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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骷髅没了周身那些恐怖的虫子后,安静了下来,眼珠子朝众人转了一圈后,竟像是瞬间失落,复又南眺远方,带着不甘,喉骨里发出几声\"咕咕\"声后,眼珠上翻,身子后仰,紧接着便消散在柔光中。

      辛月看到了,是那个软糯的女娃,喊不出声的是几句\"爹爹~\"

      左弼大人临死前亲眼看到,正是自己的幺女左浵,被弄成了那幅模样,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怀着侥幸的心情,辛月轻抚腰怀,原本有个鼓突的地方,平平荡荡,辛月很心塞,伸手抓出了一小把玉珏的粉末,眼睛里刮起了沙尘暴……

      除了云笈云摇四人外,其他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了些伤,折损两人,一人重伤昏迷,在这物资匮乏,太阴不能濯复他失去的流力,一口气撑不下去的概率远大于他还有自我修复的能力。

      旁观者皆无能为力……还有些体力的轮流着背,其他人或相互搀扶,或独自咬牙坚持着前行。

      行程虽慢,好歹在太阴亏损光线最弱之时,找到了一处房屋,青砖白瓦,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隐蔽又坚固的样子,大家都沉默着,收拾着歇息下来。辛月随身摸出几个隐隐泛着柔光的瓶瓶罐罐,找了找,选了些红的黑的药丸与众人,弄完便走开四处翻找起来,至于那个重伤昏迷的,大概就在这几个时辰了。

      早晚大家都一样,只是时间的先后而已……

      这么多天,接连发生这么多事,心神消耗巨大,又时时处在对未知的恐惧中,能有个稍微心安的地方,很容易松懈下来,被疲惫吞噬,只玄玉握着双剑到外面守风去了。

      倒腾出一张破席,辛月倒头闭眼就睡着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

      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被骤然惊醒,诸多繁杂之事接踵浮现,涌进心头,慢慢清醒后再难入眠,辛月索性起身,眯瞪着眼睛环顾四周,除了独自在外面守夜的玄玉和重伤的护卫外,其他人都在,难道他已经去了?也罢,死者既去,生者掩埋,最后死的,得自己先刨坑。

      辛月心想与玄玉做伴也不错,就悄悄摸踷踅着出了门,四下便寻不着,复转过后房檐角的时候,捕捉到了一股很弱却令人心生恐惧的力量。

      辛月暗自纳罕,玄玉……?既担心又害怕,只好拱肩缩背地趴着墙角,观察起来。

      只见那重伤的护卫平躺着,玄玉半坐着倚靠在屋后的一颗参天巨树下,双眼紧闭,眉头紧皱,满脸痛苦,五官扭曲,周身敛不住的赤焰翻滚着,似在叫嚣。

      玄玉隐忍着剧烈的不适,指尖轻点护卫眉心,努力地运着流术,想要救活他。

      看着玄玉的这幅模样,辛月猜测起来,难道他是东曦人?或是邪气侵体?这一路走来,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正在辛月胡猜乱想之际,变故陡生,玄玉突然控制不住自己般颤动着,浑身的赤焰突然暴涨,顾不上收回手指,那护卫的身体却像是被抽走了生机一样,以肉眼可见地迅速萎缩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此时玄玉浑身的火焰消散开来,一声闷哼后身体后扬,倒在树干底下。

      这个情景把辛月吓得半天不敢动弹,害怕玄玉突然暴起,把自己也吸得只剩副骨架,看着太渗人了,同时也不想看到平时清冷的玄玉这般疯魔的模样,太吓人了。

      此间动静太大,云笈云摇也出来了,云摇急忙扶起地上的玄玉,仔细查看是否受伤,云笈站在一旁,冷漠地看了一眼另一边已成干尸的护卫。

      按理说,护卫已经死去,应该身魂俱散,可这尸体却就这么摆在这。其他护卫们也步伐凌乱地跑了出来,见此情景,立马紧张了起来,进入戒备状态。

      辛月见她们来了,也壮了些胆量,从角落里慢吞吞地挪了出来,云笈扫了她一眼,眼底可见瞧不上辛月这幅胆怯的模样。

      玄玉这个样子,地上还大喇喇地躺着具被吸干的尸体,云笈竟然不为所动,辛月不傻,他们是兄妹,定然是知晓其中内情的,所以才见怪不怪。辛月心神一动,不自觉地又想干那入人心境的鬼祟勾当。

      算了吧,复又打消念头,眼前这处境,即便是知道了又怎样,到最后,大家都死了,自己苟且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茫茫之间,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有何趣。

      什么阴谋阳谋,都来吧,不带怕的,娘亲让北上找爹,估计也跟城主让云笈找瑶神的目的如出一辙,都是给了我们一份活下去的期盼,不至于猛然被眼前国破家亡举目皆兵,无立锥之地的处境给击碎成一地渣子。

      后来,玄玉慢慢醒来,神色如常,双目低垂,眸中杂着一丝红茫眨眼而逝,辛月在娘亲的指引下,知晓很多流月、东曦的秘术,结合玄玉这情况,应该是噬元术,光名字就知道,用别人成就自己。据说这个很厉害,杀伤力跟爆发力极强,如果修习到家,人见人畏,故作了高深的秘术之一,其实就是担心大家都成了吞噬别人的恶魔,众生只能找个地方藏起来瑟瑟发抖了。

      辛月有很多疑问,他怎么可以修习东曦的术法,就没什么不妥吗?难道他真的是东曦人。

      休息片刻后,他们兄妹三人背过人去,密谋了一阵子,再出现时,玄玉还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内心想法,云摇却是愁眉深锁,时而眼睛偷觑云笈,时而低头观心,抬头看了眼护卫后,面色不忍,又连忙低下头。辛月心道,他们应该是谋划了最后的出路,逃避不是办法,我们终究会被耗死,奋起反博?就我们这几个伤残,返程能走多远都未知。但是,也该做个决断,结束这些吧。

      看着云笈鼓动着护卫们慨然赴死,辛月恍如局外人,无言旁观。云笈有野心,有傲气,不愿苟且偷生,让护卫们把自己浑身全部的生机与精气集中给玄玉,将宝全部压在玄玉身上,然后杀回去,殊死一搏,重拾山河。

      此举成功的机会渺渺无望,与求死无异,但是没办法,早晚都一样的结果,不如壮烈些。云笈作为小城主,一直以来都承载着大家美好的期望,却以这样做了结尾……

      后来的日子里,玄玉将自己锁在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独自承受着秘术带来的一些列反噬,偶尔甚至会失去神智,如野兽般喘息低声嘶吼,这时候屋内术法暴走乱流,云摇会拼命地维持这防护的结界,不至于让东曦的士兵或平民发现。然后云笈会带一个护卫扔进那小黑屋,护卫会忍不住恐惧,耳畔会充满极力控制的弱弱的痛苦闷哼声,如此往复……

      云摇深觉残忍,不太认同云笈他们的做法,却也无法反对,只能拼上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护卫哆哆嗦嗦进去时,辛月从门缝间看到了,被黑暗笼罩着浑身猩红的玄玉。

      辛月眼神在云笈和云摇之间流连,如果不够,下一个,该扔谁?最没用的是自己,他们一路护着自己,从没抱怨半个字,该自己了吧。

      果然,玄玉最后走出来时,并不稳定,也没臻至化境,差点火候……

      辛月觉得自己有必要成全玄玉,而且看着云笈那热辣辣的眼神,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于是,掏出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家当,细细地叮嘱云摇姐姐该如何使用,功效如何,云摇忍泪,一一记了下来。唯独最后摸出的神农枝,辛月出神,顿了顿,轻言:这个没啥用,我留着。云摇点头轻嗯。

      "既是如此,如你所愿又何妨,只是,临了能不能最后满足一下我的小愿望啊,能不能不要让我成了他们这副模样。"辛月看了一眼地上堆着的惨不忍睹的护卫们,对云笈道:"最好能像左弼大人那样,留下副正常的身躯"

      云笈不耐烦道:真是啰嗦墨迹,实话告诉你,他真控制不住。再说了,你凭啥跟左弼沙场捐躯相提并论?那等荣耀,你没资格。

      "那我换一个好了,别进那小黑屋,我怕黑。"趁着玄玉神色还有几分清明,"还有,玉哥哥……你能不能让我……"说到后面,辛月说不出口了,音如细丝。

      玄玉一怔,虽然是听出来了,还是继续当圣峰山上的石头……

      云笈微微冷哼,辛月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还惦记着这个,异想天开……"也懒得管她,自行离开了。

      辛月不甘心,到底是想求个答案,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着……可是最终玄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是眼神都没飘向过她,良久后,只是木然地伸出了手……

      "等等,能去那吗?"辛月手指前方的巨树,正是之前玄玉想要救那重伤的护卫却反而害得那人早死的地方。辛月带着木然的玄玉往前挪动,有些懊恼,就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只有几步路了……

      待得再次微微睁眼,只见一个俊美非常的男子立在跟前,芝兰玉树,衣袂飘飘,双手捧着一幅画,正细细地端详着,一边看,一边咂嘴叹息:真像。说罢,眼角飞向辛月,见辛月悠悠转醒,合上画卷,收了起来,两步上前蹲下,注视着辛月问:你是泽蘅的女儿吧?

      辛月茫然点头"嗯",然后趁机打量起四周,空洞洞的很是虚无缥缈,而眼前这人又这般瑞气条条,难道他是瑶神?不对呀,性别对不上啊。

      男子乐呵呵地搓手道:你周岁之时,你娘亲抱着,我见过,白白胖胖的,好不可爱。

      您这突然仙气全无,气质猥琐是怎么回事,辛月内心咆哮。

      又想起最后娘亲说的话,原来不是诓自己活下去的,却是真的!辛月热泪盈眶,欣喜地哽咽喊到:"爹~!"

      这一嗓子,着实把男子唬了一跳,急急摆手,连忙否认:不,我不是,你别乱喊,我还没成过亲。

      复又嫌弃:你这孩子,怎么逮着人乱认亲呢。

      辛月脖子一梗,咽下泪水,恨恨道:你太美。

      "哦?呵呵呵呵……"男子得意地笑起来,很是招摇:也没什么,我本是老树成了精,哦,就是你昏死前看到的那巨树,只是平日里我睡得太沉,你们看不到我的光彩夺目而已,所以,皮囊这东西,随心而化嘛。

      "那你能化成我爹的模样不?"

      "不能,没见过,不知道长成啥样。"

      有些失望,自己也没见过。

      "你娘我倒是认识很久了,"男子接着说道:当年,我苦苦哀求,让她留在此间陪我,她却说什么苍生,什么责任,最后竟舍我而去,也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强求不来,自她离开后,日子着实百无聊赖,正打算沉睡度日,却不料没隔多久,她又兴冲冲地去而复返,再见到她,我还挺开心的那时,觉得她还是舍不得我,又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叹息了一回才接着道:哪知道她走近时我才发现,她怀中抱着个搪瓷般的小娃娃,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她去了一趟人间,遇见个什么人,还顺带生了个娃,意外之意啊。

      男子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呸了一声,"意外之喜个屁啊!我听了,当时就萌生了直接归墟算了的想法,看着你娘满心满眼的欢喜,真是刺眼,于是我便折了一根树桠枝给她,权当做是送你的周岁礼了,待轰走你们娘俩后,我就沉沉睡去,这次还是感应到那截树茬子才醒的。

      对了。你娘呢,怎的没有同来?你还落魄到如斯地步。"

      辛月黯然神伤,幽幽回答:娘亲估计早就去了……

      "喔……"男子轻声回应。

      "你怎么不伤心?"

      男子微微一笑,霁月清风,"活得太长,生死有常。"

      辛月点头同意,自己在生死场里趟过一回,也释然了许多,又好奇地问道:那叔叔见过瑶神吗?

      "没见过,其他的先放一边,你且先告诉我,你娘亲是否经常提起我,她是怎么跟你说的?"男子说完,满脸期待地盯着辛月。

      辛月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这殷殷期盼的眼神,总不能直说没有,很难为情的,只得没话找话。转移话题:娘亲最后只叫我北上找爹,其他的没来得及多说。

      男子略一思索,张口道:唔,我便是了,叫爹。

      有这么占便宜的吗,辛月无语。

      在后来的时间里,辛月即便是放下了许多,还是有个疙瘩一直纠缠着她,到底是玄玉手下留情让自己保全了性命,还是这叫祢修的老树精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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