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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安宁不光脑子反应慢,手也不好使,一个步骤宁执需要反复折上许多遍才能记住,尽管这样,最后的成品也是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她捏着边缘的折痕,抻直了手臂对准某个方向,高高举起。

      “青蛙妈妈陪我过年,不孤单了。”

      宁执顺着她手臂看过去,墙皮残破的壁面上挂着一本日历,这本日历挂的比他还高,他踮脚都够不到,余光看到角落里放着板凳,板凳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还印着小小的鞋印。
      他假装看不到那些痕迹,将它搬过来,自己的脚印踩在上面,将那本日历拿了下来。

      “除夕”那天,被用红色记号笔大大圈出来。

      安宁见他走过来,心虚地垂下头。

      “对不起,安宁。”宁执眼底晦暗,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长期的营养不均衡,稚嫩的脸庞轮廓愈渐瘦显,平添了少年老成的冷峻气质。
      他将日历放到桌上,在纸上写道:
      “安宁回家之后,会忘记哥哥吗?”

      安宁抬起头,惊讶的目光中带着些不解,她试探着问:“哥哥,妈妈来接我了吗?”
      宁执扯过一抹苦涩的微笑,昧着心写下:“是啊,快了。”
      “不会的,安宁不会忘记哥哥的!”

      她像是怕宁执不信,摇头如拨浪鼓般,真诚的小脸上洋溢开甜甜的笑容,她指着散落在桌上的纸青蛙,“哥哥,以后每年都给我折青蛙妈妈吧,这样我就一定不会忘记哥哥。”

      哥哥也就不会忘了我吧。

      “好。”
      他麻木地应道,说谎俨然成为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安宁在纸上画下两横,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哥哥,叫我一一吧,写也方便。”
      “好。”

      安宁有了期盼之后,进食明显比以往来得积极许多,邵梅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耐烦,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安宁很少和邵梅碰上面,吃饭也是很快解决,几乎不说话。
      宁执看在眼里,对安宁更加愧疚。

      邵梅不知道哪来的消息,铁定了龙姐会因为安宁放过他们,更有些有恃无恐,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她却丝毫不慌。
      “慌什么,让安宁去撒撒娇不就成了?实在不行搬出她是个聋子的事情,龙姐那么疼她,肯定会再给我们点时间。”

      她理所应当的态度让宁执恶心。

      “除夕之前,我一定会带她走。”宁执冷冷地看她,“不准拦我,因为你不再有资格。”

      龙姐的人守了快三个月,都没看到宁参天的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快到临产期,她渐渐开始坐不住了。
      闻士见她走起路来困难得很,连忙过去将她扶着坐下。

      “叫你慢点慢点。”快到日子了,他也紧张得很,说话声不由得急了点。

      她脸色没有缓和多少,反而有些凝重。

      “宁参天还没回来?”
      “嗯。”龙姐揉了揉眉心,“上次去他们家看到个小女孩,应该家境很不错,原想让小虎盯着点,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接她,找不成宁参天,用那小女孩来抵也不是不可以。”
      “是啊,她是邵梅远房表姐的孩子,表妹落难,看在照顾孩子的面上,哪有不救的道理。”

      龙姐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她倒是没想那么多。
      邵梅红口白牙一张嘴,什么亲戚都攀上了,这个孩子怎么来的还真说不准,那么水灵的孩子,不用用真是可惜了了。

      窗外狂风呼啸,如在夜空中穿梭叫嚣的黑龙,吞噬着这方千户之镇。

      “喂,安宁,你醒醒啊!”声音压进喉咙里,不停摇她的肩膀,急切而沉闷地唤醒她。

      “哥哥?”安宁懒懒地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就被宁执给捞起来。

      “哥哥带一一回家了。”
      宁执才反应过来她听不见,只能把她给拍醒,安宁睡眼微红,眼尾泛着点水光,哈气连天地说:“怎么了?”
      他把准备好的本子竖起来用手电筒照亮。

      “带你回家。”

      安宁第一天来这里的衣服,寒夜湿冷有些刺骨,宁执将龙姐买的一件粉红色羽绒服套在外面,活生生给她裹成个粽子才蹑手蹑脚出门。
      安宁扯了扯有些碍事的领子,遭到宁执眼神的警告,施施然放下手,紧紧跟在他身后。

      宁执观察过,这个时间段更是龙姐那波人换岗的时候,他们只要趁着这段时间出溜烟的逃走,是没有被察觉的。
      安宁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中她余光看到个人影。

      宁执感到身后她在拽着自己的衣摆,疑惑回头,就看到安宁瞪着一双眼,愕然地看着他。
      “怎么了?”

      安宁指着他身后。

      他忽然战栗起来,转动着脖子,都能听到僵硬的吱吱声。

      “诶嘛儿子,你怎么在这咧?”宁参天粗糙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惊醒了宿中鸟。
      宁执的表情须臾间错综复杂,安宁悄咪咪凑到他耳根前,用她衡量的“小声”说:“哥哥,我们是不是失败了?坏人追上来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蘑菇头子。

      宁参天使坏似的揪了下她的小辫子,“我是你哥哥的爸爸。”小蘑菇头子往宁执身后躲了下,他皱眉道:“不过我不记得我还有这个闺女啊?”
      他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咬着牙挤出声音,恶狠狠道:“邵梅……”

      宁执吞了下口水,一声不吭地越过宁参天。

      “儿子!”

      宁执猝然停住脚步,愤恨的眼神伴随着一声压进喉咙的怒吼:“我不是!”
      他仇恨的眼神像是一把刀一寸寸凌进宁参天的心上,“你算什么父亲。”

      宁执刚一转身,就碰到一堵肉墙,他心一紧,转身就要带着安宁跑掉,却猛地被身后的壮汉锁住。
      眨眼间,他和安宁竟都悬空被抱起。

      而他的那个父亲,看到他们被绑的一瞬间,被吓软了腿,连挣扎都放弃了。

      闻士于夜雾中走出,一身的凌寒和逼人的气势让人不由得生起一股恐惧。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瘫在地上的宁参天,“三十万,你让我们追了半年啊。”
      他面色冷酷地踩上宁参天的脚,宁参天发出惨烈的喊叫声,喉咙中支离破碎地喊出求饶的声音,闻士无动于衷地又往地上狠踩了番,随即将他踢向墙边。

      宁参天脑门上全是汗,眼神迷离。
      邵梅从屋里疯跑出来,看到宁参天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这回三十万有了吗?”

      这样大的动静仿佛被隔离在巨大的玻璃罩下,罩下的人痛不欲生,罩外的人相安无事。

      宁参天脸上挣扎着,邵梅太了解他了,几乎是下一秒她就高声应着:“有有有!”
      他甚至还想捂住邵梅的嘴却为时已晚,双手悬空在冰冷的空气中。

      闻士向属下使了个眼色,那壮汉像拎着小鸡仔似的拎着他们俩,作势要带他们走。

      邵梅猛地窜出抱住那壮汉的腿,忌恨地喊向宁参天:“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壮汉丝毫不费力气地把她踹到一边,顿时邵梅嘴角的血丝渗出来,她再想向前拦住时,却被闻士一个眼神吓到僵住。

      宁执已经心如死灰,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他冰冷的脸上忽然传来一丝温度,“哥哥,别怕,我爸爸会来救我们的。”

      安宁纯真无畏的眼神宛若这黑夜里的一把火,燃烧了他心底深处的所有愤恨和不满,他拼命挣扎着,全身一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不停捶打在男人身上。
      不管是咬,还是踢,还是打……
      他只是想要带她找到妈妈而已。

      这是他的家事,不论有多么窘迫、多么困难,都应该是他来承担,不该是她站出来保护他啊。

      有了之前一次还不够吗?

      壮汉牵制不住他,就快要撒手松开的时候,一声突如起来的脆响刹停了他的动作。

      闻士站在他跟前,罗刹一般的眼神威慑着宁执,“你继续啊。”闻士头偏向一边,血腥的目光挑衅地看他一下。

      安宁白皙的小脸上红痕高高肿起,脖颈上悬着一只手,寒风中的她好像一株易折的海棠。

      “对不起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你放了她,我真的不敢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叔叔对不起……”
      他不停地道着歉,闻士就觉得没意思了,惋惜地松开手,倏地朝在地上撞死宁参天射了个阴狠的眼刀。

      “我的耐心要达到极限了。”

      宁参天终于从身上掏出一张卡,绝望地垂下头,“密码是123456。”

      得救了。

      那拨人离去的时候,那个经常偷看宁执的猥琐大叔,落在人群最后,在谁都不注意的地方,捏了把宁执的屁/股。
      安宁发了狠似的一头咬住那人的手臂,似乎是要把他的肉给生啖掉,猥琐大叔一拳给她撂倒墙垣,撒腿就跑。

      宁执才从失魂的孤海中回过神,安宁歪歪扭扭地走过来,朝他扬起个大大的微笑。

      “哥哥,坏人都打跑了,明天可以奖励我个鸡腿吗?”

      话音刚落,她就晕了过去。

      宁执将她整顿好之后,才去到客厅,宁参天和邵梅躲不开的争执还在继续。
      “安宁是你跟谁生的小野种?居然瞒了我那么久?”
      “你长长脑子好不好?她是宁执捡回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跟我提这个?”
      “我不管,明天就把她给我送走!我可养不来。”
      “……”

      他走过去,毫无预兆地将在餐桌上给宁参天准备的饭菜碗筷扫落,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两人的争吵声一断,齐齐看向他。

      “明天天一亮,我带安逸去警察局。”屋外下起了雷雨,一道道闪电劈进家里,落在他脚下。

      “不行。”邵梅拒绝道,“我们那么久没送过去,警察肯定是要查的,要是被龙姐知道我们还报警,就完了啊,而且都这么久了,她的家人可能也回去了原本的地方,找到的机会就更小了,我们也多养不起一张嘴啊。”
      “这样屈辱地活着,不如死了。”

      邵梅心里一惊,隐隐察觉到宁执的不妙,不安地走过去。

      “宁执,爸爸把钱还了,我们自由了,不用再被龙姐控制了,你马上就可以去上学了啊,你会给爸爸妈妈争气的对不对?”她不知道什么急出眼泪,“爸爸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你,儿子……”
      宁参天也觉得儿子说的话有些瘆人,张了张口,想起在门口的情形,只好闭上嘴巴。

      “妈妈养育了你九年,还比不上安宁的三个月吗?”
      “你是不是真的要妈妈死在这才安心?”

      “没有其他招数了吗?”

      邵梅心顿时沉了下来,抹了把泪,从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出来,颤抖着手架在脖子上,稍微的刺痛感就有些血丝渗了出来。
      宁参天顿时慌作一团,“梅梅!”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能发展成这样,眼前的事态是他完全控制不住的场面。

      冗长的沉默后,邵梅甚至就要狠下心动手了,恍然听到宁执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了。”

      宁执没抬眼,径直离开了这里。

      在邵梅悬着一颗心落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死了。

      一夜雨没停,安宁睡到了自然醒,脸上的红肿还没消去,却仍记得宁执跟她说过的话。
      “哥哥,是不是要带我去找妈妈了呀?”

      宁执抱着她去洗漱,她轻到他都没费什么力气,她看到桌上丰富的早饭,拍了拍肚皮,有些忧心地说:“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啊?阿姨会不高兴的。”
      宁执递过去一块白板:

      不会。
      吃完了带你去找妈妈。

      安宁塞进一块甜饺,幸福地闭上眼睛,“只要我出现在外面,妈妈很容易找到我的。”
      宁执给她夹进一个鸡腿,宁参天不禁张着一只耳朵听着。

      “每次猫抓老鼠,妈妈都很快就找到我了。”

      宁参天在她身后丢了个白眼过去,鬼扯呢。

      吃过饭,外面的雨丝毫没有要减小的迹象,狂风卷着骤雨,呼哧在人的脸上,险些要将人给吹倒。
      安宁稳了稳,朝投来担忧目光的宁执怀着歉意笑笑。

      他们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车,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门。

      似乎从南到北,走过了大半个城市,最后停在了两旁种满了樟树的小道上。

      樟树参天为这里挡去大半雨水,水泥路上的痕迹比外面要浅上许多,跨过这道深浅的分界线,宁执的伞撑在她头顶上,两人不急不缓地往前走去。
      “哥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既没有听到宁执的声音,也没看到熟悉的白板,她不由自主停下步伐,转头看向他,有些生了闷气。
      “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怎么都不看我?”

      “对不起,一一。”
      “你在说什么?凑近点?”
      “我骗了你。”
      “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道歉哥哥,我们回家吧。”

      宁执抬起头,对上安宁视线的瞬间,偏开了头。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说:“安宁,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猫抓老鼠,我去躲,你来找好不好?”

      他不敢去看安宁的眼,说完就想跑开,被安宁拽住衣角。
      “不好,我不想玩!”

      宁执充血的双目死死地盯住安宁,“你要说好!听到没有!你要说好!”他狠心地撇开安宁的手,在外面人涌出来的之际,死也不回头。

      龙吟虎啸的风声好似在哭诉,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淹在风中,谁也没留意。
      “好。”

      他走之后,安宁因为营养不良、淋了雨受了风寒,连夜发起了高烧,高烧不退,引发了中耳炎,加重了耳疾。
      安宁在心愿福利院住了四天不到就被安家人找到,此时安宁还在深陷梦魇之中,接回去之后,即使醒来了也是哭闹着要回去,可要回哪她却说不清楚。
      没办法,安钟国只能把她再送进心愿福利院,并和杨榆一直守在她身边。

      等她彻底醒来之后,却已经不记得发生的事情,耳朵更是只剩下两三成听力,到了不得不用助听器的地步。

      龙姐一夜之间被警察抄了窝,从此S市再也没有这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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