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罪画[末世]》南淮羽

72、山间百合(六)

　　前方的交战依旧激烈。

　　漆黑一片的隧道中，剩下的两名警员戴着探照灯抬枪扫射，红浓五指成爪，抬臂扯动钢索。

　　地面突然轰鸣，又有四五条触手从墙壁间破出，横扫而来。

　　第一只吸盘被炸的触手裹着粘液扑来，她单手夹枪射击，被缠绕着钢索的另外一条触手在已经涨到齐腿深的积水中拖动。

　　弹药四射，红浓手臂发出刺耳的齿轮机关摩擦声，她猛然挥手将钢索抽回，末端梭镖收缩，钢索在空中甩成长长的S型，撞在墙上。

　　“阿寻！”

　　红浓右手握拳快步后退，双手向后从背部拔出双枪，将狙.击枪扬手丢给弹药打完的阿寻。

　　枪在空中转了一圈，阿寻一把接住，瘦小精干的女人扭头大喊，“定点的任务交给你了，剩下两人掩护负责那名爆破的专员…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尽快进入防空洞！”

　　——

　　淳于桓躲到了哪里？

　　苏萤拄着细长的机械直刀在水幕中来回穿梭，身后是担忧的沈雷。

　　“你刚刚说的那串英文和数字，是什么意思？”

　　苏萤没有扭头，继续打着手电说，“一个人工烙印，多数出自大型实验室和研究所内。

　　QC0003。前面的大写英文，按照规格是某个组织项目的缩写。‘0003’，说明我看到的东西，不管是不是章鱼，它在项目中都被命名为第三号。

　　这和药剂厂那时不一样，金查德捕获的鲸鱼是意外在海域内遭受了感染，被私自命名为杰克。而这个东西杀了这么多人，变成如今这样，最开始时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意外。

　　况且，我在它的身上，还看到了一张人脸。它很可能已经拥有自己的智慧了。”

　　“最后一句太扯了吧。”

　　他见苏萤边说，边魔怔似的披散着长发在水里走来走去，差点被一个挥来的触手击中，连忙一把拉着她的小臂，斥问。

　　“慢着苏医生，你究竟在找什么？”

　　水很大，沈雷站在一处堆满金条和暴徒尸体的积水里，手电的光在她脸上晃了晃，大声问。

　　“一个熟悉的人。”苏萤抬起头木然回应，她脸庞被惨白的光线照亮，小巧下颌上沾满了水滴。

　　这里还有其他人？沈雷想起刚才那阵从自己头顶极速掠过，率先阻挡触手进攻的弹雨，突然反应过来。

　　“救下你的那阵枪.击，不是来源于我们之间…？”

　　她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又摇了摇头，蹙紧眉头想要再度举起手电寻找，说道。

　　“可我找不到他了，沈警官。”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苏萤。”沈雷侧身冲苏萤静悄悄低语，带了怀疑质问。

　　“淳于桓现在…还在派出所里吗？”

　　苏萤穆然停住了，抬头安静地看着对方，额头有冷汗落下。

　　“嘘…不要说话。”她垂下头低声说，抬起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浅瞳勾人心神。

　　“不在了吗？”沈雷盯着她的脸，试图在面前女医生阴沉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异常的表情。

　　“你，放跑了他？”

　　咄咄逼人的气氛中，苏萤张了张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突然举起机械直刀。

　　唰——

　　仿唐刀的长刃从健壮警官的脖颈掠过，毫不迟疑地挥砍，有什么东西被斩断了，带着腥气发蓝的诡异血液溅在了沈雷的侧脸上。

　　“你在干什么？”他向前一步急问。

　　“我好像…看见鬼了。”苏萤一把推开沈雷，双手握刀脸色苍白。

　　身后传来了类似于人的嘶吼，沈雷转身，手中的手电一晃，照在了一个直直站立在水中的身影上，当即心有余悸地低低骂道。

　　“干，这尸体怎么还活了？”

　　是那具无头的暴徒尸体，他站立在最开始触手垂落的水幕中，一动不动。

　　无头尸体的脖颈上方长着一个满是触手的怪物，几根被苏萤斩断的触手正落在水里，垂死鱼儿般在水里扑腾，流出深蓝的液体。

　　它的脖颈上喉结滚动着，低吼一声触手张开，再度扑来。

　　沈雷当即扣动扳机，子.弹穿透暴徒的尸体射出。血花在水中炸开，那东西嘶吼一声，依旧弯曲着触手，张开苍白发灰的手臂朝前一步步逼近。

　　“是寄生。”

　　苏萤好歹上课摸鱼时听过点内容，瞬间反应过来。

　　她想起那些散落的金条，又说，“暴徒有五个，这里死去的只有三人。这些死去的暴徒应该是分赃不均抢夺了金条之后，往这个方向逃跑，结果隐藏在这里的怪物突然苏醒，将他们杀得一个不剩。

　　那怪物在杀死猎物的一瞬间，把尸体当成了培育新生的宿主。

　　你还记得吗？自从进入这里后我们没有发现过任何活物，我们再不走的话…

　　也会被它通通杀光！”

　　“…所以就不能想想办法救命吗？医生！”沈雷被这东西的特性震慑得默了片刻，背靠着她扭头大喊。

　　他枪中的弹药已经打完，此刻正双手各握着两把短刃折叠刀，和双手握紧机械唐刀手柄的苏萤紧张地注视着周围。

　　“我不知道。”

　　苏萤摇摇头，缓步移动。

　　她看着隧道积水中缓缓从地上爬起的另外两具尸体，声音微颤，“理论上来说，只要切断寄生体与宿主的联系，宿主就可以结束行动。”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最开始被苏萤斩断触手的那具尸体，又慢悠悠地长出新的触手来，当即都出了一身冷汗。

　　“现实和理论不符啊…苏萤医生。”沈雷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么…”

　　苏萤低语，握紧刀柄侧目看向因为受潮，几次安装炸药装置都失败的爆破专员，他正边擦冷汗边哆哆嗦嗦破解门上密码。

　　“那么。”

　　“快跑——”

　　两个人异口同声喊出，转身整齐划一地朝防空洞狂奔。

　　“吼！”

　　手电的光柱在快到腰深的积水中摇晃，三只宿主狂暴地齐齐朝他们两个扑来。

　　苏萤一跃而起，长刀高高向下挥出一道白冽弧光，女暴徒尸体后背里刺出的几根长长触手被直斩掉落，沈雷紧跟，一脚踹了上去把她踢开。

　　“小姑娘，你比我想象得能打啊！”沈雷一刀砸在身后的暴徒宿主身上，用尽力气大吼。

　　“彼此彼此。”苏萤侧身躲避，喘着粗气朝前跑去。

　　墙壁和上方的庞大触手随即挥来，所有的水管都裂开了，瀑布般的水流一下子从上灌进漏斗状的隧道。

　　水势阻挡了它们的一部分进攻，苏萤和沈雷被冲散。她退至角落里，看着那条触手刺穿一个台阶上尚未来得及躲避的警员。

　　警员一声不吭地就倒在了水里。阴影中，女孩单手举刀侧身半蹲在水中，大气不敢出。

　　“关灯。”

　　一个熟悉的男声忽然在她身后低冷响起。

　　水声将一切掩盖。

　　是淳于桓。苏萤握着手电的五指一震，下意识关了它。

　　原本已经游走逼近到她附近的触手忽然停住了，苏萤捂着嘴不敢出声，眼睁睁看见它从自己眼前慢慢地滑走，朝开着探照灯围在一起的沈雷几人扑去。

　　…是暴徒手里的照明器！让这怪物苏醒的东西…竟然是光！

　　“关掉光源！快，大家都把手电关了！”

　　电光火石间，苏萤见状连忙喊道，沈雷朝她的方向掠过一眼，当即摁灭手电筒。

　　整个隧道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巨兽触手游动时舔舐水面的嘶嘶声在所有人耳边回荡着，长满触手的宿主弯曲着身子来回走动，瞳孔灰黑。

　　“苏医生说的没错，它们好像只是凭光源行动。”阿寻站在人群里观察了一会儿，突然低声冲身边的人说。

　　“水很快就会把这里淹没，我们不要开灯，快速移动到防空洞附近。”

　　——

　　“淳于桓，你为什么跑出来？”苏萤沉下心来问道。

　　水声掩盖了他们的交流，逐渐漫上台阶。红浓他们已经到了防空洞大门，她的脸上带着伤，身边只剩下阿寻和另一名警员。

　　“和你一样，我不想被那个副厅长关着。”他靠在自己的身后低语，轻笑一声。

　　“安晴已经追踪了你的定位，你觉得我找到你后，不会把你抓回去？”苏萤拧眉，回过头轻斥。

　　“你逃不掉。”

　　他索性闭了嘴，沉默起来。

　　防空洞口终于被打开，爆破专员率先冲了进去，剩余的人紧跟其后。

　　“快进来！”阿寻站在门口停住，着急地朝苏萤的方向喊。

　　“跟我来。”苏萤试图朝身后的淳于桓伸出手，低声说，“这里就要被淹没了，我带你回所里。”

　　“你走吧。”他摇摇头，向着阴影处退了一步，“我不会回去。”

　　“你闹够没有！”苏萤见水位不断上涨有点恼了，转身拿枪威胁道。

　　身后没有人，她举着枪，面对空荡碎裂的墙壁愣了一下。顿时气得想骂人。

　　“快来！”

　　一只女暴徒宿主朝苏萤的背后扑了过来，阿寻边喊边上膛瞄准，一枪爆在她身后宿主的脖颈，尸体顿时朝着她砸进水中。

　　苏萤立刻转身躲过，朝着石阶跑去。

　　她踏在石阶上，忽然，身后一只一直隐藏在水中，爬行游动的宿主忽然朝她伸出长长的触手，带着水和粘液的触手在空中高高竖起，一下子缠住了她的脚腕。

　　吸盘冰冷的触感让她一个哆嗦，苏萤反手挥刀。

　　“苏医生…”跑在前面的阿寻扭过头，对她说了什么。

　　她没有听见他接下来的话，单腿被缠住立刻拖了下去。

　　水花飞溅，苏萤斩断触手，仰面被倒进已经涨到接近脖颈的水里。

　　水一下子灌进她的嘴里。

　　另一只触手朝她袭来，昏暗的积水中，她大口大口呛着水，隐约看见一个已经离开的身影突然意识到什么后转身折返，迎着在水中挥舞的触手朝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