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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碎碎平安(中二) ...

  •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孟夏小热

      冻气入体......
      我差点一命呜呼在四月天里。

      是了,今天也是躲在铁军卫纳凉喝茶的一天。
      不想日中铁骕求衣突击巡查......风逍遥那叫个快啊,方听营外齐声礼敬,我才心有所感他要故技重施,再回头就被他一脚送进了地下酒窖。

      那窖为酿造风月无边,建于背阳极阴之处,终年无光,阴寒得钻心透骨,加上这天气也算不上多暖,也不知两人在外周旋了多久,可怜老身我出来时已两鬓霜白。我紧紧抱住颤抖的自己,问他说应该没被发现吧?

      他说你放心吧,这边有经验的。末了还得意洋洋地冲我眨了下眼。

      我才抚胸庆幸,突然横空一封飞书砸进他手中。
      他一目十行,最后慢悠悠转过头一脸悲壮道:呃,老大让我把你从百胜战营赶出去。

      我:......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一整天不知道啥天气
      我的天哪!还是被传去扫了苗王府,吾命休矣!
      不过还好苍越孤鸣不在,听说这几天去中原友好访问了,哦耶。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一整天不知道啥天气
      还在扫苗王府。
      今天风逍遥办事路过,探望并示以了最诚挚的嘲讽,我记住了。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一整天不知道啥天气
      .........................................................没劲写任何东西,就这样吧,我只能祈祷在苍越孤鸣回来前赶紧打扫完这破地方!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一整天不知道啥天气
      我这破嘴......苍越孤鸣回来了。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一整天不知道啥天气
      ???你到底是积攒了多少奏折?该睡觉了,我的大王。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一整天不知道啥天气
      ......昨晚他批奏章到三更天。
      老板不歇业,我能先下班?况且他也没个放我回去的意思啊。
      我本还想是不是要尽个君臣之谊,帮忙磨个墨、掌个灯什么的,结果我自己先窝在画廊困着了。
      梦里我赤脚走在冰天雪地,唯一的暖源是跳入怀里的肥貂,哪想这小玩意儿一点不知安分,东扭西钻,我跟它耗上了吃奶的劲儿......醒来后我怀里抱着一团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大氅。

      我的老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雨转晴
      檐外霪雨霏霏,楼燕在这样的天气里追逐穿梭,并非稀奇之事。
      然而拉拢着翅膀接二连三在五脊顶上学走鸡,就让人不得不在意了。

      据传楼燕速可化风,当之无愧苗疆的“云中骄子”,又因其性子气儿极高,热衷于炫耀自己的速度,每每利用风向迅捷掠过地面,鲜少在人视线中停留。

      然而这只拖翅在重檐上一步一歇的楼燕,已经是我在苗王府见过的第三只了。

      着实耿耿于怀,我打了个筋斗把它从对面屋檐捞了下来。
      它在我手心里奋力扭动身体,双眼满载惊魂落魄。那是一只亚成熟楼燕,可怜的小家伙,刚投入蓝天的怀抱就被人扼断了一身骄傲。它的右翅被人划了一刀,今后恐怕再也与天空无缘。
      若换作别人大抵看不出个名堂,可我自小与千金少交惯了手,那看似四两拨千斤却暗藏千钧之力的一刀,我如何还认不出?那是尚未成熟的踏步杀。有人正在拿这些初出茅庐尚未懂得敛锋、更不懂得避开人群的小生灵试炼小碎刀步!

      苗疆有几名道域人士?又有几人能有幸习得刀宗精粹?
      毫无疑问,这种不成气候的刀锋,只可能来自于一个人。
      越过这苗王府,后方就是龙虎山。风逍遥一定正在尽心竭力教他的好徒弟。
      那人很快就要集成四宗所学,到时我也无力奈何得了他。

      于是将他扼杀于未然的念头再次喷涌而出。
      五年来,每当我鼓足勇气要致他于死地时,那张天真不染的面孔就跳出来,如获至宝地捧着我送予他的逍遥扇说:师父,我会一辈子记住你。

      老天自始至终都在逼迫我滚滚向前,而今它又一次策马扬鞭地提醒我,最恰如其分的时机已近在咫尺。

      风吹门动,空荡荡的苗府内森冷到了极点。
      我把自己蜷缩作一团,也丝毫控制不了身体的剧烈颤抖。

      好可怕,一切都好可怕......或者说,未来的我,好可怕。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晴
      苍越孤鸣日竿三头才回来。

      一夜未归......不造干了些啥哦。

      昨日捡来的小家伙食火身火心火皆消下去诸许,甚至趁我扫除的时候跳上黑檀书案,背着扎成蝴蝶结的绷带老神在在地东走西顾,时不时地啄击一两下笔砚和散落一桌的奏章,两颗贼亮的豆丁眼还窃机偷偷察言观色地回望我。

      ......奶奶我还想保住饭碗。

      可不能再任由小家伙到处乱窜,今儿个一早我便给它卷巴卷巴塞进了袖口。

      谁知昨日一天的放纵让这小家伙胆肥了起来,非但一点不知安分,还窝在我袖管里哼哼唧唧。

      我那是捂也捂不住啊,好嘛,便把狼招来了……

      苍越孤鸣足尖一转,在我身上略微扫了半周,最后尘埃落定在我鼓鼓囊囊的袖子上,走过来向我温柔地摊开一只手。

      那双眼里永远掬着一湾树阴照水,清风磊落,根本无需只言片语,照眼一瞬便让人如何也生不起拒绝的念头了。

      他取了些药,边细致地替小家伙上着,边跟我说了好些话。话机中带了点试探的意味——若非我多心。
      ......还有你一夜未归就未归嘛,木着一张脸跟我东拉西扯地解释作甚?你去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嘛?跟你的红衣姑娘去解释啦!你要和谁共度良宵或者和几个人共度良宵,我就算刘玄德再世手长过膝又哪里管得了?

      等会儿的,你说你和玉爱卿促膝长谈一晚?玉爱卿是谁?玉绪子吗?他什么时候成你门客了?
      我的天哪......你是能和他谈什么啊!谈如何把苗疆搅成一锅粥?还是怎样以最无耻的手段搞垮道域?

      我想我大抵是没能收住我越发变黑的脸色,因为苍越孤鸣看我的眼神明显挑上一层慌乱与无所适从。眨眼转神间,他内心好似做了一番极大的决断,才艰苦卓绝地吐出那几个字:谈到了你。

      谈我什么?该不会揭了我是道域之人的老底吧?

      我气血上头一时也忘了顾及措辞,竟脱口就问:谈我什么?

      他被我骤然露出的本性惊吓得有些瑟缩道:谈、谈及了碎姑娘的过去......

      我心道:果然!

      苍越孤鸣话不及半便打了顿,似乎是想再仔细斟酌,排查出何者能说何者不能说。

      我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倒是清楚那孽障的为人——泼脏水也不喜欢脏了自己的袖子,因此,也绝对不会在人背后“口吐芬芳”。
      不过奶奶我偏要听听,他是如何在苍越孤鸣面前甩长袖的。便拿出绝无仅有的亲和力,和颜悦色道:王上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我与他是十几载的故交了,有什么听不得的?

      这单纯的小皇帝信了我的鬼,豁然打开了话匣子。

      我听得表面笑嘻嘻,内心没买票。

      他对苍越孤鸣说,他很珍惜那把折扇,因为是他毕生最敬重的师长所赠。
      可是他用这把折扇背着我屠杀了多少义士?勾结叛贼乱党时又把我放在哪里?
      讽刺……太讽刺了。
      背离学宗投入其它门下的事迹怎不一并献上说道一番?我交给他的厚德载物、从一而终,在他飞扇纵血的无数瞬间,又曾几何时被他放在心上?!

      为与苗王拉亲,他好一出断章取义冠冕堂皇的感情牌!

      我越听越冒火,恨不得立刻把他头扭下来,好让苗疆的诸君欣赏欣赏这是怎样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玩意儿。

      气归气,却是不好发作的。从风逍遥和苍越孤鸣对他的态度来看,这家伙现今在苗疆混得炙手可热,正逢得势之时。甚至如飞渊信中所述那般,整个苗疆有意庇护他都不无可能。

      现在无论我说什么,恐怕都不会有人信我——除非我一举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月圆无风
      万恶的一天,注定是不详的开端。

      我被铁军卫压进了苗疆地牢。
      我昨天才拟定计划要给那混账下套,今晚就把自己套地牢里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一盆脏水,我反倒成了他玉绪子的替罪羔羊。

      是我不够如履薄冰,万事皆备。
      我始终对那孽障藏身苗疆的动机耿耿于怀。早上清扫苗王府外廊时,我窃听了他与苍越孤鸣的谈话。当他春风满面地提出欲同苍越孤鸣切磋武艺时,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小子终于把手伸向了苗疆镇国神功——皇世经天宝典。

      苍越孤鸣那等温厚纯良,定会不吝赐教吧?
      可你们又哪里知道,闻一知百、扮猪吃虎是他的天生杀器。
      多亏了曾经的我防备太轻,才助现在的他习得四宗所长。一点点的泉水汲养,便有可能是水涨船高,最终养虺成蛇。

      如今我如何能再让你们步我后尘?

      我派纸鹤尾随玉绪子进了藏经楼。果真如我所料,他不负所望正中下怀,我亲眼见他将几本秘籍窝藏进怀中。
      我便当了那是天赐良机,毫不犹豫地出了手。

      曾经的绿杨影里、海棠枝畔,在对掌的刹那灰飞烟灭,皆成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他抢夺先机,化气为刃,飞扇纵步,仅是学以致用的几招小碎刀步,便儿戏般地把我逼出了怒天之惩。

      我多不愿走到这一步,以这种可笑的方式与他交锋!
      可他偏偏招招带着茹毛饮血般的狠戾决绝,一再进逼。
      是了,我知道他太多秘密,所以我留不得。

      只是自始至终,我看不透他眼底那抹势在必得的轻蔑。
      他在笑?为什么?!

      我满怀惴惴,直到他怀中的秘籍被我翻掌击出,哗啦啦作漫天翻飞,迸洒一地。那一本本空白的残章断册,让我彻底傻了眼。

      我被他耍了。

      他眼中的狰狞登时分毫毕现:想不到师父如此思念我?就连我往书阁帮苗王拓抄几本典籍,也要跟着?

      他又道:师父啊,你对徒儿这般念念不忘,不如就索性冠了徒儿之姓,可好?

      我气不打一处来,孰知卡在唇边的大骂还未脱口,半空早有道声音在先大喊起来:这怕是有点难吧?

      声快,身法更快!音未落,人已架着短刃飒沓近身。慌乱之中玉绪子急退数步勉强应招,却还是被补风架上了脖子。

      天杀的......我怎么也没想到风逍遥会在那节骨眼杀出来!更没想到他会去抢玉绪子手里的逍遥扇!

      玉绪子何能是省油的灯?向来自损八百也定要伤敌一千,回神立马一掌拍在抽身而退的风逍遥胸口。
      那一掌似乎蕴劲极深,只见风逍遥神色痛苦地一顿,面罩外登时晕开一抹红,受伤程度可想而知。
      他在我接住他的一瞬,坚持地回过头冲我摇了摇,抛过来一个轻飘飘的笑安慰道:没事。
      然后把收拢的逍遥扇一把塞进我手里:属于自己的,就要勇敢拿回来啊,他没教过你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他”让我很是错愕,风逍遥却忽然笑开来,只是笑中多了几分我从未见过的寂寥与落拓:这把扇子......我正好也眼熟得很,不爽被他握在手里。哈哈......如今我真高兴呢......那人原本是将它给了你。

      我心头一颤,嘴上却立刻一口咬紧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他轻抚上扇面,仿佛在怀念一个久别的故人:这逍遥二字,是我替那花痴题上去的。

      我心尖猛地抽痛了一下,一阵酸涩呼啸涌出来。

      风逍遥伤得很重,接连咳了一串,咳出一手触目惊心的殷红。他看出了我的不安,那只染血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头,一下又一下。

      攸关性命之战在即,我不想被他影响的,可是那只手掌真的太过温暖宽厚,该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恍然就忆起了花师兄临别时落在我头顶的手,一样的温柔,却又一样的让人无可奈何。我眼泪当即就不争气地滚下来:他是我师兄。

      他只静静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孰知远处的人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在说谁?该不会是那个对忘老头女儿梦寐不忘的替死鬼吧?

      没等我发作,他转而又对风逍遥道:哦,那想必我的这位新师父也是认得我的咯?
      他望着风逍遥的笑中起了一层阴鸷,他早已非我记忆中的纤纤少年,俨然是一头野心昭然若揭的凶兽,欲杀我们而后快!

      我铆足劲就要与他战个痛快,风逍遥却拼了力气拦我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能堂而皇之带着逍遥扇出现在苗疆?

      我正气血上涌,根本没去细究他话中深意,没好气冲道:还不是你们包庇他!

      他摇了摇头,似乎颇有微词,无奈伤情再也不容得他说更多,晕厥前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把我拉得更近,生怕我漏听了他的一字一句,道:别动手,等苍狼来。

      可恨我没能遵从他的“遗嘱”,等铁骕求衣和越孤鸣带着一干铁军卫姗姗赶到时,我早已与那孽障酣战了几十回合。

      玉绪子一见到大部队,开口第一句话又让我傻了眼。
      他端出那副纤弱可亲的样子,好生忧国忧民道:师父快住手!风兄待你不薄,如此灭口行径,非我道域君子作风!

      我大骂:我灭什么口?你少扯犊子!

      他借一息的闪避之机,退开一步道:师父,此时回头尚未晚矣,你招了吧。学宗派你潜入苗疆,我请求王上为你网开一面,但求你放过风兄!

      我这才惊觉不妙!

      此时再来回打量,玉绪子身上战损之伤,无一不是学宗武学留下的痕迹。
      而方才他与我交手的招数,除了初有小成的小碎刀步,俱是五花八门的外域功夫,唯独风逍遥身上这一掌,却是学宗武学!想来是早有预谋要陷我于不义!

      我抱着最后一丝念想,辨驳道:为了除掉我,你连道域子民的身份都不要了吗?你一身术法是谁教给你的?!

      他极为苦恼地摇摇头,笑得颇为无奈:师父啊,您年纪不大,这忘性可不小。您是教过我一些丹青云章之技,可什么时候教过我术法了啊?

      是......他只要紧咬不放,就没人能拿他如何。
      反倒是我,所有人赶到现场时,只有我一个人暴露了学宗门人的身份。
      唯一有权证明玉绪子罪恶的人,此刻正躺在地上。

      铁军卫很快将我重重包围,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都陌生而冰冷。

      至此我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再也回不去了,无论是道域还是苗疆,都不可能是我的容身之所了。

      冷冷一瞬,我甚至我读不懂苍越孤鸣脸上的表情。
      是失望?难过?
      他被远远隔在外围,火把将他轮廓勾勒得更加冷峻,亦将他眼中的遗憾映照得点滴不漏。他唇瓣微不可见地张合了两下,好似有话想说,却被铁骕求衣一只手拦住了话头。

      然而眼下,这些俱不重要的了。
      风逍遥一定是玉绪子下一个灭杀对象,他现在重伤,生死未卜。如果那孽障想利用苗疆对他的信任,趁机除之而后快,简直易如反掌。

      老天爷,算我求你,在我走出这件牢房之前,一定要给我保住风逍遥的平安。
      伤势不由得我再细想下去,我靠在墙上,或许我是时候该睡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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