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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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修带着一行人甫一在灵寸山出现，辛月便瞪着眼睛，张着嘴，止不住地惊叹眼前的风景。
目之所及遍布妖妖灼灼的丛林，所有的树皆是通身赤红，红得灼人眼，红得很嚣张。
树枝间挂着的大团大团锦簇的花朵也是艳红得刺眼，花叶颜色相近，兼又枝繁叶茂，如不细看，实难分辨。
地面是一片深绿色没过脚背的杂草，艳红加墨绿，可想此间主人的审美，定然不同凡响。
旦见落英前赴后继地荡悠悠翩然落下，可落下后便不见了踪迹，地面看不见任何花瓣，而树梢间的花团还在一刻不停地纷纷扬扬，却也未见繁华稍减。
辛月伸手接了几片，那花瓣自发地从手缝间溜走了，这越发地勾起了辛月的好奇心，趴地上扒拉着草，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弥修低垂眼眸，用眼角瞥了她一眼，瞧不上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提议道：“要不，你搬过来住吧。”
虽然语气正常，可辛月还是听出了不对味，连忙笑得一脸讨好：“这哪儿能赶得上修叔叔极北之地的毫末呢，眼前确实瞧着花团锦簇好不热闹，可却没有闻见丝毫幽香，也感受不到半分生命的气息，这里分明就是块死地。”
弥修方才正眼看向辛月，道：“你倒不傻，这是那棵招摇的老树惯爱的伎俩。”也没再执着于纠正辛月刚才的称呼，竟是随她去了。
说罢，化出一张由树枝扎结而成的木榻，将靠在肩头，正耷拉着脑袋昏睡着的玄玉放了上去。
嗯，挺合适的。那张木榻随着弥修的行动便自动跟上，很是方便。
两人正在言谈之间，远处传来嗦嗦的声音。
不久，便看见了一只头上的犄角挂满青色杂草，浑身长满雪白柔顺长毛的物件从远处朝两人气吞山河地奔将而来。
一边跑还一边摇头晃脑，圆乎乎的身庞一颠儿一颠儿的，煞是可爱。
弥修见了，满脸的惊喜，冲着那团雪白的物件连声呼唤：“滚滚，滚滚……”
这名字起得就很写实，确实是圆圆滚滚的。
眼见着越来越近，滚滚四只脚也跑得越发地欢实，弥修半蹲下，张开怀抱准备迎接。
弥修的这份欢喜之情辛月看得真切。
“咔……”清脆响亮的折断声，辛月也听得分外真切。
那叫滚滚的物件一口咬中了弥修细皮嫩肉的胳膊。
这不是热情这么简单了，分明是有仇，还挺深。
弥修老脸挂不住，强展笑颜，咬着牙细语柔声道：“乖……松口……”
滚滚很听话，果真松了口，不过却是呲着牙、咧着嘴冲辛月去了。
辛月原本站在一旁作壁上观，正瞧得份外惬意，孰料这厮放下弥修，丑凶丑凶地就冲自己来了，便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弥修见状，起身后眼疾手快地一巴掌将滚滚拍飞出去，还不忘边动手边骂：“住嘴，坏东西！”
滚滚平日里最是温和的，今日竟然变得暴躁恶煞，再联想到这外面也被木若故意布置得如此繁华。
弥修略一思忖，猜测木若恐有不妥，不再逗留，领着辛月和躺着的玄玉快步往深处走去。
一路上，虽然佳木秀而野芳繁，可越往前走，辛月越发觉得愀怆幽邃，寒意止不住地侵袭而来。
辛月抬眼看着弥修担忧的神色，也不便言语，只得沉默地跟着。
穿过浩浩的绿荫后，前方出现了一个高约百尺的巨大圆球，圆球里面黑气翻滚，偶尔可见一些黑漆漆的东西在里面挣扎，由于相距遥远，看得不甚清楚。
球外天朗气清，里面却黑气混沌，丝丝缭缭。
弥修讶然，眼前怎么成了这样，木若跑哪儿去了，就这样放任不管，是打算自暴自弃了吗。
两人两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快接近那团黑气时，变故突发。
翻滚着的黑气似乎因为他们的到来受到了刺激，越发地喧嚣狂暴。但又好似受到了阻碍，虽然叫嚣，却出不来。
辛月扭过头，狐疑地盯着弥修，咂舌问道：“您说的木若住在这？这里一看就很不祥的样子，品味真独特。”
弥修也迟疑了起来，凝重道：“大约出了什么变故，之前不是这样的。”
说完给辛月和玄玉留下个保护的屏障后御风而起，只身前去察看。
没过过久，也不知道弥修干了什么，原本还只能待在圆形界面里活动的黑气突然纷纷冲破而出，眼看着就到了辛月跟前。
此时辛月才感知出，里面的黑气大多是因兵燹而亡的人，虽然身归阴墟，然而怨恨太强，彼此交织不散，再加上长久未曾疏通引散，只得越积越多，最后成为淤凝成实的煞气。
可想此前，东曦一族损失亦是惨重，但并不值得同情，因为辛月的族人差点全部被毁灭。
铺天盖地的怨念之气席卷而来，弥修留下的护盾被冲击得肉眼可见地变弱，而他本人却还没看见踪迹，辛月不由得忧心。
活人如果被这些煞气如果沾染上了半分，便会心神混乱，被同化吞噬成为这其中之一。
正想大声疾呼弥修，却不知从何处传来弥修的声音：“小月儿，这样被动防御消耗终究不能解决问题，对付这些黑乎乎的东西，你最擅长了。”
辛月急道：“可我，可我没有流力啊，这不行啊……”
弥修恨恨道：“你个傻子，给你的东西就不会抽空揣摩揣摩？”
辛月抬手看向手腕处碧青的镯子，低声嘟囔：递给我时您那强装平静实则痛苦万分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这东西定然不似您说的那般寻常，可不敢乱来，有个万一岂不是白费您的苦心。
长久的迟疑，弥修也快沉不住气了，就差气急败坏。
“怎么养出了一幅悭吝性格，给了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利用。”
辛月粲然一笑，既悲痛又仇恨地吼道：“眼前这些，是东曦人自食恶果，他们自己的苦难就让他们自己受着罢！”
看着他们受苦，辛月只觉得异常地畅快！这便是毁我家园，屠我族人的代价，就算永世被困在煞气里，也并不能赎清他们犯下的弥天罪行的一丁点。
弥修听了辛月魔怔的言语，也明白她的苦涩。奋力闪身至辛月跟前，柔声道：“你个蠢材，你以为此间只有他东曦人吗？你的娘亲在炁祀宫护着的是一方天地，而木若守在这里，是为了渡世间所有亡魂，背负的重任远甚于她。”
辛月也知晓，此时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个人的安危尚且可以不顾，可是不能眼见着族人死后仍然不得安宁，不能置修叔叔于险境，还有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玄玉……
略一思索权衡，便静下心来，掐诀起咒，而此时，辛月手腕上的镯子受到感应自发地舒展开来，片片绿意萦绕开来。
片刻后，辛月不可置信地盯着双手，又满脸惊喜地看向弥修，喜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就连眉毛尖尖都挂上了笑意：“成了……没有散……没有散……”
弥修解释道：“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介质，你刚才运起的也不是太阴之力。”
“嗯，倒像是源源不断的磅礴生命的力量。”说完，辛月顿时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盯着弥修，带着质疑缓缓道：“修叔叔，您……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弥修见糊弄不过去了，笑得轻巧，道：“我将本源分了你一些，也别瞎担心，于我而言并无妨碍。”
然后善意地提醒道：“闲聊也不会挑时候，你赶紧去驱逐亡去之人留下的污浊之气罢，我可不想成为木若那臭水沟子里的一员。”
不过，话说这招摇的老树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靠谱了，人不见了，只扔个烂摊子在这。弥修如是想道。
辛月闻言，也不再故作姿态，事分轻重缓急，眼下的危机尚未解决。
再次沉下心，运起渡魂术，随她心意而动的还有慢慢幻化而出的弥修本相的虚影，一颗古朴又充盎然生机的参天大树。
然而，渡魂术主要用于平日里剥离刚逝去之人的怨戾情绪，相对于眼前这些已然实体化成为煞气太过温和的，效用不大。
无法，辛月咬咬牙，只得试着借助离魂阵了。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像母亲那样为众生引渡，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很开心地冲过来夸夸自己吧。
辛月衣裙猎猎迎风而起，再看向弥修，弥修仰着头，冲她清浅一笑，小月儿也能够独当一面成为别人的庇护了。
就在弥修像老父亲般看着辛月笑得一脸慈祥的时候，只听得上空的辛月粗犷豪迈地干笑几声，大喝道：“他大爷的，都搁老子消停些，末末了儿，横竖超渡了你们这些遗留世间的腌臢货！”
端的雄浑壮阔、豪气冲云霄……
吼的这一嗓子也是为着抒发这些年来的沉闷压抑，算是放飞自我了。
弥修愣住了，这股干仗前的气势，怎么这么不对劲。
“巍巍众灵，永渡五浊…施将离魂，云篆太虚…”
随着咒音声起，以辛月为中心，向四周源源不断地激荡着阵阵光芒，快速地濯涤浊晦的煞气。
当初母亲在走投无路之际被迫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开启了离魂阵，辛月以为自己也要步母亲的后尘。却不想，弥修的本源最不缺的便是这生命力。是以，她有幸能在天朗气清，乾坤朗朗之际，得睹木若真颜。
还好刚才没有动情地跟弥修道别离，不然，他一定会像看二傻子那般瞪着自己吧，辛月后怕地暗自庆幸。
待到引渡完成后，辛月堪堪落下，乖巧地冲着弥修傻笑，弥修却嫌弃得一本正经，道：“你那得志便猖狂的嚣张气焰需得收敛一点，太难看。”
辛月挂满憨厚的脸庞变得尴尬起来，这不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才毫无顾忌地张扬一把么，谁曾想是自己多虑了。
黑色的煞气散尽后，两人这才发现原来木若并没有离开，只是被煞气困住了……
只是，是木若？果然对得起山外大红配大绿的品味。
眼前是一棵光秃秃的黯淡无光的巨树，毫无生气地粗木枝桠上勉强挂着几片欲掉不掉的叶子，树干下是一个坐着的一个只勉强能看得出人型轮廓的巨型胖子，也不知是靠着还是本就与树干生长在一起的。
浑身禇褐色，布满皲裂的纹路，还攀傍了寥寥几条绿蔓藤萝，圆圆的脑袋上根本分不清五官，身子下肚子的地方凸起了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的鼓包。包上还有洞，正汩汩地冒出黑气。
辛月身心不适，目光不敢再往下移，背过身去，不愿再看。
弥修丝毫不受影响，一脸玩味的表情，双眼滴溜溜地转，闪身上前四处寻摸确认，嘴角的笑容越来越不受控制地灿烂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