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抄》有苏未央

6、湘还

　　第六章
　　“湘还……大人？”
　　云河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就跟打了结似的。
　　不是说这位让钦天监都觉得忌惮的大人要明日才能回来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还跟自己很熟似的抱着自己……那位许家小少爷没事了？
　　一时间云河心乱如麻……但最让她在意的还是湘还会不会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情生气呢？虽说有玄曦姐的同意，但到底是自己自作主张闹得这么大……
　　恐怕今晚这里的动静罗花城一代居住的仙灵妖物都能感觉到了吧？
　　“你冲动了啊……”
　　在云河惴惴不安的注视下，湘还还是开口了：“这边本来就属于龙脉，你在这里做的这个净化符阵，只怕是让这周围的妖物都觉得不安了。”
　　“……抱歉。”
　　云河张张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歉了，但既然湘还这样说，那他应该有其他的方法去救清萍吧？
　　“……不过也是我的问题，毕竟你刚去我就有事情出去了吗，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抱歉。”
　　不知为何，虽然湘还的脸被面纱遮住了，云河总觉得跟自己对话时他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都说了不用道歉啊……”
　　湘还换了个姿势抱住云河，用了些力气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是我买下的，不需要如此卑躬屈膝。”
　　下巴上的手有些强硬，云河顺从地跟这个人对上了视线。
　　因为黑幕散去的缘故，重新落到这个小院子里的星光似乎更加明亮了，这个对自己来说还是初次见面的“主人”的眼眸仿佛两潭清澈见底的湖，干净的甚至染不上一丝情感。
　　“……是。”
　　在湘还把手拿开后，云河又垂下了头，低低地应道。
　　“……”
　　“喂，我说两位，你们搞这么大动静把我叫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打情骂俏吧？”
　　屋顶上的瓦片哗啦啦地掉下来，从刚才开始就坐在屋脊上的“月婵”似乎是感到无聊了，“啪嗒啪嗒”地像小孩子一样把瓦片向下踢，幸好此时没有其他人，不然非被那铺天盖地的瓦片砸到不可。
　　“你还没走啊？”
　　湘还的语气有些惊讶：“云河设下的阵法已破，你不回去看孩子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哈？”
　　月婵画的精致好看的美貌拧在了一起：“惹事的是你的人，搅合了我的生意，你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要赶我走啊？”
　　“云河也受伤了，关于你的生意我还没来的及跟她说……”
　　“那不还是你的问题吗？花重金买了个未成年小姑娘的混蛋！”
　　“……她可不能算小姑娘啊？”
　　“一个啥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可不是小姑娘么？”
　　“那个……”
　　湘还还在跟月婵拌嘴，云河突然发声。
　　两人齐齐看向了她，云河想站到地上，挣扎了一下，但湘还并没有放手。
　　“你还有伤。”
　　云河大感尴尬，最后只得在湘还的怀里冲月婵低下了头，此刻她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了先前那个孤魂跟自己说的话是真的了：
　　“夫人，这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没有好好听屋里那个孤魂的解释就冒然下手，要是这之后出什么事的话，我会好好负责的……”
　　“……其实这件事到底是孤魂他出手在先，也怨不得你……”月婵此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撇撇嘴，颇有些不是滋味地说：“你这小丫头……我怎么总觉得你这话是在嘲讽我呢？”
　　“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这次事就这么算了。”云河急忙想要解释却被月婵一脸受不了地打断了，接着她把涂着丹蔻的漂亮手指指向湘还：“这次的事情你没有错，错的都是这个啥事都没告诉你的家伙……”
　　“喂！”
　　“你喂什么喂？”月婵冲湘还一翻白眼：“你看看你家这个小丫头都比你有礼貌！你也好好学着点！话说既然你来了，那屋里那个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啊，可要记得把这只孤魂好好送走啊。”
　　说罢，月婵便微微屈膝，轻巧的跳向远处的屋顶，没几下便消失在了四周的灯火中。
　　屋里的孤魂也不再说话了，只留下抱着云河的湘还站在院子里。
　　“当。”
　　又是一声锣响，这是外面的人在告诉云河已经到子时了。
　　“已经子时了。”云河对湘还说道。
　　“我来的时候跟离梧报信了，让她收拾出屋子来，今天我们住在这边，屋里那个人的事就等到明天吧。”
　　“我可以自己走的。”
　　云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从刚才开始就抓着湘还的衣领，手指直接碰到湘还的胸膛，微凉的体温从指尖传了过来，云河脸一红又挣扎了起来。
　　“就这样吧，刚才的舞可是很消耗体力的。”
　　意料之中的挣扎无效，湘还一撩袍袖，转身顺着院子外的小径向轻柳馆的客房走去。
　　因为今天轻柳馆歇业，所以偌大的后院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湘还的足音在水榭间回荡。
　　在这个初次见面的人怀里，云河能清晰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就像是他的步子一样，波澜不惊，就像是寒冬时化作坚冰的湖水一般……

　　第二日，云河在不熟悉的卧榻上醒了过来。
　　久违的睡得安稳，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用手抚摸着帷幔上绣着的桃花，不愧是轻柳馆，连客房的帷幔用的都是上等的料子，上面的桃花绣工也极好，触感顺滑，手感很好。
　　说起来，自己却是是被人买走了啊。
　　哪怕搬到了那个郊外的荒园里，云河也没有什么的感想，但昨天那个人虽然只是跟自己说了几句话，却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现在是被人“买走了”的这一事实。
　　不过也无所谓……怎么样都不会比自己以前过得日子要差吧？
　　“听说她杀了自己的爹娘呢……”
　　“诶~不会吧？可别乱说啊？毕竟……她可是“那个”啊，万一……”
　　“只是个妖物罢了，你怕什么……”
　　“……”
　　云河骤然抓紧了帷幔，呼吸也急促起来，一抹血色竖痕从她的额间悄然出现，一直延伸到发际。
　　一点点火星从她的身周浮现，并慢慢连接在一起……
　　“你的天分不错。”
　　如溪水般清亮的嗓音从耳边响起，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按在她的肩上。
　　“！”
　　云河一惊，清醒过来，急忙起身，却见一个双颊上生着苍色鳞片的俊美男人正在房间的另一侧，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本翻了一小半的书。
　　看到那双清冷的浅棕色眸子，云河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湘还本来的样子了，所以昨天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不是幻觉？难怪他要戴着面纱出门，不过修行有成的妖物不都能化人了么？湘还这么厉害怎么还去不掉脸上的鳞片？
　　莫非他是什么特殊品种？
　　“您……看到了？”
　　云河忐忑道，突然想起昨天还有刚刚湘还都看到了自己的火焰，那么……自己的身份……
　　“嗯，你的天分不错。”湘还淡淡地重复了一句之前的话。
　　云河苦笑。
　　“本来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不过昨天看了那个阵法，你应该是在哪个仙人住的地方待过吧？这很好。”
　　湘还放下了手里的书走了过来，宽大的袍袖在身侧轻轻摇晃。
　　云河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发现身上还是昨天那件白色衣裙，又把脚塞进了被子里，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湘还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在他面前，床上的少女模样的云河就显得有些娇小了，湘还定了定，微微侧头看着云河，片刻之后，他伸出了手……
　　总觉得被当做宠物对待了……
　　云河想到了玄曦怀里的那只懒洋洋的大猫，但她也没躲开，乖乖地缩着脖子被人抚毛。
　　“但是，说实话，我对你的状态很担心啊。听离梧那丫头说你在被她撞到的时候正在等死？”
　　上方传来了湘还有些困扰的声音，云河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自己这些年月里，并没有跟很多人接触过，所以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买主说话。
　　湘还看着这个披散着一头长发，还有些没睡醒样子的少女，直视着她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睛：“不过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地选择了，所以以后就好好相处吧，可别让我后悔才是。”
　　他把自己戴着银丝手套的手伸到了云河的面前，看她战战兢兢地像小狗一样把两只手搭了上去。
　　湘还冲云河亲切地笑了。
　　这个人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是，湘还……大人……”
　　云河低声道。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湘还从桌上拿来了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了云河：“随你喜欢叫就好了，先换上衣服，我就先去那个侍女那里了。”
　　“嗯。”云河想起清萍，有些焦急。
　　说起来，也不知这一夜过后清萍到底怎么样了啊？
　　“对了……”正欲推门出去的湘还突然回头，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昨天客房没来的及准备，所以我是跟你睡得一间来着，不过放心好了，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做呢！”
　　“……”
　　一脸茫然的云河抓着衣服看着性格突变宛如一个顽皮少年的湘还施施然出门的背影，片刻后突然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