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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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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阴。
自那日将话挑明后,连曳便越发不掩饰。自然,他原本也不曾掩饰什么,只是叫暗卫做活叫得明目张胆了。
于是当扶姜提着东西从市集上回来,站在院门看着埋头扫地的陌生人,向来从容温雅的青年终于被某人的肆无忌惮噎了一噎。
那暗卫见了他,默默地站定。
扶姜道:“去。”
于是那虽不属于他的暗卫也就把扫帚靠在院墙上,纵身一跃从墙头就进了屋后的树林。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连曳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酒盏,倚着门框懒懒地问:“怎么?”
扶姜向来看不惯他没个正形,却也懒得指摘,只道:“我不惯旁人动我的物什。”
“因而就把扫院子的活计丢给了我?”连曳仰首喝尽了盏中物,将那小盏随意搁在木廊栏杆上,信步走了下来。
他拿起墙边的扫帚,用着握剑的手势,晃动了几下,不大称意的样子,却终究安分握住了。他抬眼笑觑着扶姜,道:“罢,扫公子扶姜的院子,想来也算不得折辱。”
这笑突然顿住。
因他看见扶姜的脸色不好。
青年一贯君子如玉,虽则言语交锋从不输他,面上却从来是温润平和的。现下不知为何,突然显出隐隐的霜雪寒凉。
连曳扔开手里的扫帚走过来,仗着比他高出的那三四寸身形,垂眸看着,问出了今日的第二声:“怎么?”
扶姜微微仰头,眸子沉沉郁郁。他生得白皙,向来是卫姿潘貌,此时面色苍白了,衬出那双凤眼漆黑。他看着连曳,心里知道这人是他半生宿敌,相斗十余年,一丝端倪都露不得,合该防备离却,再不济也该及时止住话头。
但他仍仰着头,仿佛抑制不住般轻声道:“……我名扶姜。”
连曳看着他,默声不语。
扶姜却解了禁制一般,与他对视,双眼竟弯出一些笑意,扯了唇角,用与平日无二的温润嗓音冷静重复:“我名扶姜。”
檐下的铜铃在风里叮当乱响,那一枚小铜简翻撞得厉害。
扶姜移开眼,目光渺渺落在铜铃上,很快又收回。
他错开一步,从连曳周身的气势中退出去,面色已然如常,缓步向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住,微微侧首:“先生记得将院子扫好。”
连曳看着他背影,不似往常一样与他斗嘴,神色淡淡。
舌尖却暗自抵上齿根,发狠抿了一抿。
这人眉眼如画唇齿柔软,仰头时脖颈纤细苍白,隐隐看见淡青筋脉,生生摆在他面前,撩拨满手的掌控肆虐。
……一如当年。
当年金明池边小少年,春深时节依旧素色裘衣裹得密不透风,映着夜色,映着灯火明灭,也是这样微微仰头,毫无防备露出一截白皙颈子,看漫天星宿。而后回眸,问当时同为质子的小连曳:“兄台也喜欢看星星么?”
彼时连曳已经自诩是个拉弓策马的小英雄,不喜这眼前这人文弱模样,倨傲着说:“否。”
小扶姜接不上他的话,只好温和地笑。
原是无关紧要的记忆,却不知为何,自连曳成年后,自他与扶姜遥相缠斗后,那一片白皙径自入梦。斗得越狠,梦得越多。
握在手里,想来是锦缎一般微凉细腻。
又或者,掐下去……
连曳绷了绷指节,感受到皮肉间的拉扯,回过神来。
院子空荡,扶姜已经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