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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3章 ...

  •   在辛月持续坠落之际,四周越发黑暗,带着虚无感的凉意止不住地汩汩侵袭而来,这样的感觉,辛月很熟悉。在上回不管不顾地冒险闯进心神快崩散的左弼大人心境时,就是这种虚无的迷失感。

      就在她渐感不支的时候,刚才修叔叔给的琉璃八棱珠自发地发出浅淡的微弱光芒,护住了辛月。辛月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状态还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单凭自己,定然不能支撑许久,还好有这珠子,不然今日怕是要折在这了。

      这木若什么也不交代,就一言不合地把自己打落去下界,辛月就连去下界的目的是什么,怎样才能回去,下去后会面临何种境遇等等,一丁点都不知道,就连只字片语的交代都没有,就被赶了下来,一点不靠谱。

      面对未知,辛月内心也忍不住开始埋怨了起来。

      料想有珠子的保护,定然能够平安到达下界,大不了见机行事就好了,却不料,辛月稍微心神松懈片刻,紧接着便在不知不觉间昏死了过去。

      最后刚好从一个废弃已久的矿坑天窗处直直地砸了下来,身体发肤未曾受伤,只是衣衫尽失,容貌尽改。

      这原本是个石英矿,只因伴生有赤铁矿,故而被看重,只是没开采多久,便已枯竭,故而矿洞并不很深,透过上方开的天窗,还能见几丝光明,四周的石壁上零散地镶嵌着些绿松石,散发着点点幽光,此间情景,是美还是阴森,要看辛月的决断,可惜,她只能静静地浑身不着片衣地躺着,还没醒来。

      炁祀宫内,还是那些陈设,还是那张榻,还是那两个人,还是一人神色安宁地躺着,一人静静地守着。

      许是守候的时间太过绵长又不知终期,君乐的脸色难免紧绷,目光呆滞兼眼神涣散地盯着榻上之人垂下的衣角。

      其实,就在君乐走神的时候,弥修已然醒了过来,迷蒙中见到房顶的一瞬立即闭目装死。暗道不妙,心下立刻暗戳戳地计较着上回的谎该如何圆,这次的谎该如何扯,诚然之前也确实把人家忽悠得有些狠了,着实理亏。

      这厢的君乐神游太虚后终于归位了,看了眼还躺着的人。僵硬的脸上只能在嘴角扯出点笑,低低沉沉地道:“观您的气息,分明与之前不同,可是醒了?”

      弥修作为一颗老树,听着这言语,心下也有些动容,这小子连自己的气息这般轻微的差别都能细致地区辨出来,看来在这段时间里,大概率是耗上了不少时间,废了不少心神。

      两人都没太多精气神的样子,一人是心力交瘁累的,一人是刚刚修养罢了虚的。

      弥修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起身背靠在榻头上。目光懒懒地投向君乐,甚是心虚地问道:“君乐小友,如此这般,又是从何说起呀?”

      君乐眼光一刻不错地盯着弥修的动作,看他无力地半坐半靠着,衣衫不齐,发丝凌乱,却也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毕竟这样的亲密举止,凭着现在两人的关系,还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当着他的面动手,不太合适。

      “我最怕的是半遮半掩的误会,观世间许多含恨之人,本该有个好结果,却因着凡事自己不愿说出口,不愿表达,让对面之人去感悟,去猜,硬生生地给耽误了,这原本就怨不得别人。”君乐和缓地先来了段开场白。

      说罢略一偏头,一把扯下耳上挂着的三片叶子,摊开手心递到弥修眼前,“这些您还认得罢”

      弥修就差老脸一红,长自己身上的东西,怎会不认得。那两片分明就是上回骗人家时留下的,只是中间还有一片成色较老的,自己也没有拔叶子随便送人的习惯,他却是怎么得来的。

      初时,君乐确实生气,眼前这人空口无信,虽不愿承认,确实是一直心里念叨着他再回来时,自己定当赖上。哪知他竟然一去不复返,苦苦等待着,好不容易再遇见,可他的眼中却分明没有半点关于自己的印象,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当真令人失望又气愤。

      再后来,从木若那知晓了前因后果,君乐终于放下心来,并不打算将以前一肚子的火气与委屈诘问而出,只是一脸柔和地笑着,道:“您的记忆被木若掐断过,彼时我还不叫君乐,在一个叫庸城的边境小镇,群山之间,恰巧遇见迎风而立独赏美景的您,这便是那时给我的,您当时还说,树生孤寂,希望我能一直陪着您。”

      弥修听了,从头到脚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桠都透露着难以置信。如此轻浮油腻的话,怎么可能对着一个小子宣之于口。随即皱着眉头狐疑地再次确定地问道:“我说的?确定不是你故意渲染,屈意误解?”

      君乐并不回答,只笑吟吟地直视着弥修,逼问道:“所幸此间年岁,我未曾长歪,你之前说的,可还作数?”

      难怪这小子之前话里话外像是与他是旧相识一般,偶尔语气里还夹杂着幽怨的酸味。看来,定然是之前与他关系匪浅,后来却是将人家给忘了个干净,都是木若做的缺德事,怎的就这般爱抹人记忆。

      虽然弥修深知是自己对不住人,只是这突然热剌剌地贴上来个人,还是不太习惯,下意识便准备起措辞,开脱自己的同时再来个拒绝三连。

      君乐见弥修沉吟不决,心下了然,趁他话还没说出口,转圜的机会便能多几分。便微微一笑,及时开口,醉心深意地说道起来:“我本是东曦人,长年征战让我几乎失去了所有,只能忍气吞声地寄居蛰伏于叔父家,打小便尝尽世间百态苦楚。

      在一次如同往日一样,驾轻就熟地对流月的侵掠中,遭族人算计,差点命丧他手,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却不想慌不择路地竟然来了庸城边上的大山深处,荒无人烟又在仇敌境内,本是绝境,却不料想被一个采药的小童给救了下来,勉强偷生。

      不过,也是因为小长乐,我才开始对这样的世间起了眷念之意;还有长乐的那个慈祥师父教会了我悲悯。他们却都是流月人,现在回想起来,就算是小长乐,也是知晓我并非流月人吧,他懂得帮我隐藏身份后再带回家。

      可却是我们发起的战争害得小长乐只能与师父相依为命,他们却好心好意地收留了我。然而太平日子也没能过多久,又一次被战争碾碎,师父也去了……至此我才深刻地反思我还有我的族人们为图私利带给别人阴霾。从此便立志要改变这一切,安排好长乐后再次孤身一人回九曜。

      这便在半途遇见了您,也是您让我知晓了什么是侥幸,什么是期盼。”说罢还摆出满心满意的柔情,目光中满怀希冀地盯着弥修,那眼中仿若盛满了印着星光的璨璨秋水,蜜情柔意中又饱含着酸楚。

      弥修哪里见过这阵仗,听完这深情拳拳的述说后,忍不住扶额按了按眉头,吾只是犹豫片刻,这平日里总是端着的少年何至于自翻老底,分明是故意苦情,可人家的煽情也不是扯谎,说的也都是情真意切的亲身经历,这要是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可要是要真如他所愿,这算什么事……愁……

      “可你投身于阳朔,跟着他毁灭了流月一族,这便是你所谓的改变,岂不是变本加厉?”弥修突然开窍,反问起来,化被动为主动。

      君乐苦笑起来,道:“起初,我与阳朔也算是志同道合,为此我助他将原先暴戾乖张又贪得无厌,索取无度的界主给赶了下去,彼时他也是个锐意进取,爱护子民的合格领头人,张扬艳烈得如同天边的太阳,种种举措皆是为了改变东曦醉心于侵掠并且只能依靠掠夺才能多一些生存机会的现状。”

      “既是如此,怎么就突然反客为主,越过界限跑到冰镜界称王称霸起来,还要赶尽杀绝?”弥修质疑道。

      君乐无奈,并不否认事实,继续解释:“也许是权利和野心令人迷失,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突然就发动了对流月的侵吞,此前一直秘密地布署,想来知道我会强烈反对,便干脆连我亦不曾知会。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也曾规劝过,眼见着无济于事,对他阳奉阴违的事我也没少干,极北之地的流月人,您就没猜到是我送过去的?”

      是了,那种境况下,有能力还愿意这样做的人,也只能是他了,弥修略有欣慰地想道。

      君乐继续娓娓道来:“其实,我甚至计量过,阳朔继续这样下去,不如取而代之,完成我的夙愿。”

      此时,弥修方才认可了眼前这个明明棱角分明却一直收敛着强扮柔和的少年。但也不得不再次提醒他:“你的图谋,恐难实现。”

      君乐看着弥修放下了戒心和疏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自内心地欢喜了起来,答道:“不能如愿,也要努力,至少也要有能力护住我愿护着的人们。”

      嗯,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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