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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碎碎平安(下) ...

  •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浑身被抽空了力气,只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充作死鱼。

      我只能说苗疆的八步醉真不是盖的。

      若我没记错天花板的图案,这里应该是苗王府。

      而此日距我差点铸成大错的那晚,似乎已经过去了许多天。

      苍越孤鸣竟然给我下药!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八成是那蒙面军狮的主意吧?根正苗红的一国之君怎可能想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虽然初衷是好的。

      嗯,苗王府的床......也到底是舒服的。

      自我小时习武,乃至入学宗宗门,克己复礼,为锤炼筋骨,睡的从来都是硬如水泥的板床,还从来没在这么软和的地方躺过。暗金的御被面上绣着淡雅深秀的狼图腾,抱紧了会有淡淡的皂角香气溢出来,真把脸埋进去蹭一百遍。搂着又厚又绵密的狐狸皮枕滚了几圈,连心里的怨念都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不少。

      不对哦,我这样描述好像哪里很奇怪?

      那啥,我绝对绝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就、就......唉,算了,反正......也是我先动的手。

      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或许是床头这只泛黄潮解的纸鹤。

      因为就在三天前,我于阴冷的苗疆地牢里亦捡到了同样的纸鹤。它垂着被腐蚀掉一半的脑袋,感应到我的灵息,立马拖着残躯,连翻带飞,打了好几个滚才落到我身旁。

      也不知是猴年马月要寄给我的,只不过寄信主人术修不到家,导致这只可怜的纸鹤“出师未捷身先死”。

      对于这种小东西恪尽职守地默默保护着主人的一丝念想到天长地久,此番执着,我从来由衷敬佩,便拈了来看。

      它的灵躯和字迹都受潮气严重侵蚀,面目全非。却是不打紧的,这类天残地缺的信我读多了,籍由落笔时的压力,只要注入灵力摸一遍不难知道内中涵盖。

      不想那是我的信,五年前寻找玉绪子时遗落在此。除了我自己的字迹,下方还增添了另一行清隽的小楷。

      这牢里的主人给我回了信。

      我这才记起我确实给苗疆的什么人来往过信,而且是由此才敢确定,玉绪子确曾在苗疆出没过。

      我恍惚想起了宅院暗角里那只辨认不出字迹的纸鹤,两者的半吊子术法操作简直如出一辙。

      这些怀揣着执念的小家伙们飞进过苗疆地牢,不但寻访有所得,且这牢里的前住居民还给我回了信。

      只是回了些什么,我又再以如何回还的,脑海中的记忆都好似被经年的江水带走了一般。

      而那般情境,这些都绝非最重要之事了。

      我知道玉绪子一定在竭尽所能地想方设法斩草除根。我必须捷足先登,才有可能保住风逍遥。

      我点住周身大穴止住泵血的伤口,掐了道诀,将仅剩的几张灵符折为人型,瞒天过海放倒了狱卒。

      把偷来的钥匙插进锁眼时,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纵然儿时顽劣,可我从未敢僭越到如此地步,更别说牵扯到道苗两界,这一次我真的闹大了。

      倘若我往后的岁月注定再无回头之路,那我不介意做得更僭越一些——如果能换取朋友的平安,值得了。

      可惜我捂着伤口没走出多远,就在地廊口被恭候多时的铁骕求衣逮了个正着。

      身体已经处于崩盘的临界点,加上这蒙面狮也不知几时研究过的阴阳学宗术法,出招处处蹩我死角。

      ......很遗憾,奶奶我没能干过他,被抓去了后花园。

      我想,那时的我一定狼狈极了。

      苍越孤鸣站起来,一边惶惶然为我松绑,一边安慰我说军长现在很安全,让我放宽心。

      我蓦然就领悟过来他话中未尽深意,满心怨愤顿起,非但不去思量体恤他的含辛茹苦,更勃然道:若非你们纵容他,他安能平步青云至此?!

      苍越孤鸣哑然了。

      我不依不饶道:你们早知他有问题,为何还庇护他?

      到现在,我还历历在目他当时的颜容,垂低的眸底,仿佛掩映了无穷无尽的孤独与苦楚。他道:是孤王一人之任性。

      当时我简直血管都要被他气爆裂,心中全然被为朋友欺骗之痛占据。我强摁胸口拖行了几步想去寻风逍遥,却险些趔趄栽倒。

      他连忙扶住我双肩,用坚定又抱着小心翼翼的语气问我道:你喜欢风逍遥吗?

      我一愣,有些怀疑他头脑是不是又被地门挤了,不过还是用较为礼敬的口吻回道:他是我师兄的朋友。

      苍越孤鸣了然于心地嗯了一声,转而又问:玉绪子呢?

      我开始烦躁了,再也跟他拿不出一点耐心,直接没好气道:想杀他倒是要认真计划一下。

      他的语气中好似这才流露出一点释然之色:那好,孤王有话和你说。

      我道:说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他脚尖一转挡在我面前,颇为严肃道:不行,孤王现在就要和你讲清楚。

      我冷笑一声道:您有话还是找榕桂菲叙去吧。

      他显然愣了一下。

      我焕然放平语气道:榕姑娘善解人意,人又细致入微,微臣觉得她很好,王上一定跟她很有聊。

      苍越孤鸣:孤王……觉得你很好。

      我叹了口气:您又能和我聊什么呢?叫我去扫苗王府顺带探讨扫地十八式心得?还是要给微臣上堂督导课再把我送回大牢?

      他换上了一张极为认真的面孔:孤王不是要叫你扫地。

      我看着他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就来气,盛怒之下口无遮拦地胡诌:那我自己想扫行不行?麻烦让一下,我谢谢您嘞。

      孰知他仍旧风雨不动地挡着路,双臂一张,怕我跑了还是怎么着:你扫地孤王也要和你说,说清楚为止。

      我:.....

      他目光灼灼,我一时有些不忍辜负,竟有些犯起了犹豫。孰知他见缝插针地端起一盏酒,说:你喝下这杯,以后天南地北,孤王绝不再拦你。

      我特喵以为他要给我践行,该死地信了他鬼话,满脑子只想着速战速决好去干翻玉绪子,夺过酒盏一饮而尽,喝完脚下便踉跄了,晕乎乎抓住他肩膀才勉强站住。那一瞬我看见这四好青年的眼底居然有瞬间的怅然若失?很短,微妙地,然后他极快地避开了我的眼睛。耳边恍恍惚惚似有闻道:孤王想留你在身边,岁岁平安。

      再醒来,便是面朝房梁背朝床。

      我躺在苗王府,床头摆放着一只纸鹤。

      没错,和我在地牢见到的那几只可以说丑进了一个娘胎里去,只不过这只被呵护得当,未受过多潮气侵蚀,虽有潮解之迹不过好在尚且完整,还没到缺头断翅的地步。便拆了来看,更是恍然大悟——苍越孤鸣曾经呆过地牢?可是一代君王,又怎会呆在地牢里呢?!

      敲了敲脑壳,努力回忆。

      我好像确实和苗疆地牢里的某位“失足青年”套取过玉绪子的相关信息,托其帮忙找寻,甚至说为了调动他的积极性还给予过他精神上的鼓励......乃至在失意时互相安慰共勉,可那也太刚巧了吧?但细究起苗王这耿直单纯的性子,倒确实和几年前我在地牢认识的那位有的一拼。所以说?难不成......苍越孤鸣当真早就对玉绪子的底细了若指掌?

      也不知过去了几天,连风逍遥的伤都好了大半,这家伙活蹦乱跳地来探望了我,并带来玉绪子已经伏法的消息,面对龟缩在被窝的我,用葫芦敲敲我的头,装出一幅颇为遗憾的样子道:你怎么能随便喝他递过去的东西?你这一睡可把最精彩的故事章节都睡过去了。

      我把脸沉进被子里吐泡泡:想来就是你们都对玉绪子的底细一清二楚,还暗中勾结,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风逍遥道:道域之乱余孽,我岂能置身事外?这些年苍越孤鸣寻得玉绪子下落后,第一个就告诉了我。我们故意借拉拢他之机,更是探出他已习得四宗所长,这一下子就棘手了。

      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无法反驳,可心有不甘只好继续埋在被子里吐泡:哦,那你们一定也认出了我,还独独把我排除在外……

      风逍遥大呼冤枉:老实讲,看过你用纸鹤,加上你和花痴啊,啧啧,一个模子痴性不改,一开始我是怀疑你的身份,而且我们都揣测给王上千里传信的那个人就是你,可是无从确证。直到那姓玉的兔崽子出现在苗疆,借逍遥扇对你发难,我这也才确定。

      话及此,他眉梢忽然涌上一缕不快,脸色一沉道:那扇子握在他手里一点也不好看,貌合神离,失了味。若非王上跟我讲他垂涎四宗心法,要我帮忙作秀套取情报,我才不会收他为徒。

      我仍旧怨念:好啊,敢情你们玩得热火朝天啊,白瞎了我的担心了,果然自古君王冷如铁。

      风逍遥辩解道:讲什么!王上对你是铁打热的好吗?不然我现在捅你一刀试试?

      正说着,苍越孤鸣在外边儿敲门了,问我能不能进来。我想也不想赶紧把脸缩回被子里,不过脑子地回道:不行!

      风逍遥捂嘴憋笑憋得很苦恼。

      外边儿人哦了一声,脚步声渐远,然后久久没了动静。

      嗯......现在忽然想起来,这里好像是苍越孤鸣的房间唉。

      所以他今晚睡哪??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屏翳寝神辔,飞廉收灵扇。

      我觉得我有必要乃至一定要跟苍越孤鸣道歉顺带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但是基于那点小心思促使在苗王府外的我一次又一次缩回了试探的小脚。

      同行的风逍遥发出啧啧赞叹:能把苗王赶出门府你也是苗疆第一人了。

      我说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我想苟命。

      他说怕什么,你冲进去抛个媚眼,王上分分钟给你升职加薪你信不信?

      我抱着老伙计无比无语道:不信,不懂。

      他伸了个小拇指,意有所指道:苗王身边的美人可不在少数。不是我说你,过来人有一句相告,接二连三的躲避只会让别人会错意,乃至失之交臂,唾手可得的姻缘也将化为镜花水月。

      我说你倒是很懂嘛?

      他就轻飘飘上了天,四十五度仰望倒不出一滴的酒壶道:唉,最近不想撩了,同时和三四个倾城绝色打交道真的太累了。

      我及时堵住他即将泛滥成灾的泄洪口:风逍遥同学,请你赶紧坐下,你挡着还没排气管高的我了。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青天莹如镜,凝津平如研。

      事情总要解决,迫在眉睫纠结再三,我想了想说那寄信吧,就给苗王写纸鹤,我说这是我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

      风逍遥点点头,表示可以。

      话虽如此,可是真正抓起笔时我又犯了难。

      风逍遥只好口头传述他那撩人大法,那可真是一笔一划手把手教撩汉,直到我终于一步一脚印成功约到苍狼小呆瓜去后花园赏月。

      我:......他说他今晚要批奏折。

      风逍遥:“奏折哪有我好看。”

      我:......

      风逍遥一脸专心致志、大义凛然:怎么了?你看我干嘛,快写啊!

      我:没什么,只是突然庆幸还好你不是个红颜祸水。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寒山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

      和苍狼小呆瓜一起赏月,还一起拥了兔裘大衣。

      暖和的不仅仅是兔裘。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落帆修江湄,悠悠极长眄。

      小家伙儿翅膀康复,会飞啦!

      和苍狼小呆瓜一道去龙虎山给小家伙做了最后的放飞仪式。本来想就近放在后花园,可是苍狼说太近的地方小家伙日后会找回来,这样就没法融入本该属于它的家族里去了,对于它来说,外面更广阔的天地才是它的归处。

      看着渐远的小背影,我鼻子酸酸的,我说我也有点想家了。

      他认真想了一下,说孤王会努力。

      努力你个头啦!谁要你努力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孰雨洗天晴

      今天跟泰玥姨娘通了信。她很惊讶:什么?苗疆?我们道域男子你还挑不出个好的了?胳臂非得拐到外面去?那也成吧,你带回学宗我瞧瞧,他要愿意入赘也不是不行。

      我说那可能是带不回来了……您外甥女没有这个能耐。

      ——————END

      说实话,写之前没想到会给狼兄安排这么个超级直女cp。大概是所有人都开了上帝视角,只有女主一人蒙在鼓里系列。

      其实留了个伏笔,风逍遥那一笔带过的“过来人”。虽然不知猴年马月再有机会续笔,但是想一下和逍遥哥哥谈恋爱真的就满心只有甜甜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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