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有桑》十方陆离

86、风月无边

　　“咳咳……”啜饮一口的桑梧猛地咳嗽起来，脸都皱了起来。
　　“怎么不是甜的？亏它叫葡萄酒……”
　　“好辣……”桑梧扇着风，微微张着嘴，她以为甜津津酒水居然辣得出奇。
　　北洛冷哼一声，剥了一只黄橘塞在她手里，“你若要喝甜的，米酒最好，且不易醉人。”
　　桑梧接过橘子，赶紧吃了，才觉得舌尖的麻涩感退却了些。
　　北洛看向她微微浮起红色的脸，冷声道：“我看你这一杯入肚，大约很快就能耍酒疯了。”
　　“我从来不耍酒疯！”桑梧反驳着，脸颊浮上了热度，“而且就这么一口，不可能喝醉……”
　　她说着话，却晃了晃身子，隐约觉得有一瞬眩晕。
　　桑梧赶紧捂住了脑袋，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北洛看着她的动作，眉尾稍稍挑起，“这么快就醉了？”
　　桑梧：“……”
　　她有一句粗口不知当不当说。
　　脸色已然绯红，烧起灼人的温度，桑梧半捂着脸，忽然忿忿地开始啃食眼前的糕点。
　　她这幅样子，倒有些像气鼓鼓的松鼠，透着几分滑稽可爱。
　　北洛支着下颌，又往她眼前推了一碟糕点，“需要我给你去寻点解酒物么？”
　　咬了一口月饼的桑梧鼓着两颊，通红着脸坚持道：“不用，我没醉！”
　　接连吃了几口，却觉得脑袋晕得越加厉害，她晃了晃头，抬眼一看，果然眼前的人又出现了重影。
　　三个云无月、四个姬轩辕，连岑缨都晃成了五个，北洛更是已经多得她数不清了。
　　该死，真的一点酒都沾不得。
　　桑梧擦了擦嘴，又摇了摇脑袋，努力清醒了半刻，突然一头扎在方桌上，咚的一声巨响。
　　“我艹……痛……”
　　北洛叹了口气，去揉她被撞红的额头。
　　“我说了，你不能喝酒，”他凑近看了看，她白皙的皮肤下微微透出些许红点，“还痛吗？”
　　“不……”
　　“我没醉……”
　　她推开北洛的手，猛地抬起了头，盯着他说得信誓旦旦，“我没醉！”
　　北洛皱着眉，将还晃着的人按在座位上，语气敷衍，“对，你没醉。”
　　“我真没醉！”桑梧偏着身子往北洛那边坐了，侧头靠在他肩上，低语着说，“我真没醉……你让我歇一会就好……”
　　“好。”
　　他答应着，任由桑梧倚着他，桌下却是抓住了那只柔软的手，轻轻拢在自己掌心。
　　姬轩辕忽然吹了一声哨，举杯尝了一口酒，笑道：“这酒不错，对吧缙云？”
　　“缙云都是过去的旧事了，你该叫我北洛。”
　　“你倒是分得开……”姬轩辕笑了笑，看着他，缓缓回忆着，“当年乱羽山一役，等我赶到，他们说你化成灰了……连尸体都没有……”
　　“我尽力收集了你的残魂，希望能借百神祭所的滋养将你送去轮回……却没想到你这家伙早去了轮回井。”
　　“我受辟邪之力所累身躯崩溃，也受辟邪之力庇佑转世往生，”北洛说着，隐约有些笑意，“如今成了辟邪，倒也算不错。”
　　“是很不错，”姬轩辕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小姑娘，继续笑道：“当年的遗憾也能了结……金钱花这种东西，你如今可以送她很多。”
　　北洛挑了眉尾，“你若说求亲一事，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不用什么金钱花，早在天鹿城她就答应我了。”
　　“是吗？那也不错……唉，可惜我是喝不到喜酒了，”姬轩辕摇了摇头，忽然朝他举起了酒杯，笑得灿烂，“那就先提前祝你和小桑……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酒杯相撞，清脆一声。
　　北洛仰头喝尽了杯中酒，“多谢。”
　　“我也敬酒！”岑缨也跟着倒了一杯，却被姬轩辕按下了。
　　“你急什么，等他们真办酒了，再喝不迟，只是我等不及而已……到时候，记得帮我多说一句祷词。”
　　不是前辈等不及……而是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岑缨显然明白，垂下眼睫，乖乖点了点头。
　　云无月轻轻拍了她的肩膀，状似安慰。
　　“今天的月亮，还真是圆……”姬轩辕抬起头，看了一眼天幕里的圆月，“秋节，阖家团圆，倒是个好日子。”
　　“我要看月亮！”
　　一声轻喝，原本似乎睡过去的姑娘忽然诈了起来。
　　桑梧睁着浑圆的眼睛，高高举起手，“看月亮！”
　　“醒酒了？”北洛揽着腰将人扶住，按下了她那只高举的手。
　　“北洛……我们去看月亮……看月亮……”
　　桑梧拉着他的胳膊，只来回念叨着“看月亮”。
　　北洛叹了口气，摸了摸她额头，热度未退，“看来醉得更厉害了。”
　　“那什么……小缨子，听说入夜街头有花灯会，要不你带我去看看？”姬轩辕眼睛一转，笑眯眯看向岑缨。
　　“好啊……”岑缨转头望了一眼北洛和桑梧，“北洛你们要去吗？”
　　“你看她这副样子，连路都走不稳，还是好好待着吧。”
　　“走了走了，小缨子我们去看花灯，别叨扰人家……”姬轩辕背着手就往外走。
　　岑缨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
　　而云无月抬头看了看明月，只平淡道：“庚申夜月华，我去修炼了。”
　　眨眼间，几人无影无踪，空荡的天井里，只剩下桑梧和北洛。
　　“看月亮……看月亮！”桑梧仍旧嚷着，摇着他胳膊。
　　“好，”他无奈答应着，手从她膝弯里穿过，将人横抱了起来，“我们去看月亮。”
　　抱着人纵身上了高楼屋顶，两人坐在屋脊上，仰面便是光洁清冷的圆月。
　　“你看，月亮。”北洛指着天穹。
　　桑梧微微侧着头，一双圆眼里映着明月的清光，喃喃着说：“月亮好大……像个饼……”
　　他一声轻笑，伸手揉着她的头，“像个饼……你又饿了？”
　　“没有饿……”她按了按肚子，咧嘴笑道：“吃了好多，不饿！”
　　她忽然一把拉过北洛的手，拖着他按在自己肚子上，说得认真又傻气，“你按一下，肚子是硬的，很饱的，能好久不饿！”
　　感受到手掌下的温热柔软，北洛僵了半刻。
　　“是不是硬的？”她追着问，并不放弃，“是不是？”
　　“是……”最终叹了口气，北洛揽住她的腰，将人圈在自己怀里，“你酒量真是太差了。”
　　桑梧轻轻蹭着，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下，砸吧着嘴说：“我酒量很好的……”
　　“那你说说，我是谁？”北洛低头问。
　　桑梧微微仰头，想了半刻，说：“抱枕啊……”
　　他蹙了眉，果然，上次是猫，这次又是什么抱枕？
　　“不对……抱枕怎么会说话呢？”桑梧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你不是抱枕！”她眼睛一亮。
　　“我是什么？”顺着她的话问，北洛倒是饶有兴致。
　　“大猫！”桑梧像是认出了他的真身，兴奋地伸手环住了北洛的脖颈，蹭在他脸边。
　　北洛：“……”
　　按住她乱动的脑袋，北洛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行吧，大猫或者抱枕，左右都是他。
　　一声尖啸，有火光从远处升起，一点光团升入夜空，又砰然炸开，散做无数黄绿色的火花，像是清亮天幕里绽放的花朵。
　　“烟花！”她指着天幕，眼睛都闪闪发亮。
　　“烟花。”他轻声说着，嘴角带笑。
　　云无月远远站在另一处屋脊，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面上有隐约的笑意。
　　盛放的烟花光彩夺目，比她周身萦绕的金丝还要绚烂。
　　“漂亮姐姐！”忽然一声轻呼，凌星见爬上了屋顶，看着她周身的金光，笑得灿烂，“果然是帝流浆！”
　　“这东西六十年一轮，本说月之有华常出於中秋夜次，或十四、十六，又或见于十三、十七、十八夜，这次倒是有异，正撞上秋节。”
　　云无月停了动作，看向他，“你有事？”
　　凌星见摇了摇头，从背后掏出一捧五颜六色的花来，递到她眼前。
　　“我听小桑姑娘说，你喜欢有灵气的花？”
　　“这是我去寻的一些……送你了。”
　　云无月淡淡地看着，刚想拒绝，却没料到他撂下花就跑了。
　　“不叨扰漂亮姐姐修炼了……我先走了！”
　　那束花横放在瓦片上，映着明暗的光，最后被一双纤长的手拿起了。
　　另一边的人潮里，姬轩辕的视线停在某处，有些出神。
　　一串花灯映照着她的脸，柳梦梅微微蹙眉。
　　“姑娘，谜底猜出来，我这盏梅花灯就送你了。”
　　“谜面是‘虫二’，猜四字语，自然是‘风月无边’，不知我说得可对？”徐瑟跟在她身后，微微笑着，说出了答案。
　　“正是风月无边，这位公子说对了！”摊主点了头，将花灯递给了他。
　　“梦梅，给。”
　　拿过那盏花灯，柳梦梅又是皱眉，“你的伤好了，就跟我出来？”
　　“好了好了，没什么大碍，难得遇上花灯会，自然要出来的。”
　　“等你再休息几日，就回京城。”
　　“梦梅……”
　　“我送你回去，免得又出什么岔子。”
　　徐瑟忙点头笑着，“好好好，你送我回去。”
　　他们又说了什么，可他听不清了，姬轩辕看着两人淹没在人海里，露出些微的笑意。
　　“前辈，你看烟花！”
　　砰的一声，夜幕下一团又一团盛放的光之花，绚烂又美丽。
　　“很漂亮……”他轻声说着，似乎又圆满了一桩心愿。
　　正是人间团圆日，风月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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