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白胖软糯甜

12、长乐无忧 2

　　长乐记挂着还在地上躺着的哥哥，急冲冲地采了紫云花便往回走，一路上磕磕碰碰也顾不上了，终于到眼前了。

　　远远地就看见小哥哥睁开了双眼，虽然还不能动弹，到底是性命无碍了，这太清五色丹的药效果真是师父说的那样，太厉害了。

　　长乐更加欢喜起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兴冲冲地奔过去，还打翻了放在一旁剩下的驱兽散。

　　可是小哥哥眸中一片冰冷，无悲无喜，也不言语，就这么瞪着眼睛。

　　小长乐拿不准他的心思，不过，他的这幅残破身躯，想来也不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而此时的君莫内心盘算着，此番能够拼死逃出来已然侥幸，胡乱间进入这片隐蔽的所在，本以为存活无望，这里会成为自己长眠之所，不曾想被眼前这凭空出现的小娃娃给救了，活当命不该绝，回去定要君禹这个小人偿命。

　　可笑我为君家在阵前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却视我为仇雠，选择在这个时候在背后对自己痛下杀手，君莫也未曾料到他们不能容人已经到了要人性命的地步。

　　也怪自己锋芒太露，惹了堂兄弟们的眼，挡了他们的道。可是如果不能让叔父看到我的潜力，他定然会觉得我无用，无用之人的下场，便是直接被赶出君家死生由命，因为君家从不养废物。有用，才能生存。

　　不说君家，就是整个东曦都是推崇弱肉强食的世界，人心从来都是冷的。

　　其实，这回被暗算，也不能怪君莫，他只是一个幼年失祜的十几岁少年，寄养在叔父家，每天闭眼后睁眼，担心的是如何在君家生存下去，哪能时刻防备着别人的暗算，终有遗漏和不谨慎的时刻。

　　一个少年，哪有多少深沉的心思和圆滑的处世之道，什么狷狂邪傲、万事成竹在胸，算无遗策心智如妖，这些对于一个虽然识得人心冷漠，可终究受限于年龄和阅历的少年而言，是不太沾边的，仍需历练和成长。

　　他只知道，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不会去怜惜脚下踏着的是哪个可怜虫的血肉，没那工夫。如果是自己做了别人脚下的亡魂枯骨，别人势必也不会有半分怜悯。

　　弱者死不足惜，这是大家都根深蒂固的观念。

　　长乐半跪在君莫身旁，轻轻地帮他把粘黏在额头的碎发理了理，低声问道：“哥哥，可有不适，还疼吗？”

　　君莫眨了眨眼，无动于衷。

　　长乐将君莫身上浅一些的伤口上的布条慢慢揭开，果然已经大好了，深一些的也解开看了看，再把紫云花捻碎成汁液，洒在伤口上。

　　疼痛感立马侵蚀了君莫周身，只咬着牙不吭声，幽幽地看着这小娃娃忙碌的小手。

　　待能动弹后，就用眼前这小娃娃滋养，恢复后再回君家，找机会报复君禹那小子。

　　阿父此前严肃地告诫过，噬元术是东曦一族的禁术，施放时要求周遭绝对安全，且出手就必须不留丝毫痕迹。当下境况堪堪合适，人神不知……

　　长乐知他忍得辛苦，暗忖还需要些捧香草来镇痛，又担心他躺着难受，脱下外袍给他充当枕头，轻柔地托住君莫的头，塞了进去。

　　君莫浑身筋骨酥软疼痛，只得任由这小娃施为。

　　见他并无不妥，长乐再次爬起来，又急冲冲地走了。

　　耳边清净后，君莫闭上眼睛养神，在心中筹划着先借机示弱，再趁他不备，干净利落地动手，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小娃，绝对手到擒来。

　　可后来，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总是浮现那小家伙远远地奔过来，看见自己醒了后，满心满眼的欢喜模样，跟个小傻子似的……

　　嗯，待他照顾好我后，再吞噬了他，现在姑且乐得被伺候。

　　过了小半日，长乐才捧着几颗红彤彤的果子，手中还抓着一把捧香草，颠颠地冲君莫方向跑过来。

　　待长乐走近后，君莫瞧见他身上添了几处破伤擦伤，脑门也脏兮兮的，这小破孩……

　　君莫目光一沉，低垂下眼眸。

　　长乐见小哥哥冷冰冰的，从不言语，也不再多话聒噪，闷头闷脑地替他敷上药，再帮他松动一下筋骨。

　　忙完后，掏出个果子，君莫瞧着，鲜红欲滴，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

　　长乐将果子塞在君莫手里，道：“你的筋骨应该无碍了，内里的伤，我不懂，只能回去让师父看看，快吃吧，养好了，咱们就下山回家去。”

　　君莫艰难地抬起手，把果子送入口中，只咬了一下便止住了动作，紧接着就深吸了一口气，双眉乱颤。

　　长乐耷拉着脸，急急道：“别吐！第一口吃进去的时候确实味道古怪，让人难以忍受，可是，这对你的伤有好处，咽下去！”

　　君莫不是个讳疾忌医的人，很听话地拧着眉皱着眼，拼死咽下。有了第一口，接下来就容易接受多了，虽然吃得慢条斯理，好歹吃完了。

　　见此，长乐替他擦了擦嘴角。

　　回过身，咧嘴一笑，又拿出一个，擦了擦皮，自己大口咬下。

　　看得君莫直瞪眼，这破小孩，纯善外表是假的。

　　长乐吃完，一抹嘴，冲着君莫笑嘻嘻地好奇道：“小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君莫”君莫淡淡道。

　　长乐见小哥哥终于接话了，越发来了兴趣，略略思索一下，接着问：“可有什么缘故？”

　　君莫不太耐烦，冷冷清清道：“无”

　　长乐一脸的可惜“名字是长辈对晚辈一生的祝愿和寄托，所以，定有深意。只是，君莫，君莫……”摇摇头，实在才疏学浅，不知深意，换做是师父，定然知晓。

　　“对了，我叫长乐，师父在我小时候总喜欢捧着我叫乐乐。”长乐兴冲冲地开始自爆家底，介绍起自己来。

　　“师父说，喜者主于心，乐者无所不被，望我能一生长乐无忧。”长乐自豪地说起自己名字的由来。

　　君莫听了，一声冷笑，硬着声线反问道：“哼，既然要求好兆头，叫喜乐，不是更吉祥？”

　　长乐撇了撇嘴，没了刚才的气焰，嘟哝道：“这个更适合姑娘”

　　君莫见小破孩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刚想回嘴，难道长乐就不是姑娘的名字？想了一下又给咽了回去。

　　又过了些时日，君莫已然能够慢慢走动了，他也担心君禹那群人会不会找过来，亟需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完全养好了再回去。否则，恐又被人趁虚而入。

　　君莫倚靠着石壁，望着眼前正蹲着鼓捣药材的长乐，这小娃，正好可用……

　　不过抬头看了看高天上悬着的太阴，不耐受太明显，估计施展不出来。也罢，就再等等，待到下个的晦日……

　　这厢君莫正考虑何时下毒手，另一边的长乐起身，用一张大叶子装着一滩白色的浆糊走了过来。

　　君莫瞳孔放大，这该不会是给我吃的吧，这形状怎么看都很不妙啊……

　　也难怪君莫犯怵，实在是这些天被灌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味道真的一言难尽，委实是被虐怕了。

　　眼瞧着长乐傻笑着靠近，君莫恨不能一记扫腿，将他手中物件打翻在地。

　　君莫很是硬气地直着脖子，双眼死死地盯着长乐，颇有股视死如归的悲壮。

　　不料想，长乐直接用自己的爪子往浆糊里搅拌……

　　君莫坚持不下去了，死命抵住石壁，退无可退，大声喝道：“你休想让我喝这玩意！”

　　长乐看了他的反应，哈哈连天，“谁让你吃了，这是缙红繎叶汁弄出来的，可以将头发暂时染白，我们须回去让师父好好诊治，但是族人们都忌讳你这头发的颜色，是以，做好准备再回去，可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你怎么知道此法？”君莫狐疑道。

　　“当然是师父教的啦，赶紧的，弄好了我们便出发，这么些日子没回去，师父该担心了。”长乐一边嘴里说着，手上动作不断。

　　“你蹲下，我快够不着了……”

　　没多久，君莫的头发果真跟长乐的一般，雪白透亮，也没预想中那么难看，暂且接受了。

　　待长乐回过头去收拾好这些天趁君莫休息时四处寻找的药材，两人便起身离开了。

　　由于身量不够，长乐只能挽住君莫的手臂，好让他搭着点力，也轻松点。

　　刚一碰上，君莫立马停了动作，僵着身子，侧过头低视长乐的脑袋，嫌弃地一把推开，上下打量着道：走开，谁让你扶了！

　　“要不是哥哥长得漂亮，我才不会这样殷勤。”长乐傲气十足。

　　君莫略略发苦，如果长的好看有用，这些年，也不至于从未被人待以善意。

　　两人慢悠悠下山到家时，只见师父正立在院落前，拄着杖，满脸担忧。

　　君莫又被刺了一下，这样的神情，君莫从没见过，就连记忆里的阿父，也是一向严厉。

　　师父见长乐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笑吟吟地问道：“小长乐，紫云草怕是不好寻吧。”

　　长乐放下君莫的手臂，一头扑进师父怀里，蹭了又蹭方抬起头望着师父，软糯糯地回答道：“不是，我捡了个漂亮哥哥。”

　　“哦？”师父一早就瞧见了长乐搀扶着的少年，是个漂亮的孩子，就是气质冷清了些。

　　君莫就在一旁漠然地看着这两师徒，并不答话。

　　“回来就好，”师父又冲君莫和蔼道：“孩子，快进来吧，山路难行，该是累坏了吧。”

　　长乐回身，牵着君莫就往里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