃晃站不稳，嘴里嘟囔着：“你懂什么！糖酥肉最好吃，你吃过没呀！你都没吃过你还说不好吃！哼！下次本公……本小姐带你去吃，要你心甘情愿的承认好吃！不仅是糖酥肉，望春楼的盐水鸭也好吃！你说是不是呀玉汝！”

　　玉汝抬头看了眼神迷离的永乐一眼，又看了一脸坏笑的薛星朗一眼，对永乐说道：“除了望春楼，张记包子铺的汤包，陈家面馆的虾仁云吞，听风楼的片鱼和蒸莲藕都很好吃。”

　　玉汝一番话说得永乐口水都要滴出来了，她拉着玉汝的胳膊直晃，道：“永乐也想吃汤包、虾仁云吞、片鱼和蒸莲藕，玉汝带我去吃嘛，”眼神瞟了薛星朗一眼，“不带他！”

　　“那些能好吃到哪里去呢，反正都不如八珍面。”薛星朗双手抱胸，含笑说道。

　　“没见识！”永乐似乎被气得不轻，伸出白皙的手握成小拳头就要动手打薛星朗，但是没软绵绵的拳头落到薛星朗身上比落叶落到身上还要轻，永乐气急败坏道，“你等着，下回吃到好吃的，本小姐特地给你留一份尝，让你也见见世面！”

　　薛星朗面上的笑意越发止不住，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路春岚开口道：“好了小郎君莫要在戏弄这位姑娘了，她都已经喝醉了。”

　　是的，永乐觉得这酒好喝，止不住多喝了几口，奈何后劲醇厚，竟醉了，说起胡话来了。

　　薛星朗摸了摸自己光滑而线条明朗的下巴，声音轻不可闻的道：“醉了也甚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