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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黄粱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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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待到云河两人走到小院时,已经有一群人在门口等着了,其中一个黄杉少女正是阿莺。
远远见到湘还和跟在她身后的云河,阿莺跟身旁的几个侍女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阿莺走到了湘还跟前。
“湘还大人,昨天夜里……清萍可好了?”
阿莺站在离湘还一丈左右的位置,恭恭敬敬地说道。毕竟这位可是那座荒园真正的主人,她可不敢像跟云河在一起时一般言语。
“尚未。”湘还摇摇头。
在他身后,云河看着湘还的背影,觉得此刻一身藏青色长袍的他,在这几个侍女面前,仿佛一只安眠的巨大兽类。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荒园那么让人害怕了,这位湘还大人就像是初次走出山林,混迹在人类当中的兽类,虽然貌相似,却让人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不属于人的那一部分。
“怎么……”
阿莺跟她后面听着的侍女们都苍白了脸色,昨天夜里的动静她们都听到了,也看到了那遮蔽了整个小院的黑幕。
纵然如此也救不了清萍了吗……
阿莺咬了咬嘴唇,正要再问,却听对方那有些困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副她没救了的样子?”
“啊?”阿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湘还。
湘还抱起胳膊:“屋里那个人并没有性命之忧,哪来的好不好一说?”
“可……楚大夫说清萍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啊?而且昨晚的动静……”
阿莺还以为是湘还不想管此事才推脱的。
昨天晚上动静那么大,现在你又说没事,骗鬼哦?
而且清萍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是云河亲自拿灯照给自己看的啊?
想到这里,阿莺求助般看向了云河,云河皱了皱眉,考虑着该怎么跟阿莺解释:
“清萍的肚子里确实是有孤魂占据着,但那个孤魂似乎并没有要害人性命的意思……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那……那要如何是好?”
难道要让那个东西一直住在清萍肚子里?
湘还没有理阿莺,直接向着屋里走了进去。
“放心吧,湘还.......大人这就是来把那个孤魂弄走的。”
云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继续叫他“湘还大人”比较好。她对阿莺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人散开便跟着湘还的脚步穿过了遍地狼藉的小院。
湘还踏上满是瓦砾的台阶,伸手还没用力,在他身后的云河就听见“吱呀”一声——这扇雕花木门到底经不住昨天的折腾,有气无力的歪向了一边。
云河再往屋里探头看时不由得有些傻眼,只见屋里堆满了碎裂的家具摆件,仿佛遭到了抢劫一般,唯一还完好的就是清萍卧榻周围两三尺的范围,湘还搬了个好歹还有四条腿的椅子,坐在塌边给清萍诊脉。
云河走上前去,发现清萍的脸色竟然好了很多,跟昨日虚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
“她应该是喝了月婵酿的酒了。”诊完脉的湘还对云河说道。
说起月婵,云河就想到了昨天自己碰到的那个妇人,没想到她还会酿酒啊?难怪昨天她会出现。
“对了!阿莺跟我说过,清萍是在去牡丹巷的酒肆买酒回来的路上才得病的!”
云河恍然道,那么清萍的病源头就找到了,虽然她还是不明白,被孤魂寄生身体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我们要不要去牡丹巷找那位月婵啊?她一定有办法的!”
“不毕。”湘还摇摇头,指向了清萍的腹部:“月婵的酿的黄粱梦并不是毒,而是药,我们只要等着到时候把从她肚子里结出来的东西给她送过去就行……还好昨天有你做的法事净化了一部分她肚子里一些不净的晦气,我们不用等的太久。”
“结出来的东西?”云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郎……”
本来昏迷不醒的清萍突然迷糊不清地念了一个名字,云河赶忙凑近了她,想要听的清楚些,却没想到清萍突然坐了起来,一把把云河推到了一边。
云河也没想到一个病重之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湘还手疾眼快地拽住了她。
“小心些。”湘还关切道。
“哦……”云河还没跟湘还道谢,便看到清萍趴在塌边干呕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她的嘴里伸了出来,不多时这个东西的身子便全部钻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
云河瞥了那东西一眼,只觉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冻结了。
“别看。”
湘还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而云河的脑子里现在全是那个东西的模样。
很难形容这东西是个什么形状的,只觉得像是一团融化了的黑色糖浆,更重要的是,这东西上面缠着由执念化作的怨念,昨天云河的法阵已经净化了这团东西里多余的尘世间的晦气,剩下的,就是这最纯粹的怨念。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对于像是云河这样的妖物而言,这东西可以说是很危险了了,刚才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让云河觉得头昏脑涨的难受,若是真的沾染上这东西,只怕修为减退都是轻的。
“闭上眼,我处理一下。”湘还松开手叮嘱道。
云河点点头,随后便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是湘还在用什么把那东西包裹起来。
清萍到底是对什么东西或者人抱有如此之深的执念呢?
“好了。”
听到湘还说话,云河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湘还拎着一个还在蠕动黑色的布包冲她点点头。
“清萍,你还好吧?”
云河第一反应是看了看清萍,只见这个女孩似乎是力尽了,那隆起的有些骇人的腹部已经消下去了,她正闭目躺在床上,感受到了视线,她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红衣少女正关切地看着她。
突然,清萍一把抓住了云河的袖子,满脸急切:
“云郎,云郎在哪里?我们才要拜堂的……怎么我一下子就到这里来了?云郎他人呢?”
云河被她一连串的发问问的有些懵,最后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湘还。
湘还轻咳一声:“她在黄粱梦的酒力引发的幻境里沉浸到太深了,有些分不清现实而已。”
那边的清萍还在念叨着“云郎在哪里……”,湘还皱了皱眉头,上前把云河的袖子从她的手里拽出来。
“你清醒一点,那个云郎……不是已经死了么?”
说这话的时候,湘还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叙述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却让人不得不相信。
“死……死了?”清萍睁着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湘还,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会的……”
“我应该没有理由骗你。”湘还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清楚楚:“我也听到了些消息,说是前些日子有一位被贬去琼州的官员在上任前病逝了……听说文采极好……此前他偶尔会在轻柳馆做客,却从来都没见他过夜……这人名字里也有一个云……”
“住口!你骗人!云郎分明在京城步步高升……他要带我走的!”
清萍越发歇斯底里,伸出手想要去拽湘还,但她才向前倾了下身子就像被吓到了似的缩回了手,转而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一样捂着耳朵往塌里面躲。
云河在湘还身后,看着清萍狼狈的样子和湘还站的笔直的身影,总觉得湘还说的也太过直白了……
她看着清萍瘦嶙嶙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到底没有说话。
“走吧,这里的事情已经完了。”
湘还站在原地,盯着清萍看了一会,忽的转身对云河说道。
“啊?”
这便走了吗?可清萍她……
“她的身体有轻柳馆的人照看,怨气已经离体,大概是无恙了。”看出了云河心中所想,湘还说道。
她的身体自然是没事了,可……
云河还在原地磨蹭着不想走,湘还摇摇头,上前直接就把云河抱了起来,强行走出大门。
“听话,月婵还有那个孤魂已经帮她做的够多了,她要是再想不开,那就是谁都救不了她,我们也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感觉到怀里的小丫头还有挣扎的意思,湘还无奈地低下头跟她解释。
“你以为月婵给她喝下的黄粱梦是什么?就是为了圆她一场美梦啊。那个侍女早就跟“云郎”互生情愫,不过倒是藏得很好,轻柳馆的人都没发现,哪怕“云郎”死了之后,那个侍女也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但就算她藏得再深,也骗不过自己……”
云河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
湘还冲云河扬了扬手里的包裹,温和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执念太深也不是一件好事啊,所以月婵给她喝了黄粱梦让她暂时忘掉这一切,又让那个孤魂入住她的身体,吸取怨气,也是为了让那个孤魂积攒功德。最后产生的就是这个。”
云河不挣扎了,幸好这里也没有什么人,也就任由湘还抱着自己往外走,乖乖地做好“宠物”的角色。
“那我们这就把东西送还给……月婵吗?”
“这倒是不着急,玄曦可是把饭都做好了啊,还是等过两日清明吧,月婵那里可不止是酒,点心也不错呢。”
早就有马车在小院不远处等着,湘还终于把云河放了下来,又扶着她上了马车,动作温柔得像是云河从没有遇到过的那种温和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