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抄》有苏未央

15、狼狈（三）

　　第十五章
　　云河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按着自己的胸口急促地呼吸着，一丝丝火焰从她的唇角泄出。
　　刚推开门准备叫她的狄荆被她吓了一跳。
　　“呜哇……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云河是做了噩梦被魇住了，便走了过来搂住了云河，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她。
　　都这个时候了，云河也已经习惯了自己遇到的人都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这件事了。
　　搂着狄荆柔软的腰肢，她把头埋到了狄荆的怀里，后者身上那股青草跟露水的气息让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你这是梦到什么了？我还以为你要烧了我这屋子呢……”
　　见云河平静了下来，狄荆便放开了她，有点诧异地问道。
　　云河摇了摇头。
　　她也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记得似乎是个很悲哀的梦。
　　“忘了也好……”狄荆松了口气：“你可要注意啊，你是从人类转化来的妖物吧？你这类妖物太容易被各种念力影响了，不过灵感这么强的话，倒是有做祝师的基础呢。”
　　狄荆站起了身：“我先出去了，一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带我？”云河歪歪头：“湘还大人呢？”
　　“湘还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不太放心探查一下四周，让你跟我先调查一下事情的起因。”狄荆叹了口气：“那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敏感啊。”
　　狄荆摇着头关上了门。
　　云河一个人在屋里慢慢梳洗，自从跟湘还住在一起之后她也开始学着自己扎头发，以前是没必要，但既然以后自己要跟湘还一样到处跑，就不能总是披头散发的。
　　虽然还不熟练，但近期自己总算是学会自己处理头发了。
　　不过湘还一大早就出去了倒是让她有点惊讶，她以为这次湘还会带着她一起行动的，没想到第一次处理事情就要一个人上了。
　　云河一直都看不懂湘还，他是清可见底的水潭，水中没有生灵，周边也没有生长着任何植物，就因为一眼就能看透，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就这样存在着，从许久之前到许久之后，恐怕他都会维持着这种样子吧？
　　而且昨天狄荆还用了那个名字叫他——
　　——应龙。
　　云河在仙门的那段时间看的少数几本书里就有人提到了应龙：生有羽翼的龙族，本应高高在上受人香火，却因神力耗尽不得不留在俗世。
　　既然属于龙族，那湘还应该也有自己的血缘吧？
　　梳着头发的手慢了下来，云河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掌管施云布雨，地位尊崇的龙族……既然有这样的身份，为什么湘还他却孤身一人住在罗花城郊外的荒园里呢？
　　云河放下梳子，却一个没看好把梳子掉到了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却突然在自己露出的手臂上看到了两排牙印……

　　屋外，狄荆把切好的熏兔肉和菜粥摆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
　　她的院子采光很好，一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群山，层层叠叠的深绿色铺天盖地地压过来，仿佛要吞没这个小小的村落一样。
　　狄荆心情良好地吸了一口湿润的口气，这是毕方鸟的怪癖——几乎所有的毕方鸟都喜欢水。
　　对于存在就是火灾的毕方鸟而言，这种古老的森林是很合适的居所，丰沛的水源和树木厚重的生命能很好地把她的火焰压制下来。
　　“而且干燥的地方很不适合养生啊……要是没有那些烦心事就完美了啊……”
　　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自己的关节腰部。
　　“那个……狄荆……大人？”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浅灰色眼眸的女孩走进了院子里，她战战兢兢地样子仿佛是被主人带到了陌生地方的黄莺。
　　“为什么“大人”是问句哦？”
　　狄荆拍拍身边的长凳示意云河坐过来，但后者却在原地磨磨蹭蹭的，左手捂着右手的小臂位置，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油然而生，狄荆霍然起身，大踏步走到云河面前。
　　“你的手臂是怎么了？”
　　后者似乎被狄荆的语气吓到了，身子抖了一下，然后缓慢地挽起袖子。
　　比起身体跟她同年龄的女孩，她的胳膊算是有些瘦弱的了，而两排殷红色的牙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分外的显眼。
　　狄荆皱起了眉头：“你这是被狗咬了？”
　　“可我并没有接触什么动物啊？”见狄荆也不太清楚，云河也困扰起来——若是跟这次湘还处理的那件事无关的话，自己岂不是要拖湘还的后腿了？
　　“好像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啊……”云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说道：“而且感觉也不像是狗的样子。”
　　狄荆认同地点了点头，云河手臂上的牙印，犬齿好像特别尖，在犬齿留下的痕迹那里，牙印泛着紫色，甚至有些地方都破皮了，狗牙可没有这么尖的。
　　“有什么危险吗？”云河忐忑地问道。
　　“现在看倒是没有啊。”狄荆的眼睛变得犹如红色的水晶一般，她仔细检查了云河的身体：“而且也没有像是咒术什么的，下蛊也不像……到仿佛是只为了留下这个牙印似的……”
　　“没有危险就好。”云河送了一口气，重新把袖子放下来，冲狄荆笑了笑：“我到时候会告诉湘还大人的，所以没关系的……”
　　“嗯。”
　　由于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所以狄荆也就只有点头同意了。
　　“那你一会还能跟我出去吗？”
　　云河活动了一下手臂，觉得行动上没有什么障碍便点了点头。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午，正如昨日狄荆所说的那样，今天的天气确实没有昨天晴朗，虽然没有下雨，却有一层厚厚的云压在头上，闷热的让人受不了，在外面走两步汗水就止不住地流。
　　“再一会，进了山里就好了。”
　　云河面颊通红，喘着气地迈着步子，闻言便赶忙小跑几步，待到了树林里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片大片的树荫连在一起，一条隐蔽的路在草丛间若隐若现。她们并没有走村民正常上山时走的那条路，而是狄荆找到的一条兽道，为了走到这条路的入口，她们两个还绕着森林外围走了好大一圈。
　　“还要再往里面走吗？”云河两手扶着膝盖，侧头问道。
　　“嗯，还有几步路。”狄荆用手扇着风，几缕头发粘在了她白净的脸颊上。
　　“在往前走两步，你就能感觉到了……那个东西。”
　　她停下了脚步，盯着这条兽道通向的地方，眼神里满是无奈。
　　云河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拨开草丛试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看不清狄荆的脸了才停下。
　　不过她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发现，除了这边比外围那里更加的凉，也更安静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拨开树枝，冲狄荆挥挥手，正要问她什么的时候，一股寒意却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从脊背一路窜到了后脑。
　　云河急忙转身，却迎面撞上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恨……好恨……
　　浓烈的情感几乎让云河窒息！
　　她赶忙闪身退开，却突然发现这片森林里竟然到处都缠绕着这种黑雾，从树冠到下面的草丛，而且细看的话，有些颜色比较浓的黑雾里，还时不时会浮现一些动物，这些由黑雾组成的动物唯有眼球是浑浊的白色，盲目地四下探寻者什么，这些黑雾支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不知道究竟延伸到何处。
　　云河张开嘴，但喉咙却被掐紧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回头看狄荆的位置，却见她的位置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很远了，只能看见她在冲自己挥手，还喊着些什么。
　　黑色的雾终于发现了云河这个“异类”，开始缓慢地蠕动着，向着云河靠近，万般无奈之下，白色的火焰缠上了云河的手臂。
　　没办法，她还想尽量掩藏自己旱魃的身份来着……
　　“你走的太往里了！”
　　此时狄荆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紧接着云河就觉得腰部像是被什么缠上了，下一刻，森林还有那些黑雾在云河视野里快速倒退，最后狄荆的脸出现在了云河的面前。
　　她俯着身子，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神志不清醒？”
　　云河用力摇了摇头，挣扎着坐了起来，刚想问狄荆，却感觉胃里一片翻腾，一个没忍住“哇”地一下就吐了出来。
　　狄荆蹲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咬着嘴唇道：
　　“这个……抱歉啊，我真的没想到那东西会蔓延的这么快，前几日我看时还是在挺远的地方才受不了的呢……要不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被狄荆轻轻拍着后背，云河好一会才缓过来，她想到林中的那些东西，诧异地问狄荆：
　　“那……那树林里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
　　狄荆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云河的后颈处，一股微凉的气息从狄荆的手里进入了云河的体内，云河刚才被弄得难受的脏器慢慢平静了下来。
　　见云河平静了，狄荆才开口：
　　“就是我在信里写给你们的啊，从古至今死在这片山林里的所有生灵临死前的怨念，被聚集到一起了，我在信里写的附近几个村子里失踪的人，都是被那些雾气吸收了，而且像你我这样的妖物受到的影响更大，你还好，前几天我进去的时候，差一点就被那些雾气留在里面了，虽然不至于被同化，但……”
　　狄荆稍稍拉开了领口，一道黑色的伤痕正盘亘在她锁骨的位置，还在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雾。
　　狄荆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所以我特地跟太史局写信让他们派湘还过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