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共桃花一处开》阳光碎片

3、3

　　温如言静静坐在床边，远离江南水乡，这座黄金之城的一切都显得华丽而冰冷。自己周围是一片金红色海洋，大红撒金的纱幔直垂而下，宛若一道道金红色瀑布在雄壮的宫殿中肆意流淌。
　　紫铜鎏金的蟠龙烛台中透着点点金光，在各个角落射下条条黝黑暗影，整个宫殿更显空旷。温如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手，身下深红的丝缎划出一道浅浅的印痕，手指滑腻而冰凉，心中滋味无法言说。
　　“怎么，累了？”
　　低沉的男音在耳畔响起，是金耀天。
　　温如言抬眼望去，发现金耀天在笑着，本是威严的眉眼软了下来。
　　“不是很累，只是人太多，不适应罢了。”
　　温如言的回答很平静，没有一步登天的欣喜，亦没有独对众人的惶恐，仿佛还在自己熟悉的桃花源，对着的是自己亲自栽种的千株桃树，而不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
　　经过一天繁杂的典礼仪式，金耀天又对温如言产生了更多的好奇，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真的是一直呆在孤岛上虚度岁月吗？自己第一次面对众多莫测的眼神也会有一些恐惧，可是温如言一天都是安静的，准确进行着每一步，完美而精致，甚至带着一丝漠然的望着底下一片久经宦海的大臣。
　　金耀天抬起温如言的脸，清秀而白皙，带着属于少年的青春味道，墨黑的瞳孔将所有的光吸进眼中，仍是深不见底。
　　“这就是传说中的夜魔之瞳吗？朕在桃花源并没有发现呢。”
　　“桃花源周围都有师父的禁制，一旦出了桃花源，我的眼睛就会变成这样，不过，陛下也相信夜魔之瞳的言论吗？”
　　金耀天大笑：
　　“朕连天都不怕，还会害怕小小的魔吗。”
　　说着，将温如言拉进自己的怀里，狠狠吻上那一片桃红色的唇，品味着如花瓣般的触感与香甜。
　　两具身体倒在大床上，金耀天一扬手，层层幔帐滑落，只交缠的映出桃红色身影。

　　次日，温如言张开眼，外面绚烂的阳光透过幔帐把这个密闭的空间变成浅红色，显得更加旖旎而暧昧。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下一片酸痛，那处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针刺般的疼痛。金耀天是天生的王者，他的霸气自然也带到了床上，对身下人虽然留了几分柔情，在高潮处却也占了绝对的主导地位，让温如言吃了不少的苦头。
　　不能也不会在在明面上去和金耀天讨论床笫之事，温如言无奈的笑着，按摩自己的身体，暗自梳理体内真气循环。半响之后，身体略有好转，又整理了一下中衣与头发，才披衣下地，却听得一声钝响，低头一看，是一个青色瓷瓶。
　　温如言好奇的打开红布塞子，闻了闻里面的浮出的香味，发现是出产在外邦的顶级金疮药，不禁感到了一丝好笑与温暖，金耀天是怀着怎样的表情把这件东西放在床边的呢，真想看看啊。
　　“凤君，您醒了吗？”
　　床帏外面传来怯懦的女声，隐隐可见站在床边的小小身影。
　　“是，我已经醒了。”
　　温如言解释冥想，一把挥开重重幔帐，走了出来。
　　已经守在床边多时的小宫女映桃捏了捏自己麻痹的双腿，低头说道：
　　“凤君，奴婢是专门伺候您洗漱的。”
　　温如言见小宫女浑身颤抖，一脸的战战兢兢，温和的开口说道：
　　“不必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映桃。”
　　小宫女刚刚入宫，虽然牢牢记住了总管不可多言不可多事的宫规，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天性未泯，听着温如言的话竟比一些宫女太监还要亲切可人，一时管不住自己的嘴，又补充道：
　　“奴婢生在春天，老家的桃花开得正好，就得了这个名字。不过宫里分了房之后主人自会再赐名，凤君觉得什么名字好就叫什么。”
　　“是这样啊，其实这名字不错，不用改了，叫映桃吧，以后我就叫你小桃好了。”
　　“谢凤君！”
　　映桃忙跪下谢恩，温如言的人如其名，他的语言可以给人一种透到心中的温暖感觉，仿佛一江春水随着一句句话流入身体，让人不觉中放下一切的防备与恐惧。映桃暗自庆幸自己真是找对了主子。
　　“凤君，陛下走时下了口谕，要奴婢待凤君醒后侍奉您在偏殿沐浴过后再会您的栖凤宫。”
　　说着，捧上温如言入宫时新做的米色外袍。
　　“好，即然这样，那就先沐浴吧。”
　　映桃忙又站起来，侍候温如言到了偏殿，因为不知这位新任的凤君到底什么脾性，又从没有后妃在皇帝寝宫偏殿沐浴的先例，太监们竟然还没有准备好合适的温水，见到两人从角门到来，急得下跪求饶，碰头有声。
　　温如言并没有责备他们，只是微笑着坐在旁边的躺椅上，看着他们去准备。小丫头映桃这时已经把温如言彻底当成了一个温柔善良的邻家大哥，时不时的偷偷望过去一眼，红着脸花痴一会，又不觉的把自己在外面听来的宫中八卦全部掏了出来：
　　“凤君，您知道吗，您是第一个在明德殿过夜的后妃，不，后宫之人呢，我听说就是已故的皇后都没有在这里过夜的。”
　　“是吗。”
　　温如言对这些不是太感兴趣。 “凤君，您的性格真好，我听说要是太监们犯了错，有些娘娘就会罚他们不准吃饭，不准睡觉，甚至还有被活活饿死的呢。”
　　“凤君，您听说了没，陛下把您的栖凤宫栽了满满的桃花，现在那里是皇宫最美丽的地方呢。”
　　“凤君，我听说您是皇后之外后宫最大的，陛下没有立后，那您就是后宫的主宰了，听说按制侍奉您洗漱的婢女就应该有十二个，不过是陛下怕您不适应才减少的。”
　　“凤君，还有还有……”
　　温如言对这个小丫头的言论不置一词，只是轻笑道：
　　“你看，水好了。小桃，你领着这些宫人都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映桃眨巴眨巴眼，为难的说道：
　　“可是，可是……”
　　“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洗澡，以前也是我自己处理的，有事我会负责。”
　　“是。”
　　映桃点头，带着一干人等推出偏殿。

　　温如言这才有机会打量周围，他知道这是专门为金耀天沐浴所用，四壁已经不是隔壁的大理石，而是雪白的水磨石，雕的各样吉祥兽纹，周围的帘子也全部为白色轻纱，没有明火，照明用的是上好的夜明珠和通风口镶嵌的多棱水晶石。水汽下，整个房间一片氤氲，散发着百合香的味道。
　　泡在巨大的池子里，加热的恰到好处的地下泉水把一身的不适慢慢消除，温如言不禁感叹,果然富贵至极帝王家。
　　而在御书房里，金耀天也在想着昨夜的缠绵。年轻而富有弹性的身体在自己的身下打开，被自己狠狠的拥抱，亲吻着感觉深深触动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一个王者的感官与虚荣，如同娇嫩的鲜花在自己手中慢慢的，一层层的开放，展现出致命美丽，将那朵绚丽的桃花般的身体完全的占有，全部打上自己的烙印，是自己以前绝对想不到的满足与兴奋。
　　所以，金耀天原谅了自己昨夜的失态，只是想着温如言是否该醒了，醒来会怎样想自己。不过，身为王者的金耀天确定的一点，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不会再放开这个如同桃花的少年，就如同自己亲自对温如言许诺的那样：
　　“今生，只有你可以叫我……耀，我也永不再封后。”

　　温如言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宫殿，被金耀天命名为栖凤宫的西宫首院。在京城的半个月间，他都是住在临时行宫，只在今天才真正看到自己可能要度过一生的地方，带着陌生与熟悉的感觉。
　　半个月，金耀天将这里建造的极似自己桃花源。几千株桃花在阳光下怒放，花瓣随风飞扬，摇曳间，青砖绿瓦隐约可见。独立的院落，典雅的房舍，精致的回廊，一弯泉水，一院桃花，做出了一片江南的天空。
　　正看着，桃林里闪出一个青衣宫人，头戴淡灰镶金小帽，拿着白色拂尘，见到温如言亦是一脸的恭敬之色跪下请安：
　　“奴婢不知凤君大人回宫，未曾迎接，请大人恕罪。”
　　“起来吧，我们就是不想惊动太多的人才没有让人回来通报的，你又何罪之有。”
　　温如言柔声说道。
　　青衣宫人这才起身，站在温如言身侧回道：
　　“奴婢七宝，原来在陛下的明德宫担任总管。这次是陛下恐怖大人初到皇宫，诸多不适，别人又有时松懈怠慢坏了了大人的兴致，才亲自调奴婢到栖凤宫侍奉凤君大人的，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一番话说起来倒是不卑不亢，从容有序。
　　温如言点头轻笑道：
　　“原来公公是陛下的近侍，到我这里倒也委屈了。”
　　“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
　　七宝忙跪下说道。温如言向映桃示意，小丫头年龄不大，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的不错，忙走过去把七宝搀起来。
　　“公公多心了，本君向来不会说那些曲折委婉之话，若我对你有什么不满自会明里告诉你的，刚才的话并没有任何深意，你不必多想。”
　　“是。”
　　七宝躬身站在温如言身后，静默不语，不敢再言。倒是温如言开了话题，问道：
　　“七宝，既然你是这里的总管了，本君倒是第一次来到自己的寝宫，你就给本君介绍一下吧。”
　　“是，凤君大人的寝宫名为栖凤宫，是陛下御笔所书，中心即为大人的寝宫，旁为两间偏殿，一间作为浴室，另一间为平日各宫娘娘大人们来请安时用；西侧有一套院，内有正房十五间厢房三十间，是本宫宫人所住的房子；东侧亦有一个套院，内设了库房十间，茶房一间，厨房三间以及值夜太监的住房一间。所有房舍均仿江南园林风格所造，砖瓦亦是由江南本地运送而来。
　　至于人员方面，按照金朝宫廷礼法体制，栖凤宫配了总管一人，近侍太监十人，大宫女一人，近侍宫女十人；杂役太监宫女各六十人，负责宫里包括扫除搬运擦洗等杂务，按其项目分组，每组有管事一人，另有管库两人，白案红案师傅各五人，也是由江南各地选来，宫里每日饮食由御膳房供给，但大人想吃什么了就可叫他们单做。”
　　七宝细致的讲了整个宫殿的布局与人事，温如言点头暗自称赞，其实他这半个月早就熟知宫中典制，此次不过是想借机考考自己的总管，探探七宝的底细，此番下来，温如言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七宝确实精明干练，是个人才。
　　“七宝，映桃，我们回宫吧。”
　　“是。”
　　两人齐声听令，一前一后护着温如言穿过桃林，进了栖凤宫。

　　栖凤宫内，太监宫女按序摆列，垂手屏息而立，等着这座宫殿主人的来临。见到三人进门，一起跪倒在地，参拜请安，七宝又一个个的给温如言介绍，完毕了又请温如言训话。很快，一个下午就过去了，等到大批人马散去，就只能看到夕阳模糊的影子了，而月亮早已升上天空。
　　把御膳房送来的菜大部分打赏给七宝映桃几人，温如言简单的吃过晚餐，靠在窗前望着一轮明月深思。
　　自己的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他在见到金耀天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将会改变他的一生，不管是好是坏，是凶是吉，都会给自己这十六年的平静生涯带来转折。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的跟着金耀天到了京城，到了千里之外的皇宫。
　　但是，过了昨天晚上，过了两人的大婚之夜，温如言发现自己开始迷茫，十六年从未有过的迷茫，即使是早自己十四岁时陪伴自己多年的师父要离开时也只是一些伤感与无奈，面对金耀天，他知道两人对对方的都不是爱，一面是感官的惊艳与占有的欲望，一面是对自己命运与未来的洞察与父母之命。
　　没有爱的结合到底能够带来什么，他不知道，但他有一种感觉，金耀天与自己肯定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正慢慢改变着两人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