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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伤情 ...

  •   原著中张翠山夫妇自尽的描写好像提到了纪晓芙,说她脱下金项圈安慰小无忌,这一段情节我很喜欢所以留下来了。金老先生的时间线看得我晕头转向,那就本章私设张翠山夫妇自尽时纪晓芙在场,这个时候张无忌十岁,杨不渝杨不悔八岁。

      蝴蝶谷之难发生在两年后,也就是杨不渝杨不悔十岁,张无忌十二岁。

      ————正文开始————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此时正值盛夏,树上的蝉都没了聒噪的力气,岳阳城的酒楼里却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那张五侠自诩名门正派,怎么倒与那魔教的妖女勾搭到一处了?”

      “何止勾搭到一处,我听说那两人还生了个孩子,如今也都一并带回来啦!”

      “啧啧啧,这武当还有什么脸面……”

      旁边的那桌有几个大汉高声议论,新来的弟子年纪还小,不由得好奇地看过去。

      年纪稍长一些的粉衣女子轻轻敲了敲桌子,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待会儿我们就出发。”

      那小姑娘便应了声是,低下头吃饭,再不敢多听一句了。

      原来这一群女子正是峨眉的人,为首那人正是峨眉掌门灭绝师太座下的女弟子,贝锦仪。

      那边的几个人还在议论,众女子起身要走,却忽然不知哪儿来个了小孩子,一头撞到了贝锦仪的腿。

      那小男孩儿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生得极是好看,那些弟子中原本有人要出声呵斥,见到这孩子的面容后也不禁将话又咽了回去。

      那孩子懂事得很,撞到了人便彬彬有礼地道歉:“是我鲁莽了,惊扰了这位姑姑。”

      言语间倒有几分小大人的意味。

      贝锦仪眉头微微一动,将手心里的东西攥紧了,笑笑将那孩子扶起来,柔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你母亲呢?”

      那孩子也不怕生,只道:“我正要去寻我娘亲,不知这位姑姑能不能送我一程?”

      贝锦仪犹豫片刻,便对身后的众女子说道:“你们在此等我一会儿,我将这孩子送到他母亲身边就回来。”

      众人自然应是。

      贝锦仪带着那孩子走出酒楼,她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急着问道:“小公子,你且告诉我,你母亲是谁?如何有我峨眉的信物?”

      原来那孩子方才是趁着贝锦仪扶他的时候,往她手里塞了一枚小小的徽记,正是峨眉弟子的记号。

      那孩子便笑起来:“贝姑姑,我娘亲时常对我提起您,说您是个顶好的人,如今一见果真不假,初次见面,多有冲撞,还请您别见怪。”

      贝锦仪更加奇怪,道:“你果真认得我?小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男孩对她略拱一拱手:“家母是贝姑姑的故人,只是人多眼杂,不便露面,所以才让我将您请去,您请随我来。”

      言罢便在先头带路。

      贝锦仪随着这小男孩转了许久,弯弯绕绕的连她都有些记不清,那孩子却神思清明,没半点儿犹豫,便说道:“小公子,我方才扶你那一下便隐约察觉出,你年纪虽小,却下盘颇稳,想来是自小苦练,你家大人对你培养倒是极好的。”

      那孩子也笑笑:“我娘亲是独自带着我,不方便给我找师傅,便亲自教我,好在家父临别时已经为我写好了一些招式心法,我娘亲说我根骨不错,是以学起武来要容易些。”

      这孩子这么说,贝锦仪却是不信的。她自己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功底,若不是日夜苦练,岂是只靠天赋便能够的?当下不由得对那位故人更加好奇。

      不知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养出这般稳重懂事得孩子?

      然而当那人真的站在眼前时,贝锦仪只能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相信,当下失声唤道:“纪师姐!”

      那青衣女子转过身来,赫然是应该八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峨眉弟子纪晓芙。

      杨不渝欢喜地跑到母亲的身边,有些骄傲地邀功:“娘亲,我可是将贝姑姑带来了,待会儿您可要履行承诺!”

      纪晓芙拍拍他的头,点头道:“不渝真乖,待会儿娘亲就带你去吃桂花糕。”

      贝锦仪只觉得整个人都糊涂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纪晓芙安抚了幼子,这才抬起头对着贝锦仪一笑:“贝师妹,许久不见了。”

      贝锦仪这才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当真是自己的师姐,当下也激动地拉住她的手:“纪师姐,太好了!你还活着!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如何不回峨眉?还有这孩子……”

      她皱着眉看向在坐在一边玩儿九连环的孩子,在纪晓芙的目光中噤了声。

      当年纪师姐被那杨逍拐走时,她也在场,自然是见过那人的,这孩子虽然尚且年幼,但观其眉眼,竟有九分与那魔头相似,那么这到底是谁的孩子,自然是不必多问。

      “师姐,是不是那人强逼你的?你且随我回去见师傅,让她老人家为你做主!”贝锦仪也知这事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便压低声音,拉着她的手要走。

      “万万不可!”纪晓芙连忙拦住她,“贝师妹,这件事说来话长,但孩子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他没有半分勉强我。”

      “贝师妹,如今我带着不渝,是万万不能再回峨眉的,也请你千万要为我保守秘密才好。”

      贝锦仪喃喃问道:“师姐,你方才说什么?这孩子的名字是……”

      纪晓芙便微微一笑,看着儿子飞快地拆解那玩具,柔声说道“他叫不渝,杨不渝,是他父亲给他起的名字。”

      不渝,情深不渝。

      贝锦仪这才看清她这师姐一直挽的是妇人发髻,当下明白过来,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最后只能重重地叹一口气:“方才这孩子说他是与母亲一同生活,我还在奇怪,如今……唉,师姐,你当真是个痴人!”

      那边还有人等着她,她不能在此久留,便也不再过多纠结,开门见山道:“师姐,那你今日引我过来所为何事?”

      纪晓芙正色道:“我听闻你们要去武当,想请你帮个忙,将我也带过去。”

      “上武当?”贝锦仪不解:“师姐你去那里做什么?”

      “殷六侠君子端方,我始终是对不起他的,”她轻轻叹气,:“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能与他说清楚,我想借着这次,当面致歉,不情之请,还请师妹帮我一次。”

      贝锦仪沉吟片刻,说道:“这倒是不难的,师傅不在,这次来的弟子也大多不认得你,想来瞒过去倒是可以,只是我们这次去武当是为了谢逊的下落,六大派人多眼杂,师姐你要多小心才是。”

      她提起灭绝,纪晓芙觉得有些心酸,低着头问:“师傅她老人家……还好吗?”

      贝锦仪点点头,宽慰她:“你刚被掳走的时候,师傅也是很伤心的,不过后来也看开了,如今正在山中闭关,师姐不必担心。”

      “到底是我辜负了师傅这些年的悉心栽培。”

      “师姐你也别这么说,如今你过得自由自在,师傅若是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的。”

      于是母子二人悄悄跟着峨眉的队伍,临上山门时,纪晓芙将不渝托付给山下的一对老夫妻,她曾经路见不平救过他们一命,那时不渝染了风寒,也是他们帮着照顾了许久,说来也算是旧识,有他们看顾,她也能放心些。

      贝锦仪偷偷地给她送了峨眉的衣裳,她原本就是峨眉的弟子,这次穿上熟悉又陌生的衣服,却已是时过境迁,身边的人也都变成了陌生稚气的面容,不由得颇为感叹。

      当下便随着众人上了武当山。

      纪晓芙原是想寻个机会,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去找殷梨亭,她从前也来过几次武当,找到殷梨亭应该是不成问题。

      然而变故突生,纪晓芙如何也想不到张翠山夫妇竟然在六大派的威逼之下宁死也不肯说出谢逊的下落,张五侠血溅当场,张夫人以身殉情。

      众人皆是大惊,武当的掌门人张真人和其他几位侠士阻拦不及,只能扑过去抱着张五侠的尸体悲痛万分。

      余下六大派的人议论纷纷,有人在讨论屠龙刀的下落,有人在说武当蒙羞,还有人在说如何回禀师门。

      唯独没有人去理会那位他们口中的妖女和那个孩子。

      那位殷姑娘,她也是她父兄的掌上明珠,那年在浏城,她甚至见过殷野王提起这个妹妹骄傲喜欢的模样,她明明生得那般美丽鲜活,是与她差不多的年纪,一刻钟之前还在大笑嘲讽在场众人的虚伪寡情,还在真心诚意地对俞三侠道歉,现在却躺在冰冷的地上,无人问津,身边只有她年幼的孩子在号啕大哭着叫娘亲。

      而那个孩子,脸上的泪混着灰,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纪晓芙看着他,不由得想到了不渝,她的儿子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也与这孩子差不多年纪,害怕的时候也会含着泪唤她娘亲。

      她也是个母亲,她见不得这些人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

      张无忌抬头,周围的人皆是陌生人,他们逼死了他的父母,还谋划着如何杀了他的义父,他怕极了,也恨极了,他将他们每个人的面容都记在心里,以求他日报仇。

      这里混乱得很,人群乱糟糟的,他们都想要那把冰冷冷的屠龙刀,没人关心他的父母,也没人关心他。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背,将他扶起来,张无忌愣愣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哀伤而怜爱的眼睛。

      她解下脖子上的项圈为他戴上,搂着他柔声安慰:“你叫做无忌是吗?今年多大了?”

      她的怀抱柔软馨香,让他想起死去的母亲,便抽噎着回答:“十岁了。”

      随即又想起什么,猛地推开她,大声吼道:“我不要你假装好心!你和他们是一样的!你们都是一样的!”

      纪晓芙看着小男孩染着鲜血的脸庞和仇恨冰冷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冰冷,竟然愣愣地落下泪来。

      她是和他们一样的吗?

      对呀,她是峨眉的弟子,她是名门正派的天之骄女,自然与他们一样。

      可是他们刚刚逼死了这孩子的父母,而他的父母,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保护他们的朋友,他们只不过是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就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

      这样她还愿意与他们一样吗?

      纪晓芙下意识地想摇头,又顿住,她开始怀疑,从前她坚信的那些,就真的是正确的吗?

      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下山,又是如何与贝锦仪分别的,只知道再回过神时,不渝正满脸担忧地叫她娘亲。

      她看着不渝稚嫩的小脸儿,将儿子抱紧在怀里。

      她想,无论如何,无论是谁,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半分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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