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共桃花一处开》阳光碎片

2、2

　　金羽历二十六年林州
　　一弯弦月，几缕暗香
　　温海湖背着手站在庭前，仰望夜空，若有所思。柳宁儿拿着一件披风穿过回廊，走到丈夫身边，一边为温老爷细细披上，一边问道：
　　“夫君，是否又在为如言的事烦恼？”
　　“是啊，言儿十六岁的生辰就要到了。他出生那天那个道长的话你想必也记得，我现在是进退两难啊。”
　　温海湖转过头对柳宁儿说道，斑白的头发在月光下映的更加沧桑。
　　“一面，我不忍让言儿一辈子呆在桃花源；一面，若真像那道人所说，言儿的命格只有帝王才能担的起，那就得将他送入宫廷中，但那里更是诡秘莫测，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可怎么过啊。”
　　听了这话，柳宁儿的心中也异常烦闷，但又不敢在丈夫面前露出，只得打起精神勉强劝道：
　　“既然那位道长说宁儿将来必有一番际遇，必然不会被那阴谋诡计给害了去。我是相信那个道人的，单单见他能施法将如言的眼睛变成常态，就说明其道行不浅。夫君，我们也只有尽人力，听天命了。”
　　“哎，说是这样没错，但你我也得尽快做个决断了，时间不等人啊。”
　　“说的是，只是今天天也晚了，明天在想不迟。”
　　两人说着，相携回房，留下一庭月色。
　　虽说歇息，但有事之人岂是轻易睡的稳的，夫妻二人同是半夜未眠。四更鼓敲过，温海湖终于猛的坐起，披衣下床。柳宁儿也忙坐起，作势要点起床边的角灯却被温海湖抬手制止了。
　　“不用点灯，你穿好衣服下来。帮我找一件东西。”
　　柳宁儿简单收拾一下，借着微光走到丈夫身旁。两人挪开窗边的躺椅，温海湖掀开铺在下面的波斯毛毯，露出青砖凿花地面。他小心翼翼的摸到一块看似普通的砖上，在四个角分别敲了几下，只见那块砖立刻被弹了出来，露出一个方形暗格，里面躺着一个看似古旧的木盒。
　　温海湖轻轻掏出木盒，咬破手指，将血滴到木盒表面的双龙纹饰上，顿时，那血丝竟然像有人指引般向四周流去，到达木盒边缘时只听“咯吱”一声，盒盖被打开了。柳宁儿向内一看，里面分明是一块巴掌大的古玉，雕成麒麟摸样，看上去是绝品的玉质，雕工也是万里挑一，心思一动，轻叫到：
　　“这就是麒麟玉！”
　　“嘘……小声点，被别人听到就有麻烦了……”
　　温海湖将盒子放在桌上，擦净手拿出那块玉，拂晓微光下那玉更显得莹润无比。
　　“这就是我们温家的传家之宝麒麟玉，当年先帝微服出访到林州，与我父亲相识，两人相谈甚欢，互视为知己。但当时林州长史昏庸无能，林州抢匪横行，他看到先帝是外乡人又懂武功，就不分青红皂白将先帝污为劫匪去报功，并想在狱中杀人灭口。我父多方奔走疏通不成，竟自己将所有罪名揽下，当先帝恢复身份前来营救时，父亲已奄奄一息，差点冤死狱中。先帝大为感动，就将外埠进贡的至宝麒麟玉赐给温家，并许给温家一个承诺，但父亲深知朝堂险恶，临死命我将麒麟玉收好，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令其出现在世人面前，也决不能再与皇家有任何关系。”
　　“夫君……那你是要……”
　　“是啊，那道人说言儿与麒麟玉有缘，麒麟玉是言儿命运的契机，看来我也只有做一次不肖子孙了。宁儿，天亮以后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京城。”

　　早春时色，樱风柳雨，流水潺潺。
　　虽下着绵绵细雨，林州最大的茶楼雨来轩也早已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雨来轩主打说书先生赵英颇号称“林州百晓生”，上至林州五百年历史，下至知州家里共有几个老鼠洞，都在其书里戏中。
　　这日，赵先生早早赶到茶楼，见其铁杆书迷亦到齐大半。忙把小帽一摘，包袱打开，拿出一块醒木，一方白色丝帕，一个带盖青瓷茶碗，分别列在桌案上，旁边小二立刻给斟了碗早沏了两遍的香片。
　　赵先生先喝了一口茶，提足精神，醒木一拍
　　“各位，闲话休说，今天我给大家讲一段林州的新鲜事。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昨日圣旨到林州府，招温家三少进宫，册为凤君。这可是林州五百年未见的大事啊，今天我就给大家说说这近来声名鹊起的温三少。”
　　底下听众顿时响成一片：
　　“听说了，听说了，今天一定要讲这个!”
　　“没错，就这个。”
　　“这个好，回去给我老婆也讲讲，她现在一天到晚唠叨这个。”
　　赵英颇挥挥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讲起来：
　　“这林州的老住户，大家都应该记得，十六年前这温家三公子一出世就轰动了整个林州啊。为什么呢？这其一，温家是林州首富，林州一半的产业都是温家的，温老爷打一个喷嚏，林州地面都得抖一抖，何况温家出了个小公子；其二，这温三公子是温老爷的正妻柳氏的长子，柳氏嫁给温老爷八年才怀胎生了个男孩，也是温家的嫡子，更是万众瞩目；这其三……”
　　赵英颇故意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才有下文：
　　“这温家三公子也是甚是不凡。单说他满月那天，大办宴席三十桌，正是花团锦簇，一派富贵气息。正在这时，闯进来一个疯道人，满口胡言，指着温三公子说他是乱世的妖孽，虽然后来被温老爷赶了出去，但从此以后，温小公子就长期卧病在床。据说温家夫妇到处求医拜佛都没有效果，于是温老爷耗费巨资在林州城外汾河上购置了一个小岛，取名桃花源。
　　那桃花源布置的也是美奂美仑，精巧雅致，从此温三公子就在小岛上修养至今，见过温三公子的人那真是少之又少，除了亲身父母外只有在桃花源的贴身仆役们。据本先生的了解……”
　　小伙计忙端着紫铜盘子在各个座位之间讨赏钱，听着铜板的碰撞声，赵英颇笑着接下去，
　　“那温三公子虽身为男儿却貌若天仙，正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真真自古红颜多薄命啊，所以这温三公子才身体羸弱，疾病缠身。”
　　楼下正热闹非凡，楼上雅间却典雅安静。
　　几个气宇非凡的紫衣人站在桌边，恭敬的侍候着唯一坐着的男人，旁边鸦雀无声，只有说书先生的话在这个小小的空间流转。
　　坐在桌边的男人一身玄衣，简单明了，并无任何配饰，但细看之下确实富贵非凡，光是衣摆上暗绣流云纹路与各色兽纹便要耗费大量人力手工，可见其做工精细。男人轻品了几口茶楼珍藏的上等普洱，突然笑道：
　　“貌若天仙，倾国倾城，这个温家三公子真是值得期待啊。玄，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吗？”
　　“是，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男人起身向外走去，几个忙着跟上，其中看起来最年轻的紫衣人随手丢下几块碎金子，在伙计的呆愣中一行人迅速出了茶楼，消失在街角。

　　汾河畔 桃花源
　　数千桃树将小岛遮蔽的与世隔绝，微风中飘着绯红花瓣和一丝丝香甜，精致的楼阁在桃林中若隐若现。
　　红木镂花窗棂温润的反射出淡红的阳光，亦将一双芊白素手映出浅粉色的光泽。温如言，世人口中神秘的温家三少，只着一件素白外衫靠在窗边看书，一阵阵桃花雨飞落在温如言的鬓发间，纯色的墨与红，形成一副唯美的画卷。
　　金耀天隐身与桃树之后，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不禁心中一动，看的呆了。金朝耀帝金耀天，十岁初登大宝，十年之内除权臣，清外戚，彻底掌控了朝中局面与全国军队，并建立了绝对忠于自己的天地玄黄四部，成为金朝真正唯一的主宰；又十年，耀帝亲征西北番邦，将彪悍的游牧民族一举驱逐到大漠以南，接着平海域纳各岛国公主为妃，将各个岛国收为属国。
　　金耀天时年三十又六，金朝版图扩大了一倍，金朝经济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十年戎马，半世繁华，金耀天自信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自己的心里再起波澜，尤其是美色与金钱，却在小小的桃花源泛起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身为一人男人的心思。
　　温如言放下书，勾起一弯浅笑，抬手抚下头上的花瓣，对着金耀天的方向喊道：
　　“请出来吧，我这里有上好的竹叶青呢。”
　　金耀天并不惊奇，也没有任何羞怯，大方的走出来，把身后还陷在桃树摆成的五行阵法中不得脱身的属下忘在脑后。
　　“上好的竹叶青吗，那可是我的最爱。”
　　温如言轻笑道：
　　“阁下还真是客气。”
　　“好说好说。”
　　金耀天单手一撑，优雅的跳入屋内，转眼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其实我这个人见到自己想要的是从不会客气的。”
　　“哦，那么阁下见到了什么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呢？”
　　温如言悄悄退后几步。
　　“或者，可以说是什么人？”
　　金耀天相当欣赏温如言的细腻心思，对他的好感又升级了一番。于是突然一拽，将温如言拉到自己怀中，亲密的说道：
　　“朕想要你。”
　　温如言心中一震，面上不甚在意的回道：
　　“我不一定会跟你走。”
　　“不，你会，一定会。”
　　“哦，这么确定？”
　　金耀天抬起温如言的下颚，望进那双看似普通的深棕色眼瞳：
　　“你的眼里，有外面的天空，而朕，是唯一能够让你堂堂正正在外面存活的人选。不是吗？”
　　温如言愣了一下，正色答道：
　　“好，我跟你走。”
　　金耀天放开温如言，子袖中拿出一块精美玉佩，上面雕的便是麒麟形状。
　　“这个还给令尊，先帝有言，麒麟玉永远是属于温家的。”

　　半月之后，金朝皇帝金耀天以皇后之礼迎娶温家三少温如言，册封为凤君，位居中宫，震惊朝野，也开创了金朝的一代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