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甜蜜蜜》九月花未眠

66、第 66 章

　　陈静姝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第二天早上，陈泽宴亲自带人把陈静姝送上了去美利坚的轮船，同时还专门派了两个仆妇，以及一个听差跟着陈静姝去美利坚，确保陈静姝在完成学业以前绝不会有机会回来。

　　此前，陈泽宴已经发了电报给詹姆斯，委托他为堂妹陈静姝办理入学事宜。自从三年前和詹姆斯合作白银出口事宜之后，二人将合作范围不断延伸，往常就电报往来频繁，联系得十分紧密。如今陈泽宴也就顺理成章地把堂妹陈静姝托付给詹姆斯照管。

　　在陈泽宴雷厉风行地把堂妹送走后两天，叔父陈世昌和婶娘陈林氏才匆忙赶到了陵城。

　　陈世昌、陈泽焘、陈泽宴去书房谈话，留下庄月卿和婶娘陈林氏。

　　庄月卿斟酌着把堂妹陈静姝与薛先生的事告诉婶娘陈林氏：“我去学校看静姝，发现她时常外出会朋友，有些担心她，所以让仲衡去看看静姝见的朋友是怎样的人......”

　　不想，婶娘陈林氏听后，却怨怪庄月卿道：“你何必多事！静姝和薛先生不是挺好的。怀瑾有媳妇跟没媳妇一样，你又没给仲衡生出个一男半女的，陈家这么大的家业，总要讲‘后继有人’吧？静姝嫁给薛先生，对怀瑾和仲衡也有好处不是？怀瑾这副总统，说不得就能升一升，做了那真正的‘大总统’。要是静姝再生个儿子，那就更不得了！那就是旧时的‘太子’......”

　　“什么‘太子’？你在胡说什么？现在是共和了，连皇帝都废了，讲的是民主！”叔父陈世昌一下楼就听见婶娘陈林氏的话，不等她说完，便出声打断，还教训了她一通：“让你平时多读书看报，不要总是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还把女儿也教坏了！”

　　陈泽焘劝慰道：“叔父也莫要怪罪婶娘，实在是静姝也太能藏心事了。婶娘离得远不说，就是我照看了她几年也没发现。还是弟妹心细，这才觉察到了这件事。还好，就是我们自己一家人知道，外面一丝风声也没有，不会伤了静姝的名声。等静姝在外面上几年学，懂事了，也就好了。”

　　陈世昌在小辈面前伤了颜面，也不想在陵城多待，和陈泽焘、陈泽宴两兄弟说到：“我明天一早就走，静姝的事劳你们兄弟善后了。”

　　陈泽宴对叔父有愧，自然顺着叔父道：“我这就让人去给叔父婶娘安排。只是，”陈泽宴有些迟疑：“这样匆忙来去，实在是太过劳累了。叔父不如稍作休息，隔几天再走？”

　　陈世昌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哪里还有脸多待！家门不幸，出此孽女......”

　　“叔父......”陈泽宴还要再劝，陈世昌却道：“你若有心，好好善后就是，不要让陈家门楣有损。行了，我累了。今晚就在怀瑾这里休息了。你带着你媳妇回去吧。明早来送我们就是。”

　　说完，陈世昌示意陈林氏：“我要歇一歇。”

　　陈林氏正瞅着庄月卿生气，闻言赶忙上前去扶住陈世昌道：“哎，老爷，小心脚下。”

　　事已至此，陈泽宴也只好离开兄长陈泽焘家，带着庄月卿回去。陈泽宴知道，此次自己的行事终究是伤了叔父的颜面，不等叔父来就送走堂妹陈静姝，更是不妥。只是迟则生变，为了快刀斩乱麻处理干净这件事，自己也只能不得已为之了。

　　陈家一系列的行事，也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曾夫人作为薛先生的枕边人，怎么可能对薛先生的变化一无所知，更何况她和薛先生并不是普通的夫妻。

　　曾夫人一早知道陈静姝的存在，只是不能确定——陈静姝行事的背后到底有没有陈家在支持？现在看来，陈家既然悄没生息地送走陈静姝，那这件事只是单纯的“小女孩不懂事”。情情爱爱都是小事，陈家已自行处理，那她就不必费神了。

　　而对于薛先生来说，与一个带着满腔崇拜和热情的年轻女孩邂逅，得到一段真挚纯粹的情感是他生活中亮丽的“调剂”。

　　特别是当这个女孩来自于陈家时，出于本能的，他开始谋算这段“爱情”所能带来的收益。不用自己画蛇添足，只要自然而然的发展，那一直以来隔岸观火的陈家就不可能再独善其身。

　　虽然之前陈家看似因为陈泽宴的调职而被他拉入局内，但陈家明面上从未主动与曾袁两家交恶，私下里虽然小有摩擦，但也能随时摒弃前嫌，选择合适的“盟友”。而一旦与任一家联合，陈家必然势大。

　　表面上看来陈家两兄弟“分家”，使得陈家势力有所减损，可是真要到了紧要关头，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陈泽宴迅速送走陈静姝，薛先生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应。对于薛先生来说，随手为之的事，成了当然好；事不成，也无妨。

　　只是，时不时的，薛先生想起陈泽宴的行事手段，总会有些膈应，属下太愚笨不好，可是太聪明也不大好。

　　这件事风平浪静的结束，在外界没有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消息，这也是现在所有知晓此事的人期望的局面。不管曾经有过多少谋算，此时大家都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叔父和婶娘虽然走了，可是婶娘的话却在庄月卿心里生了根。结婚近十年，庄月卿也未曾生育。以往庄月卿为此苦恼，陈泽宴总是会安慰她：“陈家子嗣历来不丰，这不是卿卿的问题，卿卿要怪就怪我好了。”

　　在衡城，庄月卿不好兴师动众去请名医，倒是回了陵城，想起曾经给自己看过病的越大夫，庄月卿心里有了求医的念头。

　　庄月卿不好意思和陈泽宴说，便自己去拜访了越大夫。

　　当初庄月卿和越大夫也算投契，如今上门拜访，越大夫倒也记得庄月卿。虽然年事已高，不再出诊，但既然是旧人，越大夫倒也不推辞，听庄月卿说明了来意，便让庄月卿伸出手来，让他先把一把脉象。

　　诊过脉，越大夫开了一剂药给庄月卿，让她先吃，七天后再来换。

　　对于庄月卿的病症，越大夫尽管也给庄月卿解说了一番，可是越大夫的言语过于艰深，庄月卿听得云里雾里的。等越大夫说完，庄月卿也不是十分明白。出于对越大夫的信任，庄月卿就没有多问，拿了药便回家去了。庄月卿庆幸这一次不用辞去工作在家调养。

　　倒是越大夫再见庄月卿，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愧疚来：

　　当初他为陈夫人调养，本来还要再让陈夫人吃上几剂药，过上三两月再出门远行才妥当。可是当时那位陈长官要外调，找了他去问话。他觉察出陈长官话语中流露出对他长时间不能治好陈夫人病症的不满，便心生怯意，按下了本该要说的话。

　　想起当初作为军事情报局局长的陈长官，越大夫止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一年，军事情报局可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只是这样做的自己终究是违背了作为医者的良心。陈夫人的无子不能不说有几分当初的因果。越大夫叹息不已。

　　庄月卿在家里煎药，陈泽宴自然知道，问过庄月卿，知道她因生子之事去看大夫，陈泽宴不免失笑：卿卿是什么时候沾染的烟火气息，到有几分仙女落凡尘的意味了。

　　夫妻俩相伴多年，陈泽宴当然希望能有个孩子，可是他受叔父影响，认为生子之事强求不得，若是求神拜佛，亦或是胡乱吃什么偏方，那是万万不可的。

　　问过庄月卿，知她吃的是越大夫的药，陈泽宴这才同意让庄月卿试试看，这也是为了安庄月卿的心。

　　只是陈泽宴依旧摆出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让庄月卿不必太过在意这件事。

　　转眼就是半年，庄月卿一个月前就吃完了越大夫开的药，自此心里就多了些期盼，希望能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不知她和陈泽宴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呢？只是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

　　之后，外界局势愈加混乱，虽然庄月卿在陈泽宴的保护下只是泛泛知道近来是多事之秋，但报纸上沸沸扬扬的报道，还是让庄月卿感觉到了动荡。

　　到了年末，学校里的事情多了起来，庄月卿便把心放在了学校的事上。

　　这些年政府大力推崇新历，所以新历新年也就成了重要的节日。

　　十二月末，以及一月初陵城女中有许许多多的活动，什么新年舞会、联谊沙龙、舞台剧表演等等，数不胜数，好像外界的风雨与学校无关。

　　虽然十二月学校要放寒假，但陵城学校的寒假历来只有短短的二十二天，一月四日陵城女中照例结束了假期。

　　这样短暂的寒假怎么能消减大家的热情呢？有许多学生都习惯于新年在学校参加活动，到了旧历春节再请假回家与家人吃团圆饭。

　　庄月卿作为老师，自然时常收到学生的邀请，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这个寒假倒是过得热闹非凡。

　　才开学，学生活动的热情还没有却还没有消散，相熟的学生来邀请庄月卿去看他们新排的舞台剧，庄月卿欣然答应。

　　这是一出改编自《长恨歌》的清唱剧，全剧七个乐章，分为：

　　一《仙乐飘飘处处闻》；

　　二《七月七日长生殿》；

　　三《渔阳鼙鼓动地来》；

　　四《六军不发无奈何》；

　　五《婉转蛾眉马前死》；

　　六《山在虚无缥缈间》；

　　七《此恨绵绵无绝期》。

　　全剧借古讽今，严词如刀，是著名作曲家黄自先生的作品。

　　庄月卿从前并没有听过这部清唱剧，还以为又是一出“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她兴致勃勃地听着学生们吟唱：

　　“歌一曲，月府法音，霓裳仙韵，

　　舞一番，羽衣回雪，红袖翻云。

　　骊宫高处入青云......”

　　开篇《仙乐飘飘处处闻》就是盛唐风貌。

　　再到《七月七日长生殿》：

　　“......只恨人间恩爱总难凭，

　　如今专宠多荣幸，

　　怕红颜老去，

　　却似秋风团扇冷。

　　仙偶纵长生，那似尘缘胜？

　　......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

　　庄月卿已完全沉浸在了“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