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牛奶》墨雪千寻

52、第一个病人（1）

　　复仁医院23病区，作为三甲医院最为出色的病区之一，这里的护士理论过关，技术过硬，每天按部就班，从不马虎。
　　早上7点半，护士站里，23病区的所有护士站在一起交班，同时欢迎新加入病区的A大实习护士们。
　　这里的护士都是在这里工作了四五年的人了，实习护士并不陌生，但是这样的实习护士还是少见。
　　“大家好，我叫白羽翩，很荣幸能加入23病区护士站，希望可以尽我一份绵力，帮助大家，减轻工作，同时也希望各位姐姐不用吝啬对我的批评和建议，给予我成长和训练的机会。”
　　“嘴很甜啊，都叫姐姐，好，大家欢迎。”护士长带着大家鼓掌。
　　表面功夫过后，护士们不再多看，都去工作，羽翩长呼一口气，看着自己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你要不去换一下护士服？”护士长看着她的衣服也是难受，“你没带吗？那你等会儿，我去把我的护士服拿过来，你将就一天吧。”
　　“好的，谢谢护士长。”羽翩回了点气色，稍微笑笑。
　　看来这病区的护士确实很专业，毕竟自己满身的呕吐物，站进来也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有变化，最多多看几眼。
　　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和自己一起来实习的同学已经开始跟着自己的护士老师巡房了。
　　正有些茫然，护士站里，一位看上去比较年轻的护士向她招手，“诶诶，你叫白羽翩对吧，你跟的是管后病区的小叶老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锁定了正站在后面喝水的那位护士，羽翩和缓一笑，“谢谢。”
　　看羽翩温温柔柔的样子，护士小姐姐立刻大起胆子，“诶，你今天为什么来的时候满身呕吐物啊，我还以为来了个酗酒的呢。”
　　羽翩失笑，“没有，只不过我运气好，实习提前了一个晚上开始了而已。”
　　她的答话不由入耳，远处的小叶老师轻点头，拿上病例本，过来找她，“既然这样，今天早上的铺床你就先别参与了，反正这些你见习的时候应该早就熟练了，等一会儿直接和我去52床，看我怎么皮下注射。”
　　“好的，谢谢老师。”羽翩很快进入状态，彬彬有礼。
　　小叶老师看着更是满意，指着和她说话的那位护士小姐姐，“圆圆，去给她拿她的胸牌和工作证，再给她准备一套护士服，总不能让她整个实习期间，都穿着护士长的护士服吧，我都不好下手。”
　　圆圆失笑听令，很快拿了过来给她，然后趁着她整理，总算是抓住空隙和她聊起了她一直想听的八卦。
　　“那你实习的第一个晚上，到底遇见了什么啊？”她早就等不了了。
　　“哦，我昨天晚上正和我几个同学还有我的教授一起聚餐，估计是舍不得我们，我教授喝得太猛了，结果酒精中毒昏迷，叫了120，我们赶上了，给他注射了纳洛酮，补液，等冷静下来，安顿好就已经是早上了，所以我就是被吐了一身，也没时间回去换衣服什么的，只好硬着头皮，湿哒哒地来报道。”
　　一个故事这么短，但是却一下子吸引了不少护士小姐姐都凑过来一只耳朵，听完都不免同情她的“运气”，不过更为让人无法不注意的是她的冷静。
　　无论是“湿哒哒”的进来时那一段连续顺畅的自我介绍，从容镇定得像是没有一身呕吐一样；还是现在，一边整理衣服，挂着胸牌，一边讲出这个故事的平淡。
　　只要是护士，就算是实习护士也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所以碰到一个酒精中毒的病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的态度，实习护士一般沉不住气，如果从一开始就经历急诊病例会莫名地生出骄傲感，非要说个八百回不可，但她却仍然平淡，甚至比按班就部过来报道的其他实习护士还要平淡。
　　铺完床，小叶老师正好过来洗手，一眼瞥见负责入账的护士们都在小声交流着，脸上满是新鲜的表情，估计着是羽翩把她一身的呕吐物的故事给讲了，她轻咳打断她们，有些无奈地摇头，果然还是个沉不住气的学生啊。
　　轻瞥一眼羽翩，正想和她说洗手戴口罩，却出乎意料地发现她已经连手套都带好了。
　　甚至连治疗车都准备好了，治疗盘里的用具也齐全，酒精棉充足，有效期内，干湿两种都有，而且摆放得非常标准，连药剂都抽好了，放在无菌治疗盘里，只有药剂信息和病人信息露着，方便她审核。
　　一切准备充分，羽翩见小叶老师洗手，便把治疗车推到护士站门口，走过来递给她手套。
　　太过熟练，还穿着护士长的衣服，带着口罩，让小叶老师差点就梦回自己实习的时候，护士长也是推着一辆治疗车，看到自己匆匆忙忙铺完床洗手，便递给自己一副手套。
　　不禁一愣，她的生活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停顿了，羽翩看她洗完手却迟迟没有接自己递来的这副手套，疑惑提醒：“小叶老师？皮下注射。”
　　“哦，好的。”她勉强回神，带上手套，伸进去却又是一顿，一般像这样不要求无菌的橡胶手套是不会撒滑石粉，所以难戴。而这位实习护士却连这一点都想到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好治疗车、盘，胸牌、工作证，还顺便给同事们讲故事，竟然还有空撒点滑石粉，方便自己戴，简直像一位老护士一样从容。
　　推着准备好的治疗车，小叶老师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羽翩。
　　路过护士站，圆圆正好露了个头出来，偷偷做了个吃惊的表情，立给羽翩一个大拇指。
　　看来大家都被这位实习护士惊到了。
　　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护士们一批一批地开始吃饭。
　　“羽翩啊，过来一起吃吧。”护士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而且还听到了格外优秀的实习护士的名字，大家不由得都抬起头看向门口。
　　“不用了，”独特清凉的声音传来，“我想趁这个时候去看看我的教授，就不吃了。”
　　护士长有点心疼，虽然不是没经历过，但也不是从实习第一天就开始的，“那你也多少吃点吧，你看你昨天没睡，今天干了一上午的活，又没吃东西，还这么瘦，小心撑不下去。”
　　但是羽翩没有被劝动，仍是一笑，“如果连这点都撑不下去，我哪还有什么资格当护士，护士长这样对我实在是太照顾了。”
　　护士长可真没觉得她有哪里太照顾她，这孩子是不是把这住院部当急诊室了。
　　没再劝她，护士长进来吃饭。
　　一进来就看见一屋子点头称赞的脸，和几个大拇指，护士长笑笑，“我们可真是捡到宝了。”
　　圆圆立刻跟着，“是呀，她真的超级熟练的，就连新病人进来，她也完全没在怕的，当我赶来的时候，病人已经躺在病床上悠哉点饭了开始，该问的一个都没落下，介绍环境也完全没问题，比我们那一套还干练，明明她也才刚来两个小时！”
　　护士长满意地笑了，“那当然，听说这位白羽翩同学的演讲已经能算得上是A大的一大名胜古迹了，而且还是全英文的，这点环境介绍算得了什么。哦，对了，还是A大护理系第一名。”
　　“哇！学霸啊。”
　　看到历来严肃的小叶老师都点了点头，护士长过来勾搭，“怎么样，我够照顾你吧。”
　　小叶老师笑笑，给她夹了几块鸡块，“感谢感谢。”
　　一位无比优异的实习护士的加入，让23病区的护士们都非常高兴，整个中午几乎都在聊她。
　　但是此刻，这位无比优异的实习护士却垂头丧气，本来以为赶过来，教授应该还没有走，但是过来一看，却是早就已经离开了，喘着气打电话给天乐，才听说教授正好趁这个机会多请几天假正在体检，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嗯，挺好挺好。”声音不稳，像是刚跑完，天乐有些心疼，“你也不要太累了，不是开始实习了吗，先好好实习，晚上我来接你去看他也不晚。”
　　“好，那我回去了。”
　　看他去体检了，就知道子七的劝说起了效果。
　　缓过来之后，羽翩不由想起昨天天乐的话，看向自己红润无异的手掌，“肝掌啊……”
　　不会吧，也是有例外的。再说王教授每天坚持长跑健身，甚至比有些大学生的身体素质都好，应该只是凑巧长得像肝掌的皮肤病而已吧。
　　再说王教授每天骑自行车，还按着桌子上打字，也有可能只是长时间压迫导致的。
　　就算真的得了……那也绝对是早期，一定不会……不会……
　　不敢想下去，羽翩皱眉，再这样随便猜想也没有意义，还是赶回去继续实习吧。
　　晚上去看他的时候再说吧。
　　一整个下午过来，羽翩没有休息过，只要有活就抢着干，接的病人数量甚至超过了几个老护士，其他的各种操作她也同样做到完美。
　　到了晚上，老护士们都下班了，剩下实习护士们累到趴在护士站里动不了，上中班的圆圆也有些累了，但却听到羽翩的声音仍然和早上一样清凉，不夹杂一点疲惫。
　　“圆圆姐，是不是还有最后一位病人就没有新病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羽翩轻描淡写一句问话，比护士长的催促还有督促力，圆圆不敢怠慢，立刻帮她翻出最后一位病人的资料，“嗯嗯，对对对，最后一位，肝硬化的。”
　　“是吗……”羽翩突然顿了一下，但她立刻回神，“小叶老师说这位病人是她负责的，但让我试着负责一位病人的全程出入院，所以我也想要一份病例可以吗？”
　　“OKOK，没有问题，”圆圆立刻开始打印，“那这么说，这就算是你真正意义上第一位病人了，加油哦。”
　　她看了看病例，“还好，不是很难护理，你能做到的。”
　　“嗯，自然。”一天下来，除了小叶老师，羽翩和圆圆姐最熟，所以在她面前也不再那么拘束，随意来了这么一句带点骄傲的，完全没看到圆圆姐留下一滴汗。
　　“男，46岁，175，名字叫……”羽翩拿到病例正念着，突然停下。
　　圆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名字不是很好念吗？”
　　“王学平。”
　　羽翩却如雷轰顶，站着看病例一动不动。
　　直到身后传来她最熟悉的脚步声，又停下，用他从来没有用过的沙哑声音叫她，“羽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