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牛奶》墨雪千寻

51、细水长流（3）

　　聚餐继续“深入”进行。
　　“你们会不会喝得太多了？”药学系的女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结果羽翩和子七看在眼里也不管，只好自己跑过去拉拉他们。
　　“不会不会，”天乐东倒西歪又歪在一临床系男生身上，“我们有数的。”
　　“……”怎么看都喝大了，还有数？
　　又劝了几个人，结果反而喝得更多了，她无奈地回头，“羽翩啊，你真的不管？”
　　羽翩正跟着子七看文章，津津有味甚至连头都不抬，“不用不用，我们明天下实习，他们要再过好几天呢，今天就让他们疯吧。”
　　回头看王教授给自己大杯大杯地倒酒，“那王教授呢？”
　　羽翩和子七抬头，“王教授？”
　　她们看过去，正好看到教授拿起一个巨大的啤酒杯，绕着整个酒席转了一圈，“同学们，干杯！”
　　“干杯！”
　　印象中王教授好像没有这么能喝吧，“今天……这么猛啊？”
　　这边三个女生对视一眼，药学系的女生又站起来，“我再去劝劝。”
　　“教授啊，”她把教授倒酒的手拉住，“别再喝了吧，这也太多了。”
　　可没想到王教授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嘴里模模糊糊喊着“别拦我”，“最后一天了”什么的，看来都已经醉到视线模糊了。
　　药学系的女生怔怔地看着他倒酒再喝，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她看这里拉不住，只好回去，子七和羽翩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教授估计在伤心吧，毕竟是学习会的最后一次聚餐了。”
　　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羽翩重新回到子七的文章中，看到幽默一处便抬头，“子七啊，你怎么这么有才……”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子七突然严肃，皱眉直瞪，“不对劲，很奇怪！”
　　羽翩看向她瞪着的视线，正是王教授，此刻的他已经放下酒杯，看上去喝累了，趴在桌上。
　　但是正巧有两个和他坐得近的学生打闹，胳膊顶了一下王教授的肩，两个学生转头道歉，但王教授没有反应。
　　两个学生都是临床系的，一眼就察觉到不对，赶紧放下酒杯，“王教授？王教授？”
　　仍然没有反应，两个人对视一眼，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正要继续喊叫，子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过来，毫不客气地把王教授抬起来，往后一倒，羽翩在后正好接住。
　　“王教授！”羽翩完全不管这个饭店其他客人，声嘶力竭地喊他。
　　子七迅速左右拍肩，拍脸，仍然不醒，再测脉搏，强劲有力，但是也太快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可以确认了。下一秒，大喊出声。
　　“叫救护车！”
　　如同一把刀子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道一般，所有人，尤其是临床系的学生，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天乐已经拨通了120，准确说出情况和地点。
　　120来得很快，期间能确认可行的急救措施他们都做了，可以说是最流利迅速的一次抢救，120里的急救人员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谁是家属上来一——”
　　“我！”没等他问完，天乐已经上车，“我是他外甥，快走。”
　　“好。”急救车立刻出发，随后学习会的人也都打车去了医院。
　　*
　　“哎哟，教授啊，没有人会参加的。这……我考虑考虑。”
　　“咱们这可是个医学院啊，教授，我也不是英语系的。”
　　“再见啦，教授，我改天再来找你。”
　　“要多注意身体啊，我们实习回来就来找你。”
　　记忆里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人在脑海里浮现又模糊，不，一点也不想重蹈覆辙，一点也不想结束今天，我的学习会，我的学生，我的外甥。
　　“怎么样了？”
　　“哦，医生，他还没醒。”
　　“不用紧张啊，一定会醒的，”说话的人好像说完又笑了一下，“不过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后生可畏啊真是。”
　　“谢谢医生了。”天乐的声音。
　　“没事没事，只不过下一次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嗯，真不好意思。”还是天乐的声音，加了点愧疚，离他很近，学习会的同学们的声音也忽浅忽近，不能让他们担心啊。
　　他想，他该醒了。
　　醒来果然被一群人包围着，不是儿女，是他的学习会。大家一涌而上，听到子七“让教授喘口气”的劝告又散开，独有天乐和子七围着，其他人都在后面站着。
　　“舅舅，你怎么回事啊。”天乐和子七都是责怪，“喝酒能喝那么猛吗？”
　　“亏你还是个医学院校的教授，连这点医学常识都不懂吗？”子七站得老直，俯视自己，偏偏要用满脸不屑代表自己的担心。
　　他缓缓想坐起来，几个男生赶紧上前，一个摇床，一个扶着自己，又把被子拉上来，都是挤在一起的几个小活，还非要一人一个，反而显得笨拙，但是心里自然是暖的。
　　“就别说我了，我这不也是伤心吗？”教授拉上正把头低着瞥向一边的天乐的手，“咱们这不是最后一次学习会聚餐了吗？”
　　“谁说是最后一次的，一共就10个人，想聚一聚什么时候不行啊。我们还怕你不来呢。”向来就属子七说话不客气又傲娇，但也总是能说到那句最贴心的话。“不过看你昨天的表现，我们以后要不要通知你还真是需要考虑考虑了。”
　　“别呀，一定得通知的，我不喝酒还不行吗。”不过一句责怪的玩笑话，看教授着急起来，子七反而有些惊讶，不过也松了口气，嘟囔几句又撇了撇嘴，转头去看门外了。
　　“先不说我了，”王教授又拉了拉外甥的手，“我刚刚醒来的时候好像听见，医生说你干了什么傻——”
　　“没有啊，医生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啊。”天乐连“傻”字都不让他说完，就直接打断，还望向旁边几个再三确认，“是吧。”
　　学习会的同学看了看天乐的眼色，于是也跟着打马虎眼儿，“是啊，刚刚医生就看了看就走了。”
　　“教授刚醒，是不是听错了啊。”
　　就子七看不下去，在一边轻笑出声。
　　王教授立刻看向子七，天乐就知道这事算是瞒不过去了，那也不能当面说吧，多尴尬呀，“我、我去叫叫医生。”说着就溜走了。
　　王教授无奈，“你们也出去吧，临床的不是吗，正巧多看看人家工作环境。”
　　于是一堆人也跟着出去，病房里就剩下子七倚在墙上，看人都走了关上门，自发地就坐过来“打小报告”。
　　“你酒精中毒，被我们叫了120送来医院，不过到了医院，才发现正巧赶上一四五人的交通事故，都在抢救，心肺复苏停不下来，另叫来的医生还在往这儿赶的途中。天乐就急得不行，自己诊断，自己确认，抢了纳洛酮就给你注射，有护士阻拦他，他就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也是急诊室医生。”
　　“到后来真正的医生赶来了，确认了他的诊断和用药合理之后，那护士才松了口气，问他是哪家医院的，他才支支吾吾坦白自己是A大的实习医生，又把护士和医生吓了一跳。”
　　子七看王教授皱起眉，赶紧安慰，“不过没事，毕竟他用药合理，诊断也无误，医生就给他盖过去了，没再掀起什么。”
　　王教授这才松口气，“可以啊，这小子平时总说他医术高超，理论知识强，技术又好，我还不相信，现在倒能相信了。”
　　子七百无禁忌地打了他一下，“那也不用你自己亲自做实验吧，你看看你都几岁了，还这么使劲喝酒，还能喝到中毒我也是真是醉了，注意注意身体好不好？”
　　王教授一愣，子七更是皱眉，“好不好？回答呢！”
　　往期，和自己说注意身体的人千千万万，送走一批学生就能听到无数遍，但千千万万遍里，他只相信这一遍。
　　“嗯，”在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一次温暖，“好。”
　　子七倒是被他太过感动的样子局促了一下，不过还是叮嘱他，“这次酒精中毒，给你个教训，我劝你顺便多请几天假，在医院里做个精细一点的体检吧。”
　　“你这么些年肯定都没有好好体检过吧，这次不允许再拒绝了，”子七又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干脆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这就去和你老姐通个电话，让她帮你请假。”
　　说完，不管王教授还想要说点什么，子七出去就打了电话。
　　出了病房，关上门，子七才垂目，敛去方才的严肃，反而更加沉重。
　　昨天把他送来医院，上完药病情缓下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大家都没心情回家，也没心情睡觉，只能都围在这个病房里，看着他。
　　“教授也是一点也不注重自己的身体，怎么喝得这么多！”
　　“估计是我们学习会名义上最后一次聚餐了，他舍不得吧。”
　　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沉默下来，离别的伤感迅速蔓延，就在一片寂静中，药学系的女生突然发出疑问，“教授今天真的喝得多吗？”
　　大家都被她这一句吸引过去，就听她说，“我是说啊，以前教授喝白酒喝那么多也没事，今天虽然喝得量大，但也只是啤酒而已……”
　　说着说着又有点不自信，她看了眼子七，没再说什么。大家面面相觑，讨论几句又重新沉默下来。
　　突然，天乐急忙走过去俯身查看王教授的脸部、肩部。
　　“天乐，你在干嘛？”
　　“她说的很对，”他边回话边继续检查，“教授很有可能生了什么别的没有被发现的病。”
　　没有症状难以被发现的病才最可怕，几位临床的听了也赶紧围过来，一个男生轻轻翻过教授的手，立刻发现异端，“你们看，这是什么？”
　　大家望过来，只见王教授的手掌两侧明显发红，他睡了这么久，发红肯定不是因为长时间按压引起的这么简单。
　　天乐仔细看了一眼，突然反应过来，“这是……”
　　“肝掌。”
　　子七轻声说出，明显感觉到电话里，院长顿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好的，他的假我肯定帮他请好，至于他的体检，你们一定要确保他去做。”
　　“嗯，放心。”