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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19章 ...

  •   当辛月的五感五识还有流力恢复后,她隐隐意识到,或许到了了结的时候了,总是自发地想要赶紧回到当初来到人界的那个地方。不仅如此,仿佛冥冥间只需要她一个念头便能立马回去一般,并且这样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愈发强烈。

      对于王吉、扈三娘之流,辛月不曾怀恨,章瞻章邺之属,辛月亦无怨怼之念,因为她一直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所以此间种种逐流而为之事,半点也落不到心间。只是李贤,倒是令辛月起了另外一番心思。

      月落参横,夜色微凉静谧沉沉,辛月用上了弥修的能力,从李太守府中一株崇光袅袅、红妆翠袖的海棠花下悄无声息地出现,正对着虚掩的房门,烛火微微摇曳之下正是坐在案旁的李贤,映着微黄的烛光,面庞比起平日柔和了许多,只是眉间眼下是肉眼可见的深深倦怠之意。

      李贤盯着手间的字条,面沉似水,目中含霜。

      辛月就这样远远地凝望着,想必王越一直都在将沿途的境遇和各地的情况汇报给他,像李贤这样心系苍生,既奸又直的人,胸中定有经纬丘壑,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根本用不着旁人提醒,天下大势必然早就了然于胸了。

      此间事,辛月无能为力,也不想去干扰,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需解决,辛月决定这就遵循内心的呼唤,去往那个地方,兴许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也为未可知。

      幽风过处,李贤从沉思中缓了过来,抬眼望向门外漆黑一团的夜色,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怅然若失,自嘲地摇摇头,忧思过甚,怕是要早衰。轻吐一口浊气,再闭上眼睛,用手指揉了揉鼻梁。

      只在心念间,辛月便出现在之前那个废弃的矿洞,彼时她五感尽失,并不知晓洞中情景。辛月在漆黑一片中适应了一会儿,直观的感受就是此间阴暗潮湿了无生气。正琢磨着回流月的关窍之际,琉璃八棱珠竟然自发地飞了出去,还散发着从来没见过的耀眼光芒,辛月微微惊讶地看着悬空的珠子,她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呼唤过它,连想都没有想起过,怎的突然不听使唤了。

      八棱珠只略微停留了片刻,便飞速地运转着冲向一旁峭立着的石壁,辛月只来得急借着它的光芒看清那石壁布满了黑糊糊已经坏死过去的青苔,上面还淌着几条细细的山泉水痕。

      “砰~”一声脆响,八棱珠就那样自毁了,散作满洞的星星点点,独留辛月一脸茫然地瞪着双眼,这又从何说起,挺突然的,来下界后唯一还能勾起流月以往种种的物件也没了。

      正在辛月不知所措的时候,随着八棱珠慢慢消散的荧光一粒粒地融入进了墙壁,洞中的情景大变,就像是初次从弥修的洞府中醒来时看到的样子,四处涳濛烟缭,仿若置身一处圣地。

      眼前石壁出现了阵阵涟漪的波纹,随后波纹扩散,一个只有模糊的人形轮廓的女子从墙内轻盈地飘逸而出,这幅虚无缥缈的样子好似女版的木若。

      辛月看着眼前略显诡异的女子,只管呆呆地拿眼瞧着。

      这时一股清泉般泠洌之声从脑中直接炸开:“吾便是瑶神”

      这一惊非小,只能用目眩魂摇来形容辛月现下的状态,传说中的瑶神,不是早就归墟了吗,怎的出现在下界,还被我遇见了。眼下这情形,要么是捡着大造化了,要么就是大不妙呀。

      辛月稳了稳心神,用力咽了下口水,试着尽量让语气既保持正常又带着恭敬,惴惴不安地问道:“您怎会在这里?”

      “多年前,吾欲令东曦及流月两族融合共处,可限于天道规则束缚,并不能如愿。观汝带着小弥修的气息,想必知晓个中含义。”

      辛月点了点头,诚然,当初修叔叔为了救自己和玄玉还有小元嘉,跟那个叫君乐的东曦人拼命的时候,她见过,想要反抗规则,结局很惨。思及此处,不由得神色黯淡,面带悲凄,您为了两族能大融合,大统一而沉寂多年,可眼下流月已经快被灭族了。

      “所以您就……”辛月猜了个大概。

      “既然身在鸿蒙界深受规则束缚,不若转变一番,躲过天道。便与木若商议,留他支撑,吾自解归墟,通往下界的通道便是那时联手开通的。重归虚无这么久,你能来此地唤醒吾,足以说明吾之方法可行。”

      辛月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仰视着眼前的瑶神,声调也随之高了起来:“我唤醒您?我什么也没做呀。”何德何能可以唤醒瑶神,辛月内心嘀咕。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来了……”瑶神不悲不喜地说着,辛月却顿感不妙。

      “因为你本就是吾之一缕精魂……”

      果然……,辛月怔住了。“那就意味着您若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就势必需要收回……”

      “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你既拥有自己的人格和思想,可以选择从此以后独立于我而存在。”

      “那样的话,您又会怎样?还能再回去吗?”辛月问道。

      “吾将继续不生不灭,不入轮回,作为超然物外般的存在,你无需挂怀。”

      辛月转过身去背对着瑶神,仰起脖子,眼睛用力地眨了又眨,终究在鼻翼一股酸楚之气串起来之际再也强忍不住,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汩汩滚落而下,她抬手拭去,但皱着的眉头下双目紧闭着不愿睁开。

      她向来通透达理。

      将前因后果一串通,立马明了了为何木若先前见自己执拗地要想报复寻仇后,便急不可耐地将自己扔了下来;为何修叔叔不仅推不出自己的命,反而因推算被反噬;为何从小不能修习流术,只能在旁人或是怜悯或是轻视的目光中活着;为何母亲总是锲而不舍地寻找方法来解决,即使屡次失败也总还抱有期待。这一切的一切皆因自己是瑶神的精魄。

      为何来了下界后五感尽失遭苦受罪,只为了亲身体会活着不易,众生多艰,从而理解东曦的种种作为,从而能够放下执念。因为这样的灵魂才干净,才能被神重新接纳。

      在神的眼中,众生该平等,心中系下的是全部苍生,而不仅仅局限于某一个种族,逝去的已矣,活着的,还是神的苍生。

      辛月吸了吸鼻子,用带着微颤的鼻音慨然道:“我本就是您的一缕精魂,岂有不归还的道理。况且我不敢用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侥幸存活下来的族人的性命和整个流月族的延续去冒险,或许我可以拼死一试,可未必会比您来解决更有效,更妥当。”

      “你,不舍……”

      是呀,很不舍,可是没得选。

      劫后余生的族人在瑶神的庇护下该是会重新繁荣昌盛起来,但是不用太过担心。舍不得的是那个和煦如风,总是义无返顾地护着自己的修叔叔,抛不下的是那个内里苦涩得不行,外表强撑着扮冰雪的玄玉……

      可是细想来,自己拥有的真不多,除去修叔叔,便没了。

      在云笈异想天开要杀回皓天城鱼死网破,盘算着拿自己给玄玉作养料之际,她也趁机鼓起勇气开口问过玄玉,也许是因为彼时的玄玉心神已然不受控制的原因,他并没有回应,就连眼皮都未曾向着辛月掀起半分。待到后来救下的玄玉,却成了一个心智不全的孩童,即便跟自己粘在一起,亲昵异常,可那终究不过是属于趁人之危罢了。

      辛月眼圈还是红红的,虽然喉间哽咽酸楚,待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似乎还是舒坦释然了许多,回过身来嘴角扯出个笑容,目光也愈发坚定。

      “阿修,阿修,等等我嘛……”这略带撒娇懒散的声音从身后止不住地传来,弥修已然适应了,立住脚回身眯着眼觑着眼前这个顶着犹如古雕刻画般凛冽的面相却故装娇俏的可人。

      本来君乐精准地拿捏着与弥修的距离,不近不远地在后面缀着,太近了妨碍行动会惹弥修嫌,太远就没意思了。

      却不料弥修突然停下拿眼一刻不错地瞧着他,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扯开嘴唇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灿烂甜蜜。堪堪将要破开喉咙甜甜地喊上一句阿修,弥修瞧着却止不住后槽牙酸,当即低吼:“住嘴!”

      君乐听了,讪讪地低下头,也不敢再看着弥修了,视线落在脚前两只正在一前一后爬行着的红壳子虫身上,低低沉沉低地试着问道:“你,不喜欢这样么?”

      弥修看着他这一副委屈巴巴,撒娇撒痴的嘴脸,恨不能过去飞起一脚将他踹开,可又自忖是棵有涵养、德行可比叁天两地的树,不似那沉不住气跳躁的树。只恨恨地闭上眼,抬脸问他:“正常点,莫再做出这副样子,你到底想要怎样?”

      自从打定主意要做那缘木的藤萝,君乐便时刻警醒着,逮着机会就恨不能剖白剖白,当下立刻上前几步,含情脉脉,就差眼眶盈泪了,真诚道:“我只想跟着你,你知道的。”

      弥修咬了咬后槽牙,冷哼着甩袖回身道:“随你便。”打又打不过,撵又撵不走,只能由他去了。

      其实在刚开始,弥修深感不厌其烦,可是到现在却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偶尔回头瞥不见人影了还会突然心底空落落的。

      毕竟这浩浩长生,着实孤寂得过了头。

      说完抬腿便走,君乐听了,放松了一下,目光柔柔,嘴角暖暖地轻笑。赶紧快步跟上,同弥修并肩而行,侧过头歪着脑袋问道:“突然走这么远做什么?”

      弥修微微耷下头,沉思起来,接着用疑惑的口吻回道:“总觉得我先前布置的太虚阵缺点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竟教给我罢……”

      “不教”

      “为什么”

      “只传女,不传男。”

      “你……”

      两人渐行渐远,声若蚁蝇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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