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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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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姜把买回来的芦根洗净了,整齐摆在盘中,又热了一铫子青柴。
连曳买来的东西虽说良莠不齐,这捧芦根却正好是良的那一半。洗好以后十分白净,入口清甜脆嫩。
扶姜喝了一口酒,道:“可惜时节不对,原该配一碟香椿豆腐。”
连曳从前没有吃过芦根,现下嚼得新奇,问:“香椿又是什么?”
“一种嫩叶,琥珀色的时候采下来,气味特殊,最宜佐酒。”
连曳若有所思:“扶姜懂得许多。”
“不过幼时见得多。”
他热的是新酿,米酒的甜味尚浓,酒劲不大,喝在口中仿佛糖水一样。
连曳是喝惯烈酒的,此时喝这酒便不上不下,十分不受用,因而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倒是扶姜慢慢地就把一铫子喝完了。
连曳:“这新酿尚且不算得酒,你买这一坛做什么。”
扶姜:“我酒量不好,新酿才不会醉。”
“那你买陈酿做什么?”
“或者有要醉的时候,也未可知。”
扶姜这样说着,把脚下踩着的木屐蹬开,双足贴上地面。
说是糖水,毕竟有些酒意,他喝了身上发热,自己又喜凉,便嫌木屐碍事。地面沁凉,他舒服了很多。
扶姜拈了最后一段芦根,垂着眼眸,轻声问:“邺城可好?”
连曳顿了顿,微微诧异看了他一眼。
“你辛苦自我手中夺去的邺城,究竟好与不好?”
屋内安静下来,廊下铜铃叮当作响。
连曳面上的神色终于不是往日的随和,他眉目生得英挺,现下剩了三分笑意,看着扶姜。
“邺城米粮之乡,物产丰饶,自然好极。”
扶姜放下手里的芦根,拿巾帕擦干净指尖,振一振袍袖,端正坐好。
“幽山王取邺城而失荆关,听闻开罪了许多部下。”
“庾陵王志存高远,以邺城为饵筹谋荆关,钦佩至极。”
“荆关险要,若非幽山旱难期年,实在无以为继,即便以邺城做饵,也难引得青眼。我送一座邺城解你燃眉之急,取你一座荆关也合该情理之中。你说是吗,先生?”
“送我邺城理该称谢,只荆关之外八万矿山尽数归于扶姜,却不是为庾陵马市之策遭我阻挠,因而怀恨伺机?”
扶姜闻言,低低笑出声来,似是十分舒心。他看着连曳,道:“你我之间,合该算计,多年来输赢参半,要什么怀恨伺机。”
连曳也笑起来,喟叹道:“宿敌旧友初见,理当举杯。”继而问:“市集上你得了什么消息?”
扶姜也并不隐瞒,道:“红练出,国君不久矣。”
连曳便记起市口布摊上那一匹夺目红练,笑道:“好巧。”
“是巧。你素日在我采买时收送消息,偏今日同我出去,也偏是今日的消息最紧要。但,先生想来有别的对策,不至失了先机。”扶姜垂下眼眸,“不知是哪个菜婆子。”
连曳抬抬下颔:“卖芦根那个。”
扶姜仰面看门外,今日天阴,有风。
“那么,最后一局了。”
连曳拿起还剩大半杯的酒,应道:“最后一局。”
“若你事成,当少自傲,多计谋,治世需礼,切勿重杀伐而轻书文。”
“若你事成,须戒优柔,去猜忌,经世需本,不可贵礼乐而贱农商。”
连曳将酒倒一半到扶姜盏中,举杯。
“满饮。”
“满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