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白胖软糯甜

15、第 12 章

　　看着弥修俊美的脸庞上虽然清浅却满怀奸诈猥琐模样，辛月刚才的不适感成功地被驱除了。想来是老友见面，份外亲切的意思，气质这块，不用装了。

　　弥修起身飘至木若的大脸旁，整个人还没木若的头大。

　　“你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呢。”弥修对着木若的耳朵轻声说道。说完立马回到辛月身边，笑得一脸磕碜。

　　“唉……”

　　辛月只听他的鼻息声从头顶炸裂，嘴角的赘肉颤动横飞，眼皮也缓慢地掀起来，只是眼中浑沌无光。

　　“阿修，你来啦！”

　　“若不是碰巧过来，你打算就这副德行到什么时候？你那只能言善道的笨鸟呢，怎么不派它来找我？”弥修语带责备地问道。

　　略一顿，便自顾自地答道：“想来是阳朔那小子令你来不及传出讯息便被困住了罢，这么些年岁白活了。”

　　嘲讽完还不忘嫌弃道：“你就打算以这副尊容见晚辈？可丢人了。亏得我夸下海口说你面相不差。”

　　“当着晚辈面，你不也没给我留脸面，说这些虚的作甚。”

　　话音未落，只见木若周身气场大变，一扫之前萎靡困顿的模样，背后的巨树也不再是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立马舒展枝条，青色的叶子挂满了枝梢。果真浮光跃金，苍横翠微，溶溶影落沉璧间，仙韵灵姿如天纵。

　　比起这棵树的灵气英姿，修叔的本相也难免逊色。

　　只舒展了一瞬间，便消失了。而木若本人姿势未变，现在能看出他是盘腿而坐，身体却慢慢虚化，体型还是那么巨大，只是匀称不少，柔和了不少。

　　虚化到最后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身体内部只有茫茫清辉深邃无涯无尽，零碎几点如同星辉的残影闪烁其间，烨然若神人。

　　弥修见已经愣住了的辛月，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附耳提醒道：“可别被他现在的样子迷了眼，想想刚才那堆快腐朽掉的烂肉。”

　　修叔叔在损人的道路上如此不遗余力，想来这位老友曾经开罪过他。不然，心轻万事如尘埃的修叔叔不会是这副稍显刻薄的嘴脸。

　　随后，四周源源不断地翻滚着黑气被木若牵引着，乖乖地涌进他的身体。随后，木若的身后出现了由一道漆黑一道凝白，两道各半，相互环抱，互为首位，相互追逐，循环往复的同心圆。

　　这难道就是修叔叔说的黑水沟子？

　　这分明是冥冥轮回道，黑白之分，亡而复存，死而复生，唯虚无有，生而不有。木若执掌的是极化之道，也就是传说的轮回道。

　　辛月被这样的想法震惊得无以复加，僵着身子，扭过头看向弥修，妄图从对方眼中找到线索。

　　弥修看着辛月的吃惊的表情，已然知其意。收起了嘲笑的心思，缓缓叹息道：“这份责任，从他存在便一直担着，大概他是罪大恶极罢，不然上苍怎会如此惩罚他呢。”

　　超然物外的存在，对什么都不会有执念，那又能得到什么呢，却是一味地付出着，默默地守护着、承担着。细想来，未免悲凉。

　　辛月瞥向好梦正酣的玄玉。

　　木若却听得分明，制止道：“小阿修，夸人就夸人，我怎的就成了十恶不赦了？欸……这小姑娘是？哦，月儿。”声音也变得空灵纯净。

　　木若并未睁开眼，辛月却如同被人扫视了一圈的感觉。

　　“看来，泽蘅没少花心思。”木若又接着开口道。

　　意外之喜，辛月连忙追问：“您认识娘亲？”

　　“当然，我可是看着她将你从下界抱上来的。”木若回道。

　　弥修直接掀老底，对辛月道：“他呀，专能窥人心思记忆，你也不用藏着掖着，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年人啊，就是太寂寞了。”说完便不再开口了，转身信步离开了。

　　再出现时，怀里抱着正乖巧地冲他撒欢儿的滚滚，弥修也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

　　辛月继续问道：“我是凡人？”

　　“从下界来，未必是凡人。你想要揭开疑惑，那就再回去找寻，那里有你的因果。”

　　“不，我有能力了，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我要去救我的族人，还要让东曦人……”

　　“血债血偿？还是把他们也赶尽杀绝，让他们也尝尝你所经历过的一切？”木若不带任何怜悯地打断道。

　　“难道不应该吗？他们犯的罪孽，难道不应该偿还吗？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所以您觉得众生平等，他们应该好好活着。而我就应该心怀宽宥地放下一切，我不能回敬他们？”辛月厉声问道。

　　“你没错，他们也没错。”木若道

　　“不！他们错了，错在屠戮，错在戕害，错在杀孽！”辛月恨恨道。

　　“也罢，多说无益。”木若放弃了，又问弥修道：“你还有什么交代？”

　　弥修对刚才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也不居中调和，见木若这般问，丢下滚滚，将琉璃八棱珠递给辛月，补充道：“这珠子尚在我懵懂未化之际，被人放在我这里的，说是留个契机。木若识货，说这叫琉璃八棱珠，是个难得的物件。先放你那，也许能用得上呢。”

　　也许灭起人来还能事半功倍，辛月如是想，虽然疑惑修叔叔怎么又把好东西便宜了自己，但还是恭敬地收下，长者赐不可辞。

　　刚接到手，便被一阵劲风扫中，一头倒栽下去，却没有砸在地上。辛月只看见四周源源不断翻滚着的浓雾，下面深不可测，自己正在急速下降。

　　辛月最后脑子里只来得及闪出一个念头：玄玉的事还没来得及交代……

　　弥修皱眉抱怨起来：“你对阳朔那小子也是这般没耐心吗？”

　　木若无奈道：“你也看到了她内心的偏执，让她自愿下去，定然不肯，墨迹下去耽搁了正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木若如此说，弥修也不再揪着不放。辛月一走，立马疲态尽显。

　　紧接着木若叹息起来：“那丫头跟躺着的那个叫玄玉的小朋友，没缘分的，你应该尽量不让他们多接触了，牵扯太多，要抽身时，可就得撕心裂肺了。”

　　弥修并不回答，只是冷笑连连，“旁人干扰有用，就不会有这样的预测结果了，你当真还是白活了。”

　　说罢慢悠悠飞升起来，木若用手接着，置在膝头上，弥修就在木若的手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不一会儿便嘴里带着鼻音嘟哝道：“你是不是又抹过我的记忆？许多印象里的事都混乱了遗忘了不少，再抹，就成傻子了。”

　　木若收回刚抬起的另外一只手，偏偏头，心虚地干笑起来，轻声道：“瞎说，我是那不厚道的树吗？”

　　也不知道弥修信不信，只听他下了最后通牒低声嘀咕：“再抹，翻脸了。”

　　木若笑眯眯地问弥修：“你的心，到底能分做几瓣？还有，我这瓣大些还是这个小丫头的那片大些？”

　　弥修没有再回答，竟是沉睡了过去。

　　这人事不知样子，怕是需要很久才能缓过来，木若这才朝着远方悠悠道：“偷偷摸摸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话音未落完，君乐便闪身而来，先是目光柔软地投向一旁正乖巧地躺着的玄玉，片刻后又仰头直愣愣地盯着木若手中的弥修。

　　君乐刚一出现，木若便留意到了他耳上挂着的两三片神农叶子，有新有旧。

　　片刻后了然一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缓缓解释起来：“想来误会这件事也不知道耽搁了多少人，庆幸的是你一向坚定，并没有生出愤懑怨怼之心。

　　之前我也因着些事故，请了他来襄助，被他瞧见了我略略不堪的模样，阿修这小子嘴角缺德，口业重，按他的心性怕是要挤兑取笑我好一阵子，为避免不堪其扰，便趁他不备，将他这段记忆消除了。”

　　说完也不觉得有半分愧疚，接着乐呵呵地。

　　“未曾想，竟是误了小友许多，待此间事了，我自补偿与你罢。”

　　君乐对木若所谓的补偿不置可否，自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木若，听了他的声音便意识到，彼时弥修正是被眼前的人生生唤走的，然后再没按照约定找过来。

　　一切都对上了，心下一暖，君乐终于轻舒了一口气。

　　“我是感受到此间的动静，这才赶过来的，看样子您没事了。他虽然被我使的手段绊住了，不多久怕是也要赶过来了。”君乐开门见山地道。

　　木若明显黯然了一下，“我知晓的。”说完将弥修轻飘飘地递给君乐，道：“带他走罢。”后面的嘱咐不需要多言，君乐自会好好地护着。

　　君乐有些紧张又慎重地接在怀里，这人没了先前忽悠自己时的那股活跃劲了，也没了初相见时的道貌藐藐，只见他一脸倦容地拧着眉，憔悴得肉眼可见，看样子是这回是真的需要修养许久了。

　　再目露担忧地看向玄玉，木若知其意，“他自有他的缘法，你莫再操心了，赶紧去吧。”

　　君乐刚转过身，木若却突然一改刚才急切辇人的模样，叫住君乐，一本正经地述说起了自己的道理：“芸芸众生看似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可如是若原本毫无关系又本无缘份之人，到底最后只能如同覆水置平地，继而东西南北四散而流。倘若定要强求一份美好、一段关系，那其中一方定要有不眠不休，不到手不罢休的决心和毅力。”说到这里，木若差点没绷住笑出声，顿下来调整调整心态，接着殷勤道：

　　“除了决心，还须得谨记，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你得主动些。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岂能无感？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看着片叶不沾身洒脱自在，可心底还是想有人能跟他深情眷眷着慢慢地细水长流朝夕陪伴，毕竟这悠悠岁月，当真无情。”

　　感慨完后，接着保证道：“信我，你定能如愿。”

　　君乐闻言，低头看着怀中人，苦笑起来，他说我图谋甚伟，不会如愿，您又说，我定能如愿，该信谁？

　　“当然是我，小弥修才活多久，能有我知天命窥天道？命数这个事，不见得能做准。你要信我呀，小友……”

　　真不愧是几万年的老友了，这两棵树蛊惑人的嘴脸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